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小提琴家文薇到得比所有媒体都要早。虽然素颜,未施任何粉黛,但看起来依然清秀动人。
文薇非常健谈,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兴起时还会手舞足蹈,大大咧咧地用脚踢开椅子,然后和我们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扯得太远了,你们刚刚在问什么问题啊?”一会儿又转身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一定要提醒我,及时把我拉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说到哪儿了。”本来大家准备了一长列的采访提纲,但很快便发现根本不需要了。这样的状态,对于采访者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因为它往往能表现出一个艺术家最自然的状态。
而文薇向大家展现的也的确是一个真实、鲜活的自我。
文薇自小接受了扎实的古典音乐训练,三岁学习小提琴,先是考入四川音乐学院附中,接着在澳大利亚攻读了学士学位,随后受到小提琴家亮的盛情邀请,赴纽约朱利亚音乐学校
深造,2005年回国后成为四川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她曾是唯一一个于2010年冬奥会期间在加拿大温哥华举办个人音乐会的华人音乐家,中国爱乐乐团的艺术总监余隆称赞她是“现在中国不可多得的高级别的小提琴演奏家之一”。
2012年12月,文薇签约环球唱片公司,以DECCA品牌发行了同名新专辑《文薇》。相比DG的正统,DECCA给人以一点小众、精致的感觉,旗下拥有如珍妮·詹森(Janine Jansen)、尼古拉·贝内黛蒂(Nicola Benedetti)、朱莉亚·费舍尔(Julia Fisher)等世界一流的小提琴家,而文薇则是DECCA品牌发行唱片的首位中国小提琴家。对此,文薇感到异常惊喜:“公司对我投入了很多心思,我觉得自己很受到重视,有点像‘圆梦’的感觉。”
新唱片是给最爱人的礼物
说起录制这张新唱片的原因,文薇说这是她给她最爱的人的一件礼物,一个可以时时刻刻陪伴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融化的小东西。“我父母喜欢在家里放我拉的音乐,但以前只有一些现场录音,我特别受不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本来应该喝喝咖啡,放点小情调的音乐,唱机里却放着我拉《梁祝》或者其他什么协奏曲,特别吵。”每次,她都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问:“可不可以等我走了以后再放?”一直以来,文薇希望向大家传达的理念,就是音乐其
实是很美好,很贴近生活的,“可是现在我连一个可以给我父母听的小东西都没有”。因此,她决定录一张碟给她的父母和朋友,“他们不用很认真地坐下来去‘欣赏’音乐,而是可以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比如聊个天、泡个澡,甚至开车去上班时,都能够听得很舒服的音乐。其实古典音乐里不乏这样的小品”。这张温暖恬静的唱片就这样诞生了。
在新专辑中,文薇用情诠释了十四首亲和柔美的音乐小品以及两首来自施特劳斯和图埃勒(Ludwig Thuille)的大型奏鸣曲。细腻的琴音与精湛的技艺融为一体,伴随着音符的婉转流动,人们可以听见最细小乐音中散发出的善与美,体会到灵魂最深处别样的感动。唱片中除了有大家耳熟能详的《爱的致意》《梦幻曲》《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以外,文薇还挑选了一些相对冷门但同样动听的作品,比如波蒂尼的《洋娃娃圆舞曲》、庞斯的《小星星》以及萨拉萨蒂的《巴斯克随想曲》等。文薇说自己挑选的曲目涵盖了不同层面的技巧:“舒曼《梦幻曲》的技巧很简单,不管是弹钢琴还是拉小提琴的,只要学几个月就能演了,就是在这么一首简单的曲子中,我尝试了各种不同的细腻的处理方式。而《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虽然是恩斯特作品,但跟帕格尼尼不相上下,穷尽了小提琴中最难的技巧,我也算小小挑战一下自己吧。”《渴望回家》(Longing for home)是她特别喜欢的一首曲子:“前段时间看了《桃》,非常有感触,想要跟年长的人说一些话,我觉得衰老的问题是大家都需要面对
的。”还有她在朱利亚时的和声对位老师写的一首《意外的蓝调》(Unwanted Blues):“关于他在很多年前不小心爱上的一个学生,比较有爵士风,它会让你一下子从古典跳到很烟熏的感觉。”
录完了这一系列音乐小品后,文薇决定顺便录一点学院派的作品。她最喜欢的奏鸣曲是理查·施特劳斯的作品18号:“我第一次知道在音乐里面,什么叫水融,就是那首曲子给我的感觉,太棒了。”然后,什么作品配它好呢?她到了图埃勒的这首“有一点革命战斗性”的《第二奏鸣曲》。“很多人看到唱片的宣传语会觉得有点奇怪:文薇,像一个天使,也像一个战士。为什么不是像天使也像魔鬼呢?这么说吧,我经常形容,爱一个人,有时候你像一个母亲,有时候你像他的一个宠物,但有时候你会像一个战士一样爱他。这样一套CD中,一张好像一个亲人在向你娓娓道来,另一张则展现了你的力量,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好像表示了你在生活中要扮演一个全能的角。面对人生,你的心灵需要特别坚强,像一个战士一样去奋斗。”一说到曲目,文薇就这么滔滔不绝起来。
与“快男”歌手一见钟情
由于不少艺术家都不太愿意谈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聊了一会儿后,我们小心翼翼地问
文薇,是否介意聊一聊她的先生,她大大方方地说:“完全不介意啊,他是我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文薇的先生王铮亮是2007年“快乐男声”的参赛选手,也是一名颇有成就的歌手和音乐制作人,文薇对他是一见钟情。2005年,当她从朱利亚音乐学校毕业后,家人本希望她移民北美,并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然而,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在酒吧里听到了王铮亮唱歌,一下子就被他的歌声迷住了:“哇,还有唱歌唱得这么好的?因为我们本身是搞音乐的,你会很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干活,哪些人是用心的,他就是完全把心放进去。”当晚,文薇便主动问王铮亮要了电话号码,接着两人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
王铮亮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手风琴专业,曾荣获国际手风琴比赛的大奖,因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十多岁就出来唱歌了。为了爱人,文薇毅然放弃移民的打算,决定回国发展。一开始,她的家人并不赞成。“一个朱利亚的高材生,硕士毕业,突然跟家里说,爱上了一个酒吧歌手,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被拐骗了吧?”她笑呵呵地调侃道。不过,当她的家人一接触王铮亮,就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他。“因为小亮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脾气特别好,人也特别美好,希望所有人都好。”短短一句话中,文薇竟然一连用了三个“好”字,足见她对小亮的感情之深。
“让我深爱小亮的一首歌叫做《真爱你的云》,每次他唱这首歌时,我就像电影里面一样,整个人都定住,整张脸都在发烧,所有人都不在了,眼里只有他。”一提到自己的先生,文薇的眼里就闪现出异常的光芒,仿佛是依然沉浸在热恋中的女人。恋爱时,王铮亮每个月都会送她一首新歌,而文薇也会为他准备特别的惊喜:“有一次小亮过生日,在酒吧唱歌,到了午夜十二点大家推着蛋糕出去,蛋糕放在一个柜子上,而柜子里面就是穿着阿拉伯肚皮舞服饰的我。然后,灯一灭,蛋糕一吹,音乐一响,我就从柜子里跑出来了,对着他跳啊跳啊,他当时一下子就傻了,鼻涕和眼泪一起流,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
如今,文薇和王铮亮两人夫唱妇随,经常在一起进行跨界合作,文薇拉小提琴,王铮亮拉手风琴或者弹钢琴。前不久,文薇发布新专辑时,王铮亮更是亲自到场助阵,两人眉宇间显得爱意十足。“那个状态别人看了都不行了,大家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在秀恩爱,但其实在公众场合我们已经有所收敛了。”对于文薇来说,王铮亮最让她感激的一点,就是理解并支持她的所有想法。“他可能无法完全体会我一些疯狂的情感,但他会尽量让自己进入和我差不多的状态,陪着我的喜怒哀乐。”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爱情得以一直保鲜的原因吧。
梦想去匈牙利流浪
大学毕业后,文薇的梦想就是去捷克或匈牙利流浪。“我特别喜欢跟人交流,每天去不一样的地方,感受不一样的人。想象一下,一个老奶奶戴着大斗篷,坐在篝火旁边,用闪烁的眼神告诉你这辈子她爱过的男人,多么美妙啊,我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她坦言自己不是守规矩的人,“如果拉乐队的话,我永远是会冒泡的那个。”在家里,她和她先生一起玩音乐的时候,经常会在一些传统曲目中加花,把自己熟知的小提琴曲编得随心所欲。演出时,大家经常会这样吆喝:“安可,来一首帕格尼尼吧。”她却偏不这么想:“我凭什么要拉帕格尼尼啊?如果大家要听技巧难的,OK,我可以炫技,我可以把它搞得像帕格尼尼一样难,但我希望是一些自己的东西。”
一直以来,她都致力于寻自己内心的声音。“这个世界太浮躁了,有时候你就需要坐下来,静静地感受自己肢体、细胞的存在。我觉得如果你对音乐真正用心进去的话,它也是一个自我发现的过程。它会突然帮助你发现,原来我的思维中还有那么多细腻的东西。”在她看来,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声音:“只是中国的教育总是告诉我们,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最后你就忘记了所有的可能性,认为自己只能是这样或那样了。”
于文薇来说,拉琴不仅仅是拉琴,更像是在烧心。“舒曼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亲爱的
听众,当你们正在享受着我音乐中最稚嫩的美好时,你们可知道我为此受了多少痛苦?是啊,他要经过多少煎熬,才能熬出这样的音乐。”有时文薇拉完一场音乐会后,觉得这个星期都不能再拉琴了:“我已经烧得要没了,需要赶快补充一些能量,才能再次燃烧。”
在音乐里听出“鸡皮疙瘩”
文薇在朱利亚学校上课时,有一次老师问了大家这样一个问题:“你在音乐中听什么?”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对于很多搞音乐的人来说,会不自觉地去听这里的结构、和声处理怎么样,音如何等等”。但老师给出的答案却影响了她一辈子:鸡皮疙瘩。“我当时一下子觉得,真的是这样。你在特别感动的时候,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认为,如果你去听一场音乐会,没有这样的感受,只是觉得“这个声部还不错,那个声部发挥一般”,那么这个票钱太不值了。“你是去听音乐会的,不是去做评估的。哪怕你去看场电影,哭一下或者大笑一下都比这样好。”
在文薇的眼里,古典音乐可以是温暖、亲切,充满希望的,“润物细无声曲婉婷怎么了”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大家一听到古典音乐,第一反应往往是:听不懂,阳春白雪。其实哪有啊,古典音乐在过去就是流行、通俗音乐。就连你看莎士比亚,在那个时候都是通俗文学,各种小商
小贩,拍着屁股,喝着啤酒,大腿上还坐着女人。”她觉得,听音乐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只需要一颗稍微安静一点的心就够了。“大家觉得不懂的东西是高深的,但音乐是需要懂的么?音乐不是需要懂的,一个什么文化都没有的人,和一个读到博士学位的人,他们听到一段很美的音乐,感觉上会有很大差别吗?我觉得也不尽然,所以如果你问我,我更愿意给谁演出,我真没差别。”
在国外,文薇就经常去敬老院、疯人院拉琴,拉完琴了和大家聊天。天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和朋友一起去公园里拉琴。对于她来说,在哪儿拉琴、拉什么曲目,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更重要的是,在她拉琴的时候,至少有一个人能够想到点什么,比如一段往事的回忆,或者突然觉得心里柔软了一下,这就够了。
文薇向来认为学音乐的人不能只会音乐。以前在纽约念书的时候,她会买大都会博物馆的年票,经常在那儿待上一整天。她喜欢看书,也喜欢买书送给别人:“向别人推荐书时,我会直接问,你能把你的地址给我吗?因为很多人听到推荐后就忘记了,但是我买来给他送过去,他怎么着也要翻一翻吧。”她喜欢下厨,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喜欢吃猪蹄和猪脑。她还喜欢跳拉丁舞和肚皮舞,开玩笑地说自己“可能是家庭主妇中拉小提琴最好的,也是拉小提琴里面跳拉丁舞还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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