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羽翼遮蔽下的成长寻踪孙惠芬《寻张展》的多棱面透视
韩传喜
  向来以乡村生活为书写对象的孙惠芬,却于2016年创作发表了一部全新题材的长篇小说《寻张展》。小说以寻“90后”年轻人张展为主线,全面而深刻地观照并反思了一代人的成长历程。这部小说是作家创作题材与风格的全新拓展与突破,正如《人民文学》在“卷首语”中所言,该作“成为作家自己文学履历上的现象级力作”,同时亦是中国文坛“近些年创作中的一个异数”,它的出现甚至“也许会是一个具有文学史意义的事件”。①此种所谓“异数”,并非赞其写作技巧的特异与艺术风格的奇异,更多的是对其表现内容独特性的推重。已然成长起来的“90后”一代,在当代作家的笔下鲜有正面表现,而其自身及其所承载的家庭社会的全面影响,父母师长的着意塑型,呈示着两代甚至三代人的生活样貌与心理状态,及其所构成的复杂的社会生态。因为长期以来,孩子的抚育,已然成为当代中国家庭乃至整个社会的中心和重心,因而孩子养成的身心姿态,可谓全社会意识形态的凝缩与显影。直面现实并逼视灵魂,全面而深入地认知与剖析这一
中国社会的核心问题,是一个作家独特而理性的创作意识的体现。全书四字题名简单直接,上下两部结构简洁明了,上部为“我”四处寻求张展的人生真相,下部为张展给“我”
写信坦荡剖白心迹,前后对照呼应,间杂各种
人事,在两代人的复杂纠葛中,探求着“90
后”一代的成长真相,特别是心灵蜕变轨迹,
张惠妹又胖了却以社会现实的丰富呈示,作者思悟的深入
推进,人物形象的独到塑造,隐秘情感的饱满
传达等,共同完成了一次过程艰难而意义复
杂的“寻”历程,构成了“一部镜面清晰可
鉴而棱面立体感十足的文本”。②“清晰可鉴”的表层故事之下,小说内在的多层次透
视与探求,被巧妙统摄于作者的整体构思之
中,如同折射作品深层意旨与繁复蕴涵的“多棱镜面”,成为细部探察与全面理解作品整体风貌的最佳视角。
代际寻院心灵隔膜与理念冲突
在小说中,一共有三位各具代表性的母
亲形象,相较而言,父亲形象的展示相对阙
如,因而,一代父母的角与概念,在小说中
主要由母亲承担与涵盖。小说主要线索人物“我”,受在国外留学的儿子的委托,寻他久已失联的高中同学张展。虽然对于儿子的
221DOI院10.16551/jki.1002-1809.2018.01.014
当代作家评论 2018年第1期
①② 《人民文学》“卷首语”,2016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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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也有诸多不解和抱怨,但像所有“中国
的独生子女妈妈,子女任何一个小小的要求,
在她们心里都是一场风暴”。①如同一个永不可解的魔咒,即使远隔万里,孩子的愿望仍
是她生活的重中之重。此细节颇具普遍性意
味,从此意义而言,“我”可谓一位“普通妈
妈”。此外,给予张展生命,同时给予他诸多
痛苦与负面影响的“亲生妈妈”,以及张展异
地上学时承担起照料监督责任的“交换妈
妈”,在作者精细的笔致下,成为当下极具典
型意义的三类“妈妈”形象。她们以不同的
方式和姿态介入到孩子的生命当中,全方位
地影响甚至决定着孩子的成长轨迹。作者正
是通过她们应对孩子的言行心态的典型化描
写,为父母推开了一扇袒露着儿女成长印痕
的心门,也为读者打造了一窥当今社会亲子
关系真相的魔镜。
在常人观念中,“我”是一个典型的“好
妈妈”。对待儿子可谓全天候的陪伴,全身
心的关注,无保留的关爱,不遗余力的帮助,
但在寻张展的过程中,在阅读儿子日记及
联想往日情景之后,却于懵然中惊觉,自己并
不真正了解儿子,甚至在很多方面,自己与孩
子完全处于相互隔离的状态。儿子青春期爱
情萌动时“辗转反侧,痛哭流涕”②的痛苦,与同学朋友交往的情景与经历,甚至儿子情绪波动的缘由、心理变化的原因、身心成长的迷茫与探索……作为母亲的“我”,也多如蒙鼓中,特别是从儿子当初有意告知妈妈张展家错误地址等细节,我们更可看出,表面胶着的母子关系之间所深隐的疏离与隔膜。而此种关系状态,在中国当今社会的亲子关系中,是一种极具广泛性与代表性的常态。父母过分的关爱、保护与期望,常常变成了无形的干涉、压力甚至侵犯,换来的是孩子的防范、戒备、遮饰,乃至厌烦、欺瞒。而张展的亲生母亲,则是另一类父母的典型。他们将官场仕途的成功作为人生奋斗的唯一目标,为此不惜牺牲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们可以将年幼的
孩子寄放在外婆家,可以放弃陪伴孩子的所
有责任与义务,甚至在张展表被上级开车
撞死时,为了讨好领导,竟打压全家让他们三
缄其口,毫不理会目睹这一事件的张展所遭
受的情感打击与心灵戕害;另一方面,他们又
以自己的世俗标准,严苛无情地要求着张展,
从张展的性格到他的学习,再到他的绘画爱
好、交友情况,他们无不力图置于自己的现实
框架中进行自以为是的规制与不容分说的改
造,一旦孩子稍有违逆,便大发雷霆甚至暴力
相向;更为可怕的是,他们从不曾了解孩子的
真实想法与感受,张展的离家出走、与流浪女
结伴以及为女同学画像,在他们眼中都是大
逆不道,常轻率而主观地认定孩子怪异、叛逆
甚至品德败坏。而张展的“交换妈妈”,本身
是一个私心甚重的小官员,为给自己孩子换
取异地求学时的照顾,才承担起照顾张展的
职责。这样一个“交换妈妈”,自然毫无父母
之爱心,而在她自以为是地对张展的关照中,
又屡屡遭到张展的冷淡与拒绝,对于张展的
所作所为,无论是对绘画的热衷与痴迷,还是
与同学的聚会欢闹,她都严厉地予以禁止,不
分青红皂白地判其胡闹。她不由分说地悉数
收缴了张展的绘画工具,甚至粗暴地将生日
蛋糕砸在聚会同学的身上,而对于张展与发
廊女的交往,她更是痛心疾首、妄加揣度。因
而在她的描述中,张展是一个“没有道德感”
的孩子,甚至是“杂碎”“畜生”“社会渣滓”。
此外,小说中还简短插叙另一类妈妈,“她把
所有阳光都给了外面,回到家就是个疯
子”。③她的亲生女儿朵朵哭诉:“从小到大,她除了管我打我骂我,就没说过一句温暖的
话。”而这位一旦女儿犯了错,“关在屋里一
打就是两小时”的妈妈,打女儿的理由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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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第1期 当代作家评论
①②③ 孙惠芬:《寻张展》,第7、18、72页,沈阳,春风文艺
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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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他们好,当然不给他们好脸儿”,①也是为报复“自私透顶”的丈夫,“发泄命运对她的不公”。②而其
畸形心态的根源,“我”一言而蔽之:“你爱的是你的女儿。而不是朵朵”———将儿女当作自己的私人“物品”而非独立平等的“人”,此为当今很多父母内隐而蔽固的心态。
谈到创作体会时,孙惠芬坦承:“伴随儿子成长的这个母亲角”在创作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甚至说“没有这么些年来与儿子搏斗的疼痛和与周边环境搏斗的切身感受,根本就写不了它”。③这一方面坦承了亲子关系中无可回避的矛盾与痛苦,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深厚生活经验的积累对于一个优秀作家创作的重要意义。但于丰厚鲜活经验之上所养成的敏锐的问题意识、自觉的理性思索深刻的认识能力、独到的观照视角以及深厚的艺术传达功力,才是赋予文学作品独特而深广的透视维度与现实意义的主观条件与根本保障。透过这几位妈妈不同的身份性格,亲子关系的各异模式,作者把握住了其言行之中的共通心性,通过几种“类型化典型”的塑造,概括表现出当今绝大多数父母处理亲子关系的通常状态:将自己诸多的主观“欲望”,无论是自己未曾实现的理想、现实世俗的追求目标、毫无依据的对孩子的期望,抑或是成人世界是非莫辨的通行标准与繁杂无尽的各种欲求,不由分说地强加于孩子身上。“当然这里有环境的因素,在人人都在追逐文明都在扩张欲望的开放时代,父母也是受害者”。④但这种以爱和教育的名义强制孩子的做法,带给他们的是重负、挤压甚至扭曲。父母无意之间,成为伤害孩子的“同谋”甚至“主犯”。在谈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经验与遗憾时,孙惠芬恳切而坦诚地说:“孩子最需要的是自然的、没有任何焦虑和恐惧的祥和环境,然而我和我们同时代父母一样,因望子成龙心切,往往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释放了太多的焦虑、不安和恐惧,因而或多或少给孩子留下负面的记忆影像。”⑤这也正是此部小说的重大
意义之所在,它警醒更多的父母反思自己的育儿理念,理性回溯孩子生命与心灵的成长历程,真正寻回父母之爱与家庭教育的真谛。
《寻张展》艺术构思的巧妙与传达的有力,凸显于作品表层叙事与内在意蕴的多重比照中。外在形式而言,上部“寻”中不同人关于张展印象的表述,与下部“张展”中主人公经历心迹的自述,及其所呈现的强烈反差,构成了鲜明对照,令读者在震惊之余,会更为自觉地直面当今中国的代际关系状况,冷静而理性地思索其所透视的深层社会问题。内在意蕴而言,上部“寻”中,同龄孩子故事的彼此映衬,不同父母典型的相互比照,全面涵盖了一代父母与孩子的共同生活与彼此“造就”的心路历程,特别是彼此间的隔膜、遮饰、误解甚至欺骗、伤害等。其行文的深远性与广泛意义在于,这种“寻”,既是父母对孩子过往的重新寻,亦是父母对自我角的再度寻。张展在“我”的头脑中,初始时“没有身高,没有五官”,只是儿子读中学时会提到的一个名字。但在头绪纷繁、纡曲费力的寻过程中,张展的形象渐渐丰满立体起来,时时牵引着“我”的情感与思绪,并和自己儿子的重要人生成长阶段相互纠缠、印证,彼此渗透、影响,让“我”在两个孩子的相互比照中,不断撼动并更新着作为母亲的感性认知,因而探究张展“异常”成长轨迹的过程,同时也是还原自己儿子完整形象的过程。表面反差巨大的所谓“异常”与“正常”的两个孩子的故事,合成为一代孩子成长的立体影像,经验过复杂微妙的成长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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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③② 孙惠芬:《寻张展》,第72、74页,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17。
④⑤ 逄春阶:《孙惠芬:我们和孩子都在同一条船上》,《大众日报》2016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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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的“90一代”,被从全新的视角清晰而丰满地呈现出来。
同代相寻院情感支撑与观念互动
如果说《寻张展》是一部充满冲突与挣扎的冷调的小说,那么申一申和张展以及同龄人之间的相互接近与相互触动,则为小说涂上了明亮的暖。
在父母师长小心翼翼的呵护、无微不至的关注与声俱厉的管束中,孩子们却在想方设法做着逃离与“出轨”的尝试,他们努力寻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与时间,以恢复和舒展自己被压抑扭曲的个性。张展多次离家出走也好,申一申为与同学聚会,向母亲隐瞒实情甚至说谎也罢,都是为此而做出的举动。在拥挤肮脏的火车站、在黑乎乎的铁皮房小吃部、在张展简单的租住房、在斯琴发廊的里间小屋……在与同龄人无拘束的交流中,他们收获着感同身受的理解、自然温暖的安慰、真挚适需的支持。他们寻机会聚在张展独立租住的房子里,自由自在地聊天、做土豆饭、大声唱歌甚至尝试喝酒,在高考学业压力与家庭亲情压力的缝隙间,自己“创造”暂时解脱与自由挥洒的时空,获得“某种逃逸感的安顿”。他们互相倾吐从不向父母道的秘密,交流学习与生活中的困惑及应对经验,分享内心的喜怒哀乐,并从同伴的友情中
获得情感慰藉,乃至全心全意且行之有效的帮助。小说中浓墨铺叙的张展与斯琴的独特情爱暂且不论,单从儿子恋爱中的一个细节,便轻巧写出了同龄友谊的独特感染力。面对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的父母,孩子们多是极力隐瞒,不敢也不可能向父母提及,但这些事却是同学朋友间公开的秘密。而在彼此相对坦诚的交流中,恋爱中遇到的种种困惑与痛苦,也或多或少地得到化解。在申一申因误解而与初恋女孩彼此不予理会万分痛苦时,是张展、斯琴善解人意而又热心巧妙的帮助,使他从矛盾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认清了自己的真实内心,在青春期的爱情中品尝生命的百味,在情感的历练中获得成长的力量。
申一申对昔日同窗好友张展的寻,是小说最外显的线索之一。远在美国的申一申委托妈妈寻张展,是对中学时独特友谊的怀念,对青春期美好记忆的回味,对张展现状的关切,同时也是在寻与反思自己曾经的并不遥远的成长踪迹;每当妈妈因为各种困难想要放弃寻时,他总是会以各式方法予以鼓励与帮助。因而,这种同代寻也是整部小说情节发展的推进力量。而张展在长辈眼中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多次“出走”及伴随的叛逆行为,根源似乎是在寻车祸死去的表梦梅,寻梦梅曾经温暖的怀抱,其实质也是一个有父母却没有天伦亲情的孩子,对于同代人温情与默契的执著追寻:多次出走去因被拐卖却不甘人贩子控制而四处流浪的女孩月月,经常逃课去一个人掌管小吃部全部工作的“长着大板牙的黑脸男孩”,不顾忌世俗的眼光与“交换妈妈”的严厉禁令而多次去发廊小屋斯琴,以及课余孤独时同学特别是申一申聚会聊天……这一持续而执著的寻过程,亦是小说全部命意顺序呈示的过程。整部小说以张展“寻”为主线,串联起了各种遭际的同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命运轨迹,却在生命的某
个节点相遇、交会并擦身而过,用张展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同龄人在他的人生中就是不停地“得到”“告别”与“失去”,却构成了小说所着意刻画的时代青年的像谱系。因被拐卖后不甘被利用来乞讨而多次逃离流浪的月月,长大后成了小偷并日渐堕落,最后因艾滋病而失去年轻的生命;独自支撑小吃部会做各种美味土豆菜、会拉胡琴、独立能干的小黑哥,与张展最后挥别后,转身带着发财梦进入了传销的黑窝;为爱而失学的发廊女斯琴,最终怀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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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人的孩子踏入平静的家庭生活,将张展推上了他热爱的艺术之路后,又清醒而理智地与长大的他告别……这些生命中匆匆的过客,都在张展的人生中留下了各自特别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出现与存在,警醒并拯救了时时处于沉坠危机边缘的张展,让他更懂得珍惜当下的生活与学习机会;是他们的倾心帮助与情感支持,让张展青春期快速成长的身心,得到了全方位的温暖呵护与强力支撑。这个特定的成长阶段,来自同龄人的影响远远大于父母的影响,在共同成长时光里,他们相互成全与造就,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小说之所以能在主线之上,将这些同龄人及其故事交叉串联,穿珠缀玉般结为一体,在于作者在行文中运用了“书信”这一书写形式。作者对于这种传达形式似乎别有钟爱,在《后上塘书》等小说中,也将它
作为进行艺术传达的重要方式。如果说在《后上塘书》中,“书信”还只是整部作品的一小部分,用以释解前文的悬念、揭示人物的内心、展露生活中某些特定的稳密,那么在《寻张展》中,“书信”则成了小说叙事的主体部分与主要传达形式。整个下部,除了偶尔穿插“我”读信时言简意赅的感慨与画龙点睛的议论外,就是一封超长篇幅的书信。书信作为文学传达的一种形式,有其特定的优长。它可以让表达主体自由出入于客观与主观、过去与现在、现实与想象、物象与心灵,可以将细节叙述与氛围渲染、感受传达灵活组接,把叙事与抒情、议论有机统一,整体叙事可在不同的人物与事件中自由穿行、自如铺展。
自我寻院反思叛逆与反哺世人
小说对于主人公张展的正面塑造,应该说主要展开于下部之中。上部中在“父母”眼中极为不堪、在老师眼中“乌啦巴涂”、在同事眼中沉静神秘的张展,以书信的形式向“我”,也向所有读者打开了一个繁复曲折的内心世界,展现了一个与众口传说中迥然有异的独特形象,从而打造了这个当代文学中“最为罕见的饱满可感、真切可信的新人典型”。①借助于书信这一特殊表达形式,主人公将自己的生活故事、情感经历与心理变迁,在看似简洁明了的叙述中,进行了细致入微的传达。张展的成长过程,以“父亲空难事件”为转折点,因而其自我成长过程自然地分为两个阶段,其内心追寻亦同时呈现出两层内在演进。
其一是与父母及其所代表的“异化”现实的直接对抗。这种对抗在其成长的第一阶段以各种外化方式表现出来,其直接诱因是表梦梅遭遇的车祸,而其深层原因则较为复杂。细读文本,一是张展自幼关爱的
缺失及其所带来安全感的缺乏。孩子对于外部世界的最初感受,多源于其本能天真的直觉,在最需要父母细心呵护关爱的幼年,张展被寄放在外婆家,表梦梅的呵护与怀抱是他唯一的温暖与支持,因而亲眼目睹表血染全身而死,对于年幼张展的精神刺激可想而知。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父母处理车祸时的态度与行径。因为车祸司机是“县里最大的官儿”,父母便编造谎言,要求全家人不许告状,“统一口径,就说是孩子自己走错路撞了车”,②因而对于七岁的张展而言,“家庭遭遇破产,那是对爸妈信任的破产,感情的破产”。③从此,他的童年充斥着“哭声”、孤独、怨怒与“深不可测的悲愤”。冷眼旁观着父母虚荣疲累、追名逐利的所作所为,本着一个孩子对冷暖爱恨是非的直觉,他开始了孩子方式的反抗与寻:父母眼中的与流浪女离家出走,其实是在寻求梦梅般的温暖怀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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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卷首语”,2016年第7期。
③ 孙惠芬:《寻张展》,第98、99页,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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