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烈、杨惠芬:风雨之中,是两个人的世界
作者:丹颜
来源:《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2020年第07期
        2020年5月15日上午9时30分,上海长海医院里,著名作家叶永烈病逝,享年80岁。叶永烈生前说,这世界上最令他感到幸福、骄傲的不是名扬海外的著作,而是有贤淑的妻子和幸福的家庭。
        一生名利皆浮华,半世风雨情相伴。
        2015年,受《平如美棠》一书的启发,叶永烈和妻子杨惠芬合著了一本《双人伞:叶永烈家庭传记》,开篇便是颇有深意的《双人伞》。
        江南的雨天,夫妻二人共撑一把双人伞,不避世人惊羡的目光,不论迅雷猛雨,还是如丝微雨,“伞下的世界,是春风永驻的世界。”作家的笔下,总不乏浪漫,但叶永烈和杨惠芬的初识,却很传统。这段姻缘,还亏两人的恩师牵线。
        1962年的一个夏日,杨惠芬的老师沈老师兴冲冲赶到她家里,“阿芬,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是在北京读书的大学生,《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
        那个年代,《十万个为什么》家喻户晓。杨惠芬在中学任教,还给学生们推荐过,想不到这书的作者竟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一时间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母亲的话更是让她又惊又喜,“凭他是《十万个为什么》的作者,你也要见识见识,这是一位才子啊。”
        第一次见面,叶永烈穿着蓝细格子短袖衬衫、深蓝长裤,方方的脸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标准的大学生模样。杨惠芬穿着白衬衫、蓝长裤,人瘦瘦的,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羞答答坐在那里,不敢抬眼看他。
        他们一见钟情。第二天,叶永烈送她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两人在公园漫步,边走边聊,他讲,她听,两颗心越来越近。
        1963年夏,叶永烈大学毕业,那个暑假,他们完婚了。新房是从叶家1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隔出来的,一个6平方米的小隔间,没有家具,只有一顶新蚊帐和两床新被子。两人各吃了一碗糯米丸子,温州方言里“丸”“缘”谐音,吃完丸子,就算是喜结良缘了。
        婚后,葉永烈到上海上班,杨惠芬仍在温州教书。不能见面,他们就写信,两天一封,互诉相思,后来,这些书信集成厚厚一大本“两地书”。
        一年后,杨惠芬毅然辞去“铁饭碗”,随丈夫来到上海。初到上海,没有收入,没有工作,没有户口,杨惠芬顶着巨大压力,母亲坚定地支持她,“夫妻两人一定要生活在一起,这
才叫夫妻!”他们买下一间12平方米的房子。一张旧写字桌,一把椅子,一床棉被和席子,成了全部家当,没钱买床,就睡在地板上。条件虽苦,总算是夫妻团聚了。
        没过多久,一场无情风暴,卷进了叶永烈12平方米的陋室。他被下放到上海远郊奉贤县劳动,每个月只有四天休假时间,写作被迫中止了。艰难的岁月里,叶永烈不忘苦中作乐。他相信,一切苦难都会过去。
        休假时,叶永烈就推出一辆自行车,前面横杠上坐着大儿子,后座上带着妻子,游遍上海。1970年,他们的小儿子出生了,叶永烈返回城区,在上海电影制片厂继续劳动。一家四口,还要奉养两边双亲,日子捉襟见肘,杨惠芬精打细算每一笔支出,从不借债。虽然苦,但他们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逢年过节,买不起零食,夫妻俩就自己动手,蒸年糕、做月饼、包粽子,样样拿手,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叶世荣老婆        为了让妻儿穿得好一些,叶永烈发挥化学专业特长,买来染料,自己动手染衣服。发白的灯芯绒旧衣,重新染个颜,又像新的了。杨惠芬的同事们见了,以为她买了新衣服。后来,大家纷纷叶永烈帮忙,他都乐呵呵应下来。
        一天,安徽人民出版社的编辑到叶永烈,要出版他的书,杨惠芬特别支持,立刻帮他买稿纸、资料、笔。就这样,在妻子的支持下,叶永烈又拿起了笔。白天上班,晚上他就趴在矮矮的小饭桌上写字,写好的稿子放在菜篮子里吊起来,一摞一摞,码了老高。1973年到1976年,叶永烈一口气出了十本书。爱,使他们战胜了困难,也让叶永烈迎来了人生的春天。
        1977年,叶永烈的作品《化学与农业》再版了,人民出版社寄来320元稿费。在当时这可算是一笔巨款,取钱时连银行都轰动了。收到稿费,叶永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两个儿子买新书包,给妻子买一套新衣服。
        1979年6月,上海市政府特意分配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两居室给叶永烈。创作条件改善了,他的创作劲头也更足了。不久,他创作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得以出版,一下子印了300万册,成了超级畅销书。
        1980年,《小灵通漫游未来》荣获儿童文学创作的最高奖,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一等奖。紧接着,叶永烈导演的电影《红绿灯下》获第三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科教片奖。叶永烈进入了创作黄金期,更加忙了,杨惠芬成了他的后勤总理。
        杨惠芬把婆母接来身边照顾,平日里一家老小的生活由她负责,还兼任他的私人秘书,招待客人,接听电话,收发邮件,都成了杨惠芬的工作。叶永烈的作品,杨惠芬是第一个读者。不仅如此,她还经常为叶永烈整理书稿,抄录稿件,两人还给这工作起了个有趣的名头,叫“男女双打”。
        叶永烈曾在光明日报上发表过一篇《科学家的爱情》,他小心翼翼地将报纸剪下来,工工整整地写上“谨以此文赠给惠芬”。她是他最好的助手,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两个儿子纷纷成家,事业有成,定居海外,晚年的叶永烈和杨惠芬,日子过得平稳安乐。双人伞下,又变成了二人世界。年岁渐长,他们相继遭受病魔的纠缠。
        1990年,叶永烈由于视网膜脱离接受手术,术后医生嘱咐3个月内不得看书、不能写作、不许外出、不许用力气,连喷嚏都禁止打。闲不住的叶永烈发明了“瞎写法”,关了灯,拿出纸笔,闭着眼睛在纸上写作。
        那些歪扭重叠的字迹只有杨惠芬看得懂,她为他把凌乱的手稿端端正正地誊写了一遍。后来,杨惠芬使用更简单的“录音法”,让叶永烈口头叙述,自己帮他整理成文字。
        2004年和2013年,杨惠芬曾两次发生意外,导致左腕和脚踝严重骨折,叶永烈细心照料她,每天订一份牛奶和一份酸奶补钙,还买了好多双半高筒的皮鞋。每当两人走到人多车杂的地方,叶永烈总是紧紧拉着杨惠芬的手,怕她摔跤,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地面。
        夫妻两个都爱旅游,叶永烈去哪儿,都带着杨惠芬。晚年的俩人,足迹遍布世界上许多国家,他与她一同领略山川之美,自然之秀,同撑一柄“双人伞”,并肩走过人生岁月,直到白发苍苍,直到老病相催,直到生命尽头……
        每一步都从容平静,只因那伞下的世界,是春风永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