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灿资料
华裔美国文化身份探寻:汤婷婷作品解读
作者:孙 烨
来源:《文学教育》 2021年第18期
    孙 烨
      上世纪六十年代,大批华裔美国作家诞生。他们中的大部分是第二代或第三代华人移民,同时受到了中美文化的影响。他们努力在美国社会中提升自己地位,试图借助文学作品创作来表达自我身份的认同感,构建美籍华裔独特的文化身份,其中包括汤婷婷。她的代表作为《女勇士》《中国佬》《孙行者》等。这些作品对于传统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进行了全新的诠释,积极关注中国移民本源文化与美国主流文化的对抗与冲突,以及几代华裔移民之间的矛盾冲突。以汤婷婷为代表的华裔美国人将“文化身份”的探寻贯穿于他们的作品之中。
      一.身份认同困境
      汤婷婷的创作身份是二代美籍华人。当时一代华人移民在美国从事以家政服务业为主的工作,很多华裔开了餐馆和洗衣店。因此,华裔在美国社会处境艰辛,二代移民在复杂的生存环境下,产生了文化身份
认同困境。一方面,他们从小生活在华人家庭和华人社区,耳濡目染中国传统文化;另一方面,他们在学校接受的是美国教育,学习英语。华裔美国人对自我身份认同的困惑在汤婷婷的作品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无名女子”的故事是母亲讲述给她听的。无名女子是姑姑,姑姑结婚几天后,她的新婚丈夫就离家去淘金了。姑姑两年后怀孕,被指通奸。村民们知道了姑姑的事,大喊大叫地突袭了姑姑家。“披着长发的人们将长发披在自己的脸上。留着短发的女人把发梢竖了起来”。这些妖魔般的人物画像让汤婷婷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恐惧。最后姑姑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在家人和村里人的羞辱中跳井身亡。姑姑,既然是父亲的妹妹,母亲应该知道名字,但是母亲没有提,她就是一个让家族蒙羞的无名女子。姑姑遭人唾弃,甚至不受家人待见。当时“我”只是个懵懂的孩子,对姑姑的遭遇只能沉默。即使二十多年过去,死后的姑姑对全家人来说还只是一个隐形的野鬼,永远挨着饿。即使已经成为死者,她也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姑姑深受封建礼教束缚的故事让“我”难以理解。
      《女勇士》中,“我”和母亲的一系列矛盾冲突,都表露出其对于自身文化身份认同产生的困境。她很讨厌母亲和其他华人一样大声说话。母亲常常会烹饪一些十分特别的菜肴,不论什么样的动物都可以作为食材,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宁愿吃塑料也不愿意吃母亲做的菜,但是又要被母亲强迫着吃下去。此外,中国传统文化中那种男尊女卑的思想也让她极其抵触。她通过“女孩好比饭里蛆”“宁养呆鹅,不养女仔”等此类侮辱女性的语言,直接表露出自己的不满,表达了自己对于母亲那代人所代表的传统文化的质
疑和反抗。在“白虎山学道”的故事里,作者回忆起小时候听过花木兰的歌曲,母亲曾跟她说,她长大了也会成为妻子和佣人,而她唱着女中豪杰花木兰的歌,希望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当女中豪杰。通过重述母亲小时候跟她讲的花木兰的故事,汤婷婷向读者展现了一个在白虎山潜心学道、替父出征、驰骋战场的英雄女子。她不甘心只屈从于做母亲口中的中国传统推崇的“妻子”和“佣人”,她梦想能够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美国女性。她努力学习,争取每门功课都得A,每次回家都把获得的美国式成就挂在身上炫耀,甚至以一辈子不嫁人来表达内心对自身生存困境的反抗。
      二.本源文化疏离
      当时,美国的华裔属于社会边缘族裔,他们的形象被丑化被扭曲,他们生存艰难,长期处于失语状态。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他们不得不对于故土文化更加疏离,他们渴望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和接受,他们的内心始终挣扎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
      “中国来的父亲”中,父亲被吉普赛人骗了两次,但是因为英语不好,父亲无法争辩。只能等警察和两个女人离去后大叫。“那男性咆哮声震撼屋宇,又如闪电穿过子夜的天空”,父亲在中国文化中是一家之主,是家中的顶梁柱,本应是个顶天立地的形象。但是这里的父亲却忍气吞声,全然没有一丝男子汉的气概。汤婷婷在作品中写道“除了长相是中国人,讲汉语,你没有其他中国人的特点。”通过父亲形象的描写,对于中国那片故土,汤婷婷表达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疏离。父亲没有拍过身穿中国服装或者背依中
国风景的照片,父亲没有剪过辫子。这样可以真的进入主流美国社会吗?她认为自己父母只是开着一家洗衣店,她长着农民头脑,全然没有进入主流社会的筹码。因此,汤婷婷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企图让沉默的父亲开口,给她讲述中国故的事,想探寻真实的故土,真实的自己,但是父亲始终寡言少语。这增加了她对于中国和中国文化的陌生感和疏离感。
      “内华达山中的祖父”讲述了祖父阿公修筑第一条横贯美洲大陆铁路的故事。阿公到达工地后的第一个活是砍伐一棵巨大的红杉树。随着树干的倒下,“树干躺在地上如一具红的躯体,被砍处流着树液,好似紧闭的双眼在流泪。最后,它停止了挣扎。”这好似阿公生活的真实写照,祖母总是催促他去干活赚钱。阿公在工地上一天天辛苦地劳作,同时遭受着浓浓的想家之苦和工作时失去同胞的痛苦。洋鬼子们为了使活儿干得在快点儿,发明了各种比赛,甚至提出在隧道内一个班次干10个小时。他们认为“呆中国佬”不值钱。为了加快工程进度,洋鬼子不得不使用爆破,阿公也因此失去了更多的工友。“人的尸体像木偶一样在空中飞舞,这使得阿公发疯般狂笑,好像这些炸飞的手臂和腿还能重新组合起来一样。”可阿公认为死了,也要留在这儿,因为“这儿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可见,汤婷婷认为,对于很多华人来说,如何在新的国家努力赚钱,深深扎根似乎更为重要。与此同时,他们对于故土逐渐疏离。
      最终,从西部开出的机车与从东部开出的机车相向而行,对接成功。横贯美洲大陆的铁路竣工了。白人官员做了演讲,“这是19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功绩”,“只有美国人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功绩”。当拍庆功集体照时,中国佬们已经散去,照片上只剩下洋鬼子。此时,对中国人的驱逐开始了。阿公本想在这个他
认为是“自己的新国家”的其余地方好好走走看看,但却屡屡遭到驱逐,甚至被追逐杀。当旧金山地震和火灾发生时,有人说阿公掉进地面裂缝死了。正是这场大火,每一个正式的公民和一个国外人一样,什么证书也没有了。每一个中国佬都从这场大火中再生为一个美国公民。这也是一代华人一辈子苦苦挣扎追逐的,到死也要争取获得一个新国家身份的认同。因为这似乎是他们获得主流社会认同的前提和基础。
      三.文化认同与融合
      文化认同一般被认为是一个特定民族的一系列特定文化特征和固有特征。另一方面,文化特征具有结构性特征。因为文化被视为一系列相互依存的因素,也或多或少地独立于创造文化的人。它是基于自我意识的环境。斯图亚特·霍尔指出,文化身份是在同一坐标系的两个轴上同时构建的,一个是同一性和连续性的同义词,另一个是同一性和断裂的同义词。以汤婷婷为代表的第二代移民的文化特征更为突出。中美文化都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冲突进而达到某种程度新的交融。汤婷婷在书中运用了许多中国文化符号,创造性地改写了传统历史,完成了理想中特中国文化的建构。
      在《女勇士》结尾,中国历史传说中蔡琰的故事被用来阐释文化多元化的理想。蔡琰20岁时被南匈奴人抓获。“在匈奴生活了12年后,蔡琰被赎了回来。她带回了《蛮族歌》,其中三分之一是《胡笳十八拍》。流传至今,中国人仍然用自己的乐器演唱这首歌,歌词也被翻译得很不错。”蔡琰用汉语唱的是中
国和中国的亲人,可野蛮人也听得出里面的伤感和怨愤。通过这样的书写,汤婷婷想表明在美国的华裔,只有坚守自身本源优秀文化的基础上,吸取美国主流文化中的精华,才能平衡历史与现实,确立华裔美国人的文化身份,从而打破主流社会对华裔毫无根据的扭曲形象,真正融入美国社会,成为美国多民族大熔炉的一部分。人类文化的差异掩盖不了共性,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融合点也必然会到。正是因为吸收了不同文化的优势,“胡笳十八拍”才得以传唱千年,旋律优美,歌词触动人心。汤婷婷希望中国文化在美国能像胡笳十八拍一样,在多元文化因素的融合下,变得越来越丰富和充满活力。就像胡笳十八拍已经成为中国民间音乐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国文化也必将更好地与美国文化相融合。
      汤婷婷追求文化身份的过程,揭示了单纯抛弃中国文化来认同美国文化并不能够使得华人获得美国主流社会的身份。相反,这样只会使华裔美国人失去自己赖以生存和立足的基础。她也不主张二代三代移民像他的父母那样全盘接受中国传统和文化价值观。她认为,过度强调华人的民族属性只会强化华人的边缘地位。就汤婷婷而言,只有在中美文化和谐相融、历史与现实相结合的基础上,才能建构稳定被认可的文化身份,从而打破中国人被扭曲、丑化的固有形象,使华夏文化更好地融入美国社会。比如,她的作品中将“关公”、“观音”、“牛郎织女”、“三国演义”等中国元素稍作加工后的融入,更好地实现了中国文化在异质环境中的传播。
      汤婷婷通过探寻中美文化和解与融合来重新诠释华裔美国人的文化身份。她深深地感受到中美文化的的确确存在差异甚至冲突。汤婷婷认为中华文化是华裔的本源,它是华人表达民族性的重要方式。汤
婷婷充分认识到,只有积极推动中国文化与美国文化的融合,中国文化才能走出边缘,真实消除文化边界,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她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多元文化和解与融合。 
      (作者单位:浙江工业大学之江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