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四次写到繁漪与周朴园的正面冲突。
第一次冲突是“喝药”那一场戏。此时,对周萍的“最残酷的爱”在繁漪那儿变成了“最不忍的恨”.而这恨以及她的压抑、追求被周朴园当作“精神失常”而威逼她吃药、就医时,终于激起她心底潜藏已久的反抗意识。她当着孩子的面否认自己有病,拒绝吃药、看病。并郑重的宣布:“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这里繁漪的反抗性格虽然表现出来了,但多半是抵御招架,属于消极的防守性质。当周朴园硬逼繁漪喝药.繁漪的反应是:
“(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声颤)我不想喝。”周冬雨的照片
“(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这是繁漪反抗的第一次爆发。面对周朴园多年的封建专制家长作风,她第一次勇敢地说出了“不”,从而拉开了反抗的序幕。
第二次冲突,周朴园催她去看病。她就以一种挑战的姿态出现了:
“(故意地)上l l B J D?”
“克大夫?谁是克大夫?”
“我没有病。”
“谁说我的神经失常?你们为什么这样咒我。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告诉你,我没有病!”
“(好像不明白地)哦!(停,不经意地打量他)你看你!(尖声笑两声)你简直叫我想笑。(轻蔑地笑)你忘了你自已是怎样一个人啦!(又大笑,由饭厅跑下.重重地关上门)”从这些句段中。我们可以看出繁漪对周朴园的态度充满了蔑视与嘲讽,她那嘲弄的笑、轻蔑的神态无不显示了对周朴园的反抗。但这次冲突,周朴园仍保持着优势,繁漪的反叛还没有完全表现出来。
第三次冲突。繁漪跟踪周萍从杏花巷鲁家回来,全身被雨水淋得透湿。周朴园见状面带愠怒命令她上楼去。繁漪坚决地回答:
“不,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歇一歇,我要你给我出去。”
“(轻蔑地)不,我不愿意。我告诉你,(1l躁地)我不愿意。”这时优势已转到繁漪这一方,她“已经从防御者的地位转变成一个进攻者了”。
第四次冲突,即全剧的高潮处。在周萍与四凤将要出走的当口,繁漪把周朴园叫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与周萍的“”之情曝光。无意中又知道侍萍是周萍的母亲。于是逼迫周萍认母,将周萍与四凤这两兄妹的行为暴露在众人面前。更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无情地撕毁了周朴园庄严的外衣.剥落了他的道德面具,周朴园此时则完全处于一个消极的被动的地位了。
从以上四次冲突我们可以看出,繁漪不是低眉顺眼、心甘情愿任人摆布的那种女人,她的性情如一团火,有些刚烈。周朴园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男人,他所要求妻子的是温柔、顺从,但繁漪每次都当面顶撞他,无视他的权威。并且还从骨子里瞧不起他。剧本第
12二幕繁漪冷嘲热讽周萍:“你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哼,都是些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他人为他牺牲的东西。”实际上,这里间接透露出了繁漪对周朴园的蔑视。她与周萍发生了“”的事情,更是对周朴园的最深刻最强烈的反叛。繁漪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无不在破坏周朴同要维护的封建家庭秩序,撕毁了周朴园要保持的封建家长尊严.因而她也就成了那个家庭和社会的叛逆者。正如剧中介绍的“她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蛮劲,使她能够作出不顾一切的决定。她爱起来像一团火那样热烈,恨起来也会像一团火把人烧毁;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静的”。
在与周朴园的婚姻中。除了周朴园的封建专制家长作风与繁漪热爱自由的个性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并在繁漪的心灵上造成一层揭不去的痛苦,引起她的反抗外,还有另一层更不忍的痛苦,那就是十八年来周
朴园对她感情的冷淡。周朴园也关心繁漪的身体。但是只要我们细心观察就可发现.周朴园的每一次问候似乎很难让人感觉到一个丈夫对妻子的体贴。有的只是一种义务。周朴园对侍萍的不能忘怀导致了他在情感上对繁漪的排斥,他以一种虚拟的爱的壁垒隔断他们之间的交流,以一种冷漠粗暴的方式向繁漪精神施虐。如在繁漪的眼皮底下布置一个房间.保留着侍萍的所有习惯,以示纪念,并且还在柜上放着侍萍年轻时的照片……这些无不以“旧爱”的面目冰冷地向“新人”示威!并且他的“吃素”,“两年在外面”,回来后也是一个人在下面休息,不仅在精神上,在肉体方面,他也无视繁漪的存在和要求。“健康正常的爱情。需依赖两种感情的结合——我可以这样说,一方面是挚爱的情,一方面是肉感的欲……两方面的阵势,竞如在艺术里我们常说的属灵的(heanent y,精神的,柏拉图式的)和尘世的(或兽性的)爱情。”④P134)繁漪与周朴园“两种感情”都极度缺失,健康正常的关系无从谈起。作为周朴园的妻子。繁漪不能忍受周朴园完全外化了的纪念另一个女人的种种举动,不能忍受周朴园在精神上、肉体上对她的忽视与冷漠。于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反抗,如对“发霉的家具”的厌恶。打破规矩推开那扇夏天也要关着的窗户以便在无爱的窒息中喘口气。还有下意识地撕碎那帧侍萍的相片等。繁漪不是贞女.她也有对爱的强烈渴望,在这种情况下,她火一样的性格终于爆发了,她对周朴园发起了最强烈的反击与背叛。那便是把传统女性奉为神明的封建贞操观念撕得粉碎.与周朴园前妻侍萍的儿子周萍发生了不正当的感情.并且还有了“”的肉体关系。
繁漪与周朴园的关系反映了她的性格中现实抗争的一面,而繁漪与周萍的关系则集中展现了她那火一样的爱与恨的热情,展现了她性格中那个多少有些抽象化了的原始生命力的强烈、诱人。
繁漪是中国20年代受过一点新的教育的一个“旧式女人”。“新”与“旧”两种文化铸成了她的复杂性格.也给这个大家庭埋下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的种子。
在这个大家庭里,繁漪并不缺少锦衣玉食的物质享受,但她无法忍受封建专制主义残酷的精神折磨.她与周朴园无爱的婚姻生活再也无法维持下去。18年来。
袭入全满的霹雷——试论萧军的早期作品《跋涉》
游云琳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摘要:萧军是东北作家里的重要小说家之一,《跋涉》是他的第一部小说集。刚出版就震撼了东北文坛。萧军《跋涉》中的六篇小说均取材于现实,作者善于发掘作品中人物的斗争精神。各篇小说的艺术表现不拘一格,构思独具匠心,显露了作者出的才华。
关键词:萧军《跋涉》取材艺术表现
《跋涉》是萧军和萧红的合集,其中收有萧军的《孤雏》、《烛心》、《桃的线》、《这是常有的事》、《疯人》、《下等人》等六篇小说。这六篇小说写于一九三二年五月至一九三三年八月,而这段时间,身无分文的萧军拯救了落难的萧红,白天,顶着终日在空中盘旋的日本轰炸机,四处寻求工作,访友借钱;夜晚,在商市街那低矮的小屋里,夫妇两个辛勤笔耕。抒发着奴隶反抗的心声。作品完成后,靠着热心的朋友们的集资,《跋涉》艰难地出版了,刚刚发售,就引起日本侵略者和伪满洲国反动派的注意,就遭到他们的查封。然而,《跋涉》强烈地震撼了当时的东北文坛,它那富有东北特的题材.牵动人心的主题和独特的艺术风格,让人耳目一新。强有力地打击了充斥在东北文坛的汉奸文艺.给当时文坛带来生机和活力,“从广漠的哈尔滨。他是一颗袭人全满的霹雷。”①
取材于现实——直面惨淡人生
现实主义作家。要忠实于自己所处的时代,力求在作品中反映出时代的脉搏和生活的某些本质。萧军刚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就以现实主义的眼光取材于现实.直面黑暗的社会现实。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东北,白山黑水沦为殖民地,侵略者的统治,给东北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萧军组织爱国的青年奋起反抗,失败后,在哈尔滨与金剑啸、萧红等革命文学家联合起来,以文艺为武器,对黑暗现实进行抗争。萧军的六部作品,从自己在哈尔滨的生活和感受中取材.化为具体的形象。控诉日伪政府的罪行。揭露社会的黑暗残忍、丑恶和不平:星和朗离开卫护反对政权的军队。但穷困和饥饿使他不得不将他仅有的安慰——绒线衬衣当掉果腹(《桃的线》);失业的春星靠写文章换稿费糊口,畸娜的病,生活的困顿,使他只好忍受精神的痛楚,揭发旧日的伤疤,将旧作《狂恋》拿来发表(《烛心》);烈士的女儿被生活逼到绝境不得不去。年轻的母亲由于穷困忍痛舍弃自己的婴儿(《孤雏》);两位老人为了生活,劈棒子打零工,结果一个被斧头砍伤不治而死,另一个因“别人不肯同他合伙”棒子拉不成而去讨饭(《这是常有的事》);看清社会本质,为现实痛心疾呼的人被认为是疯人被送入精神病院(《疯人》);工厂主的剥削。反动警署的迫害,下人们忍无可忍,他们开始秘密组织,准备向敌人复仇(《下等人》)……
萧军本人坎坷不平的人生经历,使他更多地接近了下层人民,亲眼目睹了劳动者的不幸和痛苦。亲身经
历艰苦生活的磨难。他前三篇所塑造的知识分子。星、春星、君绮、大胃……明显带有作者自我的生活烙印.他们在日伪统治下穷困生活着.真诚地热爱自己的祖
的行为,事实上都包含着另一种潜在的善的可能性。正是善与恶的这种复杂的交织,深深地震撼了人们的心。
作者曹禺认为:“繁游自然是值得赞美的。她有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她敢冲破一切的桎梏。做一次困兽的斗。”在繁漪身上我们看到了自由意志对理性必然的抗争,看到了一种崇高的反叛精神。漫长的封建专制统治,从来不把人当作人,妇女更是丧失了人格的自主意识而受制于人。社会不把妇女当人看.他们的丈夫也不把她们当人看,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传宗接代的工具。繁漪不甘心被囚禁在牢笼中。以生命为代价,为争取做人的权力、爱的自由进行了绝望的抗争。虽然她的“身体的力量失败了,但精神力量却获得了胜利”却打n.
注释:
①茅盾.茅盾文艺杂论集杂谈[M].上海文艺出版
14社,1979,11.
②老舍.老舍论剧作人物的描写[M].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11.
(爹贝克.戏剧技巧[A].ed顾仲彝.编剧理论与技巧[C].(多马俊山.曹禺:历史的突进与回旋[N].中国工人出版社,1992.
(9弗洛伊德.爱情心理学[M].作家出版社,1980.
(p晏学.繁漪与周萍[J].戏剧论丛,1981,3.
(D曹禺.我的生活和创作道路[A]曹禺论创作[c].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国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参考文献:
[1]曹禺.曹禺文集(第一卷)[M].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2]凌宇,颜雄,罗成琰.中国现代文学史修订本[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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