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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与镜像：
新世纪以来我国女性题材电影创作策略
阴范景达
摘要：文章结合电影叙事手法及女性主义理论，选取新世纪我国具有典型性的女性题材电影进行综合分
析，基于叙事视角分析女性“本我”与“她者”的镜像、凝视冲突中女性意识的呈现以及叙事结构中女性意识的衍变，挖掘女性意识在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表达的深刻性与丰富性，从而探索出我国女性题材电影的创作策略。
关键词：新世纪女性题材电影叙事创作策略
基金项目:2023年度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凝视与镜像：新世纪以来我国女性题材电影创作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3ZA03270003)。
女性题材电影随着时代和文化的发展也在发展，学术领域对女性题材电影的认知存在差异。1980年以前，我国研究女性的学者将以女性生活或妇女命运为主题，和以女性为核心的电影称为女性题材电影或妇女题材电影。这个时期，由郑正秋导演的《孤儿救祖记》可以说是具有代表性的女性题材电影。
相关学者基于相关理论对女性题材电影进行概括，认为不能简单地将女性导演或以女性视角观察的影片定义为女性题材电影，应根据影片内涵进行概括，指出由女性导演编导，大量运用女性特有的创作技巧，以具有创新性的美学观点与人文理念深入表达女性意识的影片为女性题材电影。女性电影理论研究逐渐聚焦于女性意识，学者应宇力从女性意识角度进一步概述：“将以女性为主角或由女性导演的影片界定为女性电影的概念宽泛，其准确含义应该是由女性导演，创作视角聚焦于女性话题表达，明确女性意识的电影、录像和多媒体实验作品。”随着女性主义理论的影响力逐步扩大，由性别作为先导的概念归纳
方式在理论研究中引发争论，许多男性导演聚焦于女性进行创作，如张艺谋导演的《秋菊打官司》，秋菊打官司为自己失势的男人争取权利；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中，农村妇女李雪莲为自己正名声；曹保平执导的《狗十三》聚焦于女性成长；吕乐执导的《到你》呈现现实社会中女性生存困境等，我国男性导演也在女性塑造上体现出明显的特征。这类影片围绕女性生活表达出具有代表性的女性意识，可见基于不同理论视角分析，由性别作为决定性因素的概念总结不太恰当。女性题材电影应置于我国文化背景之下，女性题材电影的概念至今虽难以被明确界定，但笔者认为想要深入了解女性题材电影，就需要站
在女性的社会立场上去反思相关的女性思想，不同时代女性具有不同的境遇，了解女性现实生活，才能够创作出有深度、有思想的女性题材电影。
叙事视角下“本我”与“她者”镜像
电影理论里的叙事话语，即帮助形成电影表意的叙述元素及叙事手段，是影片意义构成的第一推动力。女性题材电影是电影中的特殊类别，构建立意深刻的电影需要借助叙事手法，叙事手法的运用影响着女性电影的表意。我国女性题材电影采用单一视角进行全片叙事的较少，通常采用两种以上的叙事视角，在不同视角下呈现女性意识，丰富影片表达的女性思想内涵，实现真正以女性为核心的话语表达。在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零聚焦与不定式内聚焦的运用较为广泛，使女性意识表达在影片中呈现出一定的独特性。
女性人物“本我”镜像下的意识凝聚。零聚焦叙述视角相当于把叙述者放在了全知的位置，叙述者有着多于影视人物的叙事视野，对故事情节有着透视功能，可以多方位观察故事中人物行为的细节，对于人物的内心世界同样可以深入探索，这种自由的叙述视角使女性人物“本我”特征得以显现。电影第二符号学理论家开创性地用拉康的镜像理论深入电影文本进行思考，为银幕创造了新的镜式隐喻。女性人物的行动与内心互为牵引，在电影叙事中行动的内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意识的外延，零聚焦叙事手法使女性人物的内心映射范围扩大，复杂的女性内心借助行为输出意识。在吕乐执导的《到你》中，女主人公李捷将孩子托付于保姆孙芳照料，自身则忙于事业。在零聚焦叙述视角下，女性在心系孩子的同时需要兼顾事业，在琐碎生活与繁忙事业的双重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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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凝聚出女性独立自强的意识。影片《我的》叙述了亲戚逼迫安然抚养弟弟的情节，在此类视角下，心怀叵测的舅舅、劳心劳力的姑妈、独断专行的大伯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大伯的针锋相对激发了安然的对抗意识，一句“你们晓得瘸子怎么走路的吗”揭露了原生家庭对安然的伤害，安然面对亲戚站在道德顶点的威压，展现出强烈的女性主体意识。
运用零聚焦叙述视角创作女性题材电影，对于女性题材中女性角凝聚自我意识有着一定推动作用，对于剧中人物的情感状况、生活状态、命运抉择、所思所想都可以准确把握，根据叙述者的需求及细节呈现有助于女性意识的深化，女性主体意识被塑造得更鲜明，女性意识表达愈发深刻。
女性人物“她者”镜像下的意识生长。新世纪以来，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多运用内聚焦视角进行叙事，其中不定式内聚焦在不同女性之间切换叙述，在影片中借助多重人物进行女性意识表达，使女性意识表达对照反差性更加强烈，实现女性之间的相互作用，衍生女性镜像效果，不同女性人物意识的直面对抗促进了女性意识在影片中的生长。
不定式内聚焦叙述是以多人物间的视点转换进行叙述，在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通常作用于具有差异性的女性人物之间，最为明显的运用呈现在影片中的母女、具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以及同龄亲朋之中，打造两种具有鲜明戏剧冲突的人物进行镜像对照，在人物镜像对照过程中产生意识冲突，推动女性意识的生长。
在影片《送我上青云》中，独立女性盛男与母亲梁美枝形成镜像对照，在盛男为赚取手术费帮写自传考察的路上被母亲梁美枝跟随，在此片段中梁美枝依附男性生存的意识与盛男独立自强的意识产生冲突，女性独立自主的意识被强化。入山后梁美枝追寻被男性所爱的意识与盛男自我寻求真爱的意识在镜像对照下再次产生意识冲突，女性自立自强的意识内涵再次被升华。以亲情为牵引，母女互相关怀、相互扶持生存的表达在意识映射中具有先驱性，如杨荔娜执导的电影《妈妈！》，85岁的母亲与65岁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女儿的温情生活，将女性镜像的冲突引向和谐共生，在温情的母女关系与女性意识内涵的对抗中促进女性意识生长。
在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不定式内聚焦叙述借用不同女性人物互为镜像，在“她者”镜像下促进女性意识的表达，强化了女性意识表达上的思辨性，此类创作手法促进了女性意识的生长。
凝视冲突中的女性意识表达
矛盾冲突是戏剧性的呈现方式，也是电影的叙事动力，在影片中通常被视为要解决的对象。人作为电影叙事的主
体，也是矛盾冲突的主要参与者。在电影剧作中矛盾冲突具体是指人与人、社会、自然环境及自身的冲突，将此类比到女性题材电影中，矛盾冲突主要表现为女性人物与自我内心男性人物、社会环境的冲突。情节是构成故事的基本元素，巧妙的情节能够激发出矛盾冲突，映射出矛盾之间的女性意识。在女
性题材电影中，不同情节的起承转合才能构成完整的叙事，其矛盾冲突的表现一般为一种以上，创作者需要深入挖掘围绕女性人物的矛盾冲突，把握其对主题的深化效果，才能实现女性意识在影片中的有效表达。
自我凝视冲突：女性自我意识的成长与束缚。女性人物是女性题材电影中的行动主体，承载着相应的女性意识，人物置于故事之中在相应情节的作用下，女性角内心会产生矛盾冲突，从而促进女性自我意识的表达。
冯小刚作品
在电影《我的》结尾情节中，安然面对领养弟弟家庭递来的协议时，签与不签两难抉择在她内心产生强烈的矛盾冲突，最终安然选择放弃签字。看似是安然的自我意识屈从了家庭束缚，实则是女性角内心自我追寻情感的意识被彻底激发，深刻表达了剧作以“我的”命名的女性自我意识成长主题。
他者凝视冲突：对男性凝视的抗争。学者劳拉·穆尔维的凝视理论指出：“电影传统叙事塑造男性凝视，引导观众身处男性主导的立场观看，促使电影中的女性丧失主动地位与自身话语权，女性总以客体身份出现，女性观众也因此丧失自身主体性。”女性题材电影在制造矛盾冲突时，这种创作会作用于女性人物与男性人物之间，形成女性人物被凝视、女性人物对抗男性凝视、女性人物反向凝视三种状态。
在影片《红颜》相关情节中，在婚闹的陋习下新娘小云被迫站在桌子上与新郎做游戏。此时的小云成为
了众多男性的凝视对象，在男性凝视中女性主体意识被压制，揭示了女性人物在男性凝视下微弱的自我意识及窘迫的生存状态，女性人物持续被凝视，其女性意识的反思表达就较为深刻。在影片《送我上青云》中女主盛男与雇主李平之间发生了凝视对抗，在工作认知争执中激发了盛男对男性凝视的抗争，两性冲突中凸显了女性的自主意识，女性人物对抗男性凝视的矛盾冲突促进了女性意识表达。在新世纪女性题材电影创作中，女性人物反向凝视的矛盾塑造愈发凸显，在影片《送我上青云》中盛男面对刘光明激发了自身的情欲，在生理需求过程中完成了对男性的反向凝视。
社会文化凝视冲突：映照女性意识。性别是各种文化与政治交汇中不可剥离的部分，它是在这些交织中被生产并得到维系的。在女性题材电影中，女性人物与社会环境之间的矛盾冲突表现为女性人物与固化的落后观念之间的矛盾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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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这种固化的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思想、行为形成的束缚通常在影片中汇集到一个或一人物形成缩影，通过这个人或者体观念及行为的输出，映射出相应的女性意识。
女性意识的呈现方式和深度都与在女性题材电影的叙事方式有着不可切割的关联。在影片《茉莉花开》中，茉意外怀孕后，将叙事视角缩聚到了茉的母亲身上，母亲受传统思想的禁锢，无法正视男女责任与女性生育问题。女性题材电影的叙事视角以独特的聚焦方式推动着女性意识表达，多种叙事视角的不同效果丰富了女性意识内涵，在“本我”与“她者”中为女性题材电影提供了多种观察方式，叙事方式影响着主题内容的呈现，映射着女性意识的表达。矛盾冲突作为叙事的动力源泉，在女性人物与自我本体、男性人物、落后的社会文化三个方面的凝视冲突中，女性意识表达效果得以强化，凝视关系与叙事冲突突显了女性意识的呈现。
叙事结构实现女性意识的表达
我国女性题材电影的故事主旨建构可归结为两类：一类是围绕女性人物本体变化进行的建构，另一类是围绕女性话题开展进行的建构，建构不同的主旨需要选择相应的叙事结构，才能实现女性意识的深度表达。
我国现有女性题材电影中，围绕女性人物本体变化进行主旨建构的影片通常会选用因果式线性结构，在这种叙事结构中女性人物本体意识会随着因果进程被细腻地表达出来，在矛盾冲突中逐层蜕变，在情节的沉淀下最终以井喷式的效果实现女性意识表达。影片《茉莉花开》就采用了因果式线性结构，故事内容呈现了茉、莉、花三位女性人物在因果推动下的爱情悲剧，女性悲剧命运在时间推动下的多次重复使女性意识逐渐沉淀，直到最终在女性人物小花的自我独立中得以解脱，此种叙事结构实现了对女性独立自主意识的深度刻画。
围绕女性话题开展叙述的女性题材电影，一般会选择采用交织式对比结构进行主旨建构，通过多条故事线索表达相同主旨的不同侧面，在叙事交织过程中形成对比或补充，多方位地进行女性意识表达，最终将叙事线索落实到中心点，完成女性意识的深层表达。《嘉年华》构建了两条叙事线索，一条围绕为求生存沉默不语的小米展开，另一条围绕遭受性侵的两位儿童展开，两条叙事线索在结构中分散交织，表达了两种女性生存状态，在生活的交织下汇聚到即将步入深渊的小米身上，深化了女性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困境。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应用交织式对比结构，围绕女性话题构建多重表达，既丰富了故事内涵，又在叙事交织对比过程中强化了单向线索中的女性意识，同时也深化了最终汇聚的女性意
识。
结语
新世纪以来，我国女性题材电影创作从边缘向中心靠拢，女性题材电影中女性意识表达不断打破传统束缚，内涵愈加丰富。女性意识是女性题材电影内涵的重要表达内容，女性意识表达的深刻性与丰富性也成为了衡量女性题材电影内涵的重要参考。女性意识表面看上去是无迹可寻的，但通过影视手法，成为可观察和论述的对象。我国女性题材电影创作者借助电影艺术，拓宽了大众对女性意识认知的视野，关于女性意识的电影创作也迎来了百花齐放的态势，创作者为实现女性意识的有效表达，在创作中运用的艺术手法也层出不穷。本文通过挖掘新世纪以来我国女性题材电影中女性意识的表达效果，在一定程度上探索了女性题材电影中具有中国特的创作策略。当下女性题材电影创作热度持续高涨，想要全面探索具有中国特的创作策略，其探索之路依旧存在较大挑战。(作者单位：青岛黄海学院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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