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公主鲍惠荞和庄则栋的悲欢离合
2011-04-18 11:43:35
著名钢琴家鲍惠荞,年轻时的风姿绰约,不知道打动了多少人的心,世界兵乓球冠军庄则栋便是其中之一,不料却遇人不淑误了终身,这才貌双全的女子,从此风雨飘摇20年。大浪袭来,她却于恶运的打击下站直了身子,拉着一双小儿女坚韧地拼闯过来,终于迎来风和日丽的今朝。
2000年,从中国交响乐团退休后,鲍惠荞似乎更忙了,除了演出,还担任不少专业院校的课外辅导老师,另有门下几位学生,教学繁重,再加她心血来潮上的诸如写书、编教材等事,日子已是乱纷纷没个空闲。
忙虽忙矣,现在的鲍惠荞,却是轻快而欢愉的,像一叶风浪中漂摇了很久的小舟,终于靠了平静港湾,享受着苦尽甘来难得的岁月静好。儿子庄飚帮她打理北京鲍蕙荞钢琴城女儿则在一家公司里做职员,一家人母慈子孝十分和美。
近年来,又不时传来她的学生在国际上屡屡获奖的消息,桃李之乐不言而知,在这样宽松的时
代,她做着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再没有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负累,再不用愁苦于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她叹息着过去的日子太沉重了,渐渐记起了童年时代的那抹亮。
一, 自作主张的24小时,决定了我的钢琴人生
鲍惠荞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9岁随母亲学琴,第一天还懵里懵懂,第二天便突然开窍,显露出惊人的音乐天赋。此后,这外表文静,看似乖巧的女孩,便经常做些令人惊讶之举,其中最让父母震惊的,便是13岁那年,她自作主张只身报考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事情。
随母亲学琴后,鲍惠荞渐渐开始厌倦书本,而更愿意把时间花在钢琴上,享受音乐带来的美妙幻觉,这令她萌生了一辈子弹钢琴的念头。而父母却不以为然,教她弹琴,只为怡养性情,并未期望女儿以此为业,他们深恐女儿因此耽误学业。
可当看到女儿眼睛里深切的期待,父母终于忍不住,专门去了趟天津,到中央音乐学院的教导主任,向其询问学校的教学情况。教导主任认真负责地告诉他们,学校刚成立不久,一切尚不成熟,请稍安勿躁,再等等不妨。
从天津回来,父亲把教导主任的话,一句不漏告诉了女儿,鲍惠荞眼睛一眨不眨得听着,心
想也许父亲是对的,既然教导主任都这么说,那只好打消弹琴的念头,从此仍旧埋头书本一心向学了。
然而,暑假里的一天,邻居家的女孩兴奋得跑来告诉她,自己已通过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专业考试,明天就要进行文化课考试了。看着小伙伴忘形的笑脸,鲍惠荞原本已经强摁到心底里的钢琴梦,一下子像是见了氧气的火星,腾起了又高又亮的火苗。
你能带我去跟老师说,让我参加考试吗?鲍惠荞有些着急,央求那女孩道。
女孩胆小,摆着手说肯定不行
你不用怕,你只带我去考试的地点就行了,我自己去跟老师说。鲍惠荞大义凛然,一副万事承担的劲头儿。
女孩见她坚持,只好点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女孩带鲍惠荞去了位于棉花胡同的考试地点,出门前,鲍惠荞告诉母亲:我去老师,看能不能让我补考。母亲听了这话,以为她这是孩子式的胡闹,没当回事,依然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哦了一声,只叫她早些回家,便随她去了。
女孩带她到考专业课的两位老师,鲍惠荞大大方方走上前说:我想参加考试,可我昨天才知道,能否让我补考呢?老师瞧着眼前这漂亮的小女孩,满是稚气的脸上,一双灵秀黑亮的眼眸,像是暗夜里的星辰,真是招人待见,便说:好吧,你明天来考吧。
鲍惠荞谢着老师,一转身高兴得蹦了起来,怀惴着希望回了家。第二天出门,她仍是轻描淡写告诉母亲我去考试了。母亲仍是没当回事,又哦了一声,不支持也不反对。然而,上午考完试,下午鲍家就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录取了?电话是母亲接的,她的嘴张得老大,问了半天才搞明白,女儿已经被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录取了。
放下电话,母亲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小丫头,焉不悄做下这惊人之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她会考取呢?鲍惠荞瞧着母亲的表情,暗暗乐着,母亲惊也好,忧也好,反正自己是不用再埋头书本了,可以专心弹琴了。
母亲悄悄抹着眼泪,为女儿做了新被褥,万分不舍得把女儿送到天津。那年,鲍蕙荞插班进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与后来在钢琴界声名显赫的殷承宗、刘诗昆、顾圣婴等成为同学。
那是孩子式的单纯,因为丝毫不考虑后果,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许多年后,鲍惠荞在一
篇回忆文章里写道:那真是不可思议,我那样莫名其妙,灵机一动的一个决定,在24小时之内竟开花结果,决定了我一生的钢琴命运。
二, 青春的狂热过后,我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准备比赛
第一次离家的鲍惠荞,快活得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自由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原本活泼爱玩的天性,又遇见一志同道合的伙伴,大家疯玩在一起,骑车去远郊春游,或夜里在教室里点起蜡烛,拿出各自的零食聚餐,讲鬼故事,以致于初入校时,鲍惠荞于钢琴上也不大用心了。
及至升入高二,鲍惠荞便知道用功了,那时的她,有了明确的人生理想,不再疯玩疯闹,一有时间便安静得练琴,她的音乐天赋也于同学中慢慢显露出来,学校越来越多得让她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1956年,波兰总理到中国访问,在有周恩来总理陪同的音乐会上,鲍蕙荞演奏了肖邦的《降b小调谐谑曲》。1957年,17岁的鲍蕙荞做为优等生,同刘诗昆一起,被学校保送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然而,1957年反右运动如火如荼,哪里能安心学习呢?学校里乌烟瘴气,学生们被教
导着去批斗自己的老师,随后又被鼓励着大炼钢铁,人人推着小车在学校里到处转悠,见着小铁钉或是小铁片,像是见了金子一样兴奋,捡起来,宝贝似得放进车里。然后,各班开始在校园内各据一角,垒起小泥炉,拉开架式大炼钢铁了。一双双摆弄乐器的手,素来对钢铁之物敬而远之,哪里懂得半点?用未来音乐家们的浪漫去炼钢铁,当然是不成功的。无数失败的沮丧与重复实验的等待中,大家常常兴奋得几天几夜不睡觉,守在火炉边查看冶炼结果。
有时,他们也搞卫生,仍旧是用革命式的热情,连夜突击,摸黑干活,仿佛都成了铁人王进喜,大家不惧危险,摸着黑在高楼上擦玻璃,傻傻得快活着,仿佛吃了兴奋剂。初入大学的那两年,鲍惠荞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口号声、喇叭声满天飞,只有琴声鲜有听到。那时她也很少练琴,忙着炼钢铁,忙着连夜打扫卫生,白天坐公车,累得抓着公交车的扶手,站着就睡着了。
1961年的春天,时代的狂热渐渐平息,那年,也是鲍蕙荞钢琴生涯十分重要的一年,她被选派参加第二届乔治·埃奈斯库国际钢琴比赛的国内选拔。在全国众多选手中,她脱颖而出,代表中国到罗马尼亚参赛,终于可以沉下心来,专心练琴了。
正是备赛的紧张时期,自然灾害却来了,粮食不够吃,热火朝天的干劲儿,取而代之的是饥饿。虽然学校特殊照顾,为参赛生每天特供一小杯牛奶,每周一小盘带肉星儿的炒菜,鲍惠荞依然是常常饿着肚子弹琴。中苏交恶,原本作为业务定心丸的苏联专家也被撤走了,改由毫无经验的国内老师指导,师生之间忐忑不安,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走上国际比赛的领奖台。
从选拔到正式参赛只有半年多时间,要准备一共三轮的比赛曲目,对鲍蕙荞来说实在紧迫。新年刚过,正是一年最寒冷的季节。她的琴房是间平房,每天要自己生火,练琴时常常忘了添煤,灭了又得重来。夏季来临,房子小又不透风,每天都是汗如雨下,浑身长满了痱子。
比赛曲目中,有一首拉威尔的《水妖》,里面有一段要黑键,用手指着用皮肉。为了练这个以前没接触过的动作,她的手指皮都刮起了泡,泡刮破了,用橡皮膏包起来继续练。一次审查节目,鲍蕙荞调整琴凳高度时,不慎夹破手指甲,她依然强忍钻心疼痛,继续弹奏,血一点一点流出来,染红了琴键。
那年9月,鲍蕙荞来到布加勒斯特参赛。经过三轮比赛,鲍蕙荞战胜了众多选手,获得第五名的好成绩。
三, 误终身,遇见爱情,遇见庄则栋
年轻时的鲍惠荞美貌迷人,坐在琴凳上优雅弹着钢琴,实在是副打动人心的画面,即使在她不弹琴的时候,她那灿若星辰的眼睛也是摧毁一切的柔情与浪漫。1959年,在维也纳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这双眼睛迷住了乒乓球世界冠军庄则栋。从此,鲍惠荞的命运似乎就不能抓在自己手里了。
1962年,鲍蕙荞和庄则栋确立了恋爱关系,然而要结婚却是万分困难。庄则栋那时已经是闻名世界的三联冠,国宝一样受着众人的保护,他的教练满脸庄重得跟鲍惠荞说:小鲍,你再等等吧,让小庄再打几年球吧。那时候,人人向上,国家利益第一,鲍惠荞当然满口答应,毫无怨言得等下去。幸而1966年的成全了他们。鲍惠荞不弹琴了,庄则栋也不打球了。于是他们说:我们结婚吧!
于他们的婚姻而言,成也败也著名钢琴家”。婚前,运动员大楼里,就贴满了庄则栋的大字报,婚后,形势很快恶化了,令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便蒙上了不可自控的阴影。
苦难中,他们也曾相濡以沫。鲍惠荞受丈夫株连,半夜被人从床上拉起来,带去审问,一关
就是四天,让她交待丈夫的问题。当时已怀有身孕的鲍惠荞,瞒着自己的苦楚,仍鼓励着丈夫:你一定要顶住,万不能有别的什么想法,你要想到我和未出世的孩子。 正是这句话,令庄则栋在受辱的三个月里,咬着牙没有走上绝路,而他的教练傅其芳和队友容国团,则相继自杀身亡。
分歧是从庄则栋走好运后开始的,那时庄则栋受江青赏识,幸运得在人人倒霉的时代,走上从政之路。而鲍惠荞则从始至终保持着一个知识分子清醒的头脑,一再提醒丈夫,保持和江青的距离。但庄则栋认为,跟着第一夫人政治上安全。从此,他们开始争吵,鲍惠荞不屑于丈夫因升官带来的种种物质上的优惠,她越来越觉得丈夫误入歧途,渐渐发现他的人也变了,自己原本最珍视的那份善良、热情、单纯没有了。
1976年秋天,随着江青反革命集团被彻底粉碎,鲍蕙荞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庄则栋被免去了国家体委主任的职务,隔离审查。当全国人民欢庆四人帮倒台时,鲍惠荞没想到自己是个例外。从此她再不能上台演出,因为她是庄则栋的妻子。而他们刚满八岁的儿子庄飓,每天都要遭受其他孩子的嘲笑或殴打,下雪天听任别的孩子往脖子里塞雪块,回到家里眼泪汪汪地向母亲诉说冤屈。
鲍惠荞真是伤心到极点,在庄则栋最得意的时候,她就想离开他,此时如果为了自己和孩子,离婚是最好的解脱。而此时,但她的性格绝不允许她那样做,她对他说:我等你。不是出于爱情,而只是一种责任,一种道义。在庄则栋被监护审查的四年里,鲍蕙荞在转送衣服、食品、香烟的同时,附带一封短信,传递着不间断的鼓励与信心。
那段日子,白天,鲍惠荞给九个学员弹伴奏,晚上,极度疲劳的她不想再弹琴,便用缝纫机给孩子们做衣服,丝丝缕缕的苦闷与苦痛,都随着针线缝到衣服上。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那时,她的父亲又患了脑癌,在医院里昏睡着,三个月后去世了。内外交困,她身心疲惫至极,反反复复得过很多病:结核、肾炎、甲亢、癌症,仿佛约好了,一齐来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