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珮瑜:别样须生
作者:山宗
来源:《齐鲁周刊》2017年第23期
作者:山宗
来源:《齐鲁周刊》2017年第23期
《跨界歌王2》正在北京卫视热播,除了头戴面具的明星,评委席中的一位短发女评委也格外引人注目。而在之前的《奇葩大会》上,这位女“老生”靠她独特的气质,成功“虏获”彭于晏资料蔡康永、高晓松。
“小冬皇”:有一个老灵魂,也纯真似婴儿
身姿挺拔,一股卓然独立,风神俊秀之姿,淡定从容之质。皮肤紧致,完全看不出王珮瑜已经39岁。
这个唱老生的女生在《奇葩大会》的现场,用七个字诠释了京剧的小窍门——惊提、怒沉、喜展眉,把全场的气氛都带动起来了。京剧票友蔡康永忍不住下场唱了一句,为的是抛砖
引玉;高晓松说感觉太有意思了,自己都想去学京剧了。
苏州姑娘王珮瑜,气度似旧时的名士公子,戏迷们爱称她为“瑜老板”。王珮瑜从小习学评弹小曲儿,就因旁人一句“不会京剧的人,不算牛”,争强好胜的她便让做票友的舅舅将自己领进了京剧之门,开始时专攻老旦。后得奖获邀去南京电台录音,遇见了上海的余派老生声腔研究专家范石人,范先生道,“老旦再唱也是配角,唱老生有机会挂头牌,你唱不唱?”“唱。”自此开始改学余派老生。14岁时,“腰腿已经硬了,年纪太大”的王珮瑜破格入读上海戏曲学院,一学就是七年。
改学老生后,王珮瑜得范石人指点,第一次听到了余叔岩和孟小冬的录音磁带。“其实那个磁带效果很差,声音嗤嗤啦啦的,但我一听立刻被打倒,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般天籁的歌喉。”她跟着这些老磁带咿呀学唱,日复一日。
王珮瑜被大众所熟知,还得缘于陈凯歌导演的电影《梅兰芳》,章子怡饰演的孟小冬在片中的唱段,就是由王珮瑜所配唱。《游龙戏凤》的配唱录制只花了一个小时。
事实上,在这之前王珮瑜和孟小冬早就结缘。现在电视台存有的孟小冬录音资料,为其做人物配像的就是王珮瑜。
“孟小冬1977年去世,我1978年出生,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安排我和孟小冬先生产生某种关联。”2008年在天津演出《乌盆记》时,王珮瑜站在后台备场,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觉,“那天刚好是冬至,我是为纪念孟小冬而唱,感觉就是冬皇到了,她一定来了。”
25岁之前,王珮瑜像“神童”一样在京剧这条路上狂飙——13岁凭一折《文昭关》得到梅葆玖赏识;18岁,谭元寿亲自为她鲜花,并称她“小孟小冬”;20岁之前,她将能参赛的大奖悉数拿下,25岁担任上海京剧院一团副团长。头顶余(叔岩)派第四代传人、梨园小冬皇、当今坤生(女老生)第一人等多重光环。
那时,她形容自己当时的状态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成长,不到20岁便到达很多艺术家难以企及的殿堂,年少轻狂。真觉得自己就是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的角儿,“七八十岁的前辈见到我也叫瑜老板,现在想想很汗颜,当时却觉得很自然。”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王珮瑜的际遇,就是这句话的写照。
女老生的“不安分”
私下里的王珮瑜可不是“老生”做派。
跟所有年轻人一样,她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她喜欢摄影,也爱看美剧。王珮瑜特别爱唱歌、会唱歌,尤其喜欢邓丽君和王菲。她曾在央视戏曲频道《角儿来了》栏目中演唱杨宗纬的《一次就好》,迷倒不少人。
去年,为了推广新创的小剧场京剧《春水渡》,她正式在QQ音乐推出单曲《春水误》,很有《甄珮传》配乐的感觉。用女生声音唱歌的瑜老板,嗓音温柔,真是一点听不出来这就是那个老生瑜老板。
京剧演员唱歌往往有戏味儿,而如果歌唱多了,对京剧发声同样会有影响。但王珮瑜对唱歌、唱戏把握得都很恰当。
王珮瑜说,那是因为学戏之前,她还学评弹,从小就喜欢唱歌,也受过一些正规的声乐训练。“曾经还有一家台湾的唱片公司,要包装我,还要送我去日本。大概20多年前,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后来因为我已经学京戏了,不太可能再转行去唱歌了。”
26岁对王珮瑜来说是人生中的一大转折点。
在担任副团长的一年里,王珮瑜试图打破常规,推行新做法。比如给跑龙套的多发点钱,但这种破坏游戏规则的做法,最终因为既不讨好其他团领导,又不能真正改善龙套们的生活,反而因为账目混乱而搞得鸡飞狗跳。
她提倡“以人为本”,主张有什么人排什么戏,这样的做法也引起演员们的怨声载道。当改革惹来了很多是非之后,她选择了逃走,“我会用不屑的态度来掩盖自己的无能,非常厌恶这个体制。”
王珮瑜决定成立独立的京剧工作室,效仿于魁智工作室、张火丁工作室。
2005年元旦,推出了以“王珮瑜戏剧工作室”为名的第一场演出,在武汉开演。工作室固定人员只有化妆师、鼓师、琴师和主要配角,每人月工资一两千元,其余人马到演出地临时,这比国家剧团演出时几十人的队伍所需成本少很多。
但因为演出机会不稳定,利润又小,工作室的生计很快出现危机。她的演出机会也减少了。最终她决定重新回到上海京剧院,做一名普通的京剧演员。
回到上海京剧院的王珮瑜对自己有了新的定位和认识,觉得自己应该做京剧的艺术传播者。
“我觉得我可以当好很多人的一扇窗,让他打开这窗,看到这里面还蛮有趣的,然后他轻轻地推开另外一扇门,进入到了一个京剧的殿堂。我觉得我应该做这个事儿。”
她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喜欢京剧的人,和不知道自己喜欢京剧的人”。只有对京剧爱得深沉,发自内心觉得京剧真的非常好的人,才能有这种自信。
与《霸王别姬》里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不同,王珮瑜对京剧的认识更加开放也更现代化。
她能接受模特们头戴京剧头饰、穿着内衣的走秀方式,也认可流行歌曲借鉴京剧的元素。在她看来,京剧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这些借用就变了味,她反而欢迎这样把京剧的形式多样化。
不怯懦,我对京剧有信心
作为京剧界第一个搞直播、玩弹幕的人,王珮瑜懂得有的放矢,“我也只是一种尝试,玩弹幕和搞直播确实可以吸引观众,但戏并不会因为他们而变得水平高。”“我作为一个京剧演员,已经太娱乐化了,娱乐伴随着大家只看皮毛和八卦,而忽略艺术本身。”
王珮瑜最早以为戏迷喜欢的是她的戏,后来发现很多人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因此她感到有些郁闷,为何吸引观众的不是自己的职业素养。
有一次,王珮瑜在年轻人喜欢的Bilibili网站上做了两小时直播,教网友如何发声练气,可她最怕的就是突然有粉絲在屏幕上留着口水喊“王珮瑜你好帅!”
“做直播刚开始觉得新鲜,但后来就会发现没话说,如果要做有质量的直播,需要做很多的准备。”王珮瑜并没有放弃与“戏盲粉丝”交流的形式,而是更希望将这种网络直播变成小范围的讲座和教学,“如果能够通过别人喜欢你,最终让他们进剧场看你演戏,从而喜欢上京剧,也很好。”
近两年,王珮瑜开始减少自己的演出,留出大量时间来做京剧讲座。“无论是做线下讲座,还是做网络直播,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渠道对于推广京剧更有效,也不知道我的目标观众
在哪里,但我不能因为未知而不去做,也许不知道在什么场合我就影响到了别人。”王珮瑜说自己很执拗,“只要有平台给我发声的机会,我就要去表达,因为我对京剧艺术很有信心,我为什么要怯懦?”
2009年以来,王珮瑜都有在上海开班授课:“一开始学生都是来看老师的,但慢慢对京剧有了兴趣,随着他们个人的成长,也会为京剧做义务的传播和支持,因此花时间放在这个事情上很有意义。”
“创作是艺术积累到一定境地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一件事情,不能为了发生而发生,跨界也是。”在为《梅兰芳》中的孟小冬配唱后,如今她更加谨慎地选择与“娱乐圈”的触碰。“未来更大的可能不是我去演电影,而是我们一起让京剧走到荧幕上,各行各业都在借网络平台的东风,京剧也可以。”
与京剧人的转变同步的是,国家级院团也在发生人事与创作模式的变动。曾经“出走体制”的王珮瑜,如今既是上海京剧院的在编演员,同时还拥有走市场化的个人品牌“瑜音社”。从2011年制作的《赵氏孤儿》到《十两金》,都是“瑜音社”和京剧院以“混合经济”模式合作的产物。王珮瑜的特殊与独立,正在被慢慢接受。
作为京剧界的特殊存在,“不会有人拿我当男生,也不会有人拿我当女生。我有个5岁的侄女,在她眼中,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个姑姑。她知道爸爸一定是男生,妈妈一定是女生,姑姑就是姑姑。”
在一张王珮瑜朋友提供的照片里,她正在后台上妆,脸有些黄,脸上是刚刚打好的粉底。油彩只上了一半,戏装也只换了一半,忠孝节义的故事尚未开场,唇角却分明已带着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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