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水浒传》作者妇女
“马克思说过:‘每一个了解一点历史的人也知道,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社会的变革和进步可以用女性(丑的也包括在内)的社会地位来精确地衡量’”。《水浒传》作为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是一部为广大读者所喜闻乐见的英雄传奇小说。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在刀与剑的厮杀中,人们往往看到的是一个个英雄威猛、侠肝义胆的梁山好汉,而忽略了小说中千姿百态的妇女形象,本文试图通过对小说中妇女形象的类化与解读,揭示作者矛盾而复杂的妇女观,以及这种妇女观形成的原因之所在。
一、 《水浒传》女性形象的类化与解读
《水浒传》虽然是以梁山好汉的塑造闻名于世的,但依然刻画了众多妇女形象,“全书(百二十回本)写了七十六个妇女形象,其中略为提及,不做具体描写的有二十九人,而具体展开描写的有四十七人。”对如此众多的人物形象进行分析与评价,不可能人人具到。纵观这些妇女形象本文主要把她们分为四大类:一是作者热情歌颂、极力赞扬的女英雄形象:以孙二娘、顾大嫂、扈三娘为代表;二是“坏女人”形象:这一类又可以分为三个小类:()“淫妇”类:以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贾氏为代表;(二)“不守闺训”的少女形象:以段三娘、狄太公之女为代表;(三)市井掮婆形象:主要有王婆、阎婆,还有一个忘恩负义、蛇蝎心肠的知寨夫人。三是形象:这里既有帝王之妓——李师师;又有下层——李瑞兰、白秀英、李巧奴之流,四是被神化的另类女性——九天玄女。
首先来看第一类,自然、最光彩、倾注作者更多情感与心血的还是三位女将。其中孙二娘是水浒传中一个让人不得不爱的角,她做事有勇有谋,对朋友有情有义,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阳刚之气十足的可以媲美于真正男子汉如李逵、武松的女中豪杰。她在小说中出现于第二十七回,书中写道:“她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着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金纽”。正倚门迎接来酒店喝酒的客人。她的打扮与众不同,既不象“大家闺秀”,也不象“小家碧玉”,而且也绝非一个一般妇人。她应该是一个无视封建伦理束缚,自立自强的女性,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她与丈夫张青在十字坡开了一个酒店,看似与丈夫一起经营,实则由她一人应付,丈夫张青只是“每日挑些去村里卖”。(《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如此一来自然没时间打理小店,孙二娘理所当然是店主婆,直接经营和管理着酒店。孙二娘又是十分智慧的,且不说她在十字坡干着杀人的买卖,就说她助武松逃难一事,她首先是批评丈夫幼稚与粗率的做法,接下来便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叔叔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相貌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水浒传》百回本第三十一回)依着孙二娘的建议,武松果然逃脱官府的追捕,顺利上了二龙山。并且,自此后武松便以这种面目出现在《水浒传》中,人称“行者武松”。由此,孙二娘的智慧
可见一斑。孙二娘也是一个武艺出众的女中豪杰,在上了梁山以后,她同男子一样,横刀跃马,驰骋疆场,建立了不少功勋。
顾大嫂出现于第四十九回,书中写解珍、解宝兄弟二人因射的一个大虫(猛虎)被本乡财主毛太公赖去,又把二人强扭做贼送入监牢。毛太公又买通官府,要结果二人性命。为救二人性命,便引出了他们的叔伯顾大嫂。这位女性侠肝义胆,为救人而不顾自己身家性命。当得知自己的表兄弟解珍、解宝被冤入狱之后,心急如焚,当夜便要去劫牢救人。在丈夫孙新的建议下,来了邹渊邹润叔侄,还把孙新的哥哥登州兵马提辖孙立“赚”来,说出自己的意图——同“去城中劫牢”。然后一发“投奔梁山入伙去”。 (《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她非但自己下定决心,而且还要其它知情人也这样做,她说道:“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戳死他!”(《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除此之外,我们也应该看到她对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当孙立表现出犹豫的态度之时,她说:“为今天下有甚分晓!走了倒没事,见在得吃官司”。 (《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这无疑是对那个黑白颠倒的社会的强烈批判。她上梁山的意愿是十分坚定的,为此她甚至冲破亲戚情面,不惜以性命相抵,说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们今日先和拼个你死我活,”(《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说完便从身边製出两把刀,逼使孙立最终同意,解救出兄弟并一块上了梁山。在这里顾大嫂所以表现出的那种敢做
敢为,无一丝犹豫徘徊之意的言行,是十分令人敬佩的。顾大嫂的武艺也是很高的。解珍说过:“我那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她”。 (《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在书中孙新的武艺“全学的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几路好鞕 ”。(《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九回)孙新的武艺就已经很厉害了,可他还敌不过顾大嫂,顾大嫂的武艺之高可想而知了。上了梁山之后,她随梁山英雄们东征西讨,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立下了累累战功。由此可见,作者对她自然是十分喜爱的。
对于扈三娘这个女性形象,她不仅美貌,而且武艺更在孙二娘、顾大嫂之上。对于她的美,书中这样写道:“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当先出马”。(《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八回)难怪王矮虎会看得:“手颤脚麻,法便都乱了”。 (《水浒传》百回本第四十八回)而她的武艺在二打祝家庄她一出场就令人刮目:先生擒王英,再斗下欧鹏,又力战马麟、紧追宋江!以后又活捉彭玘与郝思文,有意思的是,被她活捉的这三人都名列一百零八将。连名将呼延灼也不能占她半点便宜而不住赞叹。没有积极的思想意识,真难以下笔。
孙二娘、顾大嫂、扈三娘是梁山一百零八将中的三员女将,作者在赞叹她们武艺出众、有胆有识的同时,笔端总是下意识地,无形之中贬低着她们,比如给予她们的绰号:“母夜叉”、“
母大虫”之类的称呼,另外她们在梁山英雄的坐次中都在其丈夫的名次之下。由此可见,作者妇女观的矛盾性与复杂性。
第二类:“坏女人”形象。这其中首推第一类:“淫妇”类。对于这类女性,既是作者憎恶与批判的对象,也是水浒世界中塑造最成功、性格最鲜明,给读者留下印象最深的女性形象。此类形象以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卢俊义之妻贾氏为代表。潘金莲原是清河县一大户人家的使女,“年方二十余岁,颇有些颜”。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四回)因为不肯依从主人的纠缠,而被记恨于心,将她惩罚性地嫁给武大郎,一个“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的“三寸丁谷树皮”。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四回)书中说:“这婆娘倒诸般好,为头的爱好偷汉子”。(《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四回)潘金莲首先是看上了生得“一貌堂堂”的打虎英雄武松,更为不巧的是这位英雄竟是武大郎的同母兄弟,几番挑逗、引诱武松,遭到武松拒绝、呵斥后,她的情感倍受压抑,顿时心生怨恨,反诬武松调戏她,并说些污言秽语,俨然一个泼妇。结果在王婆的精心设计下了投入了猎艳老手西门庆的怀抱,最后事发毒死了忠厚老实的武大郎,被“为兄报仇”的武松结果了性命。其实,潘金莲在书中一出场就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她敢于反抗大户的欺辱,却无权安排自己的命运,无法摆脱张大户魔爪的控制,只能接受大户报复性的安排——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武大郎。正
是“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四回)应该说她不屈从于大户的淫威,是有个性的,她不贪图钱财,追求个人幸福的婚姻与爱情是无可厚非的,她的错就在于她毒死了武大郎,从而将自己导向了不归路。
同潘金莲一样的被小说描写为“淫妇”的潘巧云,背着丈夫杨雄与和尚私通,发觉石秀有所察觉,就诬告石秀调戏她,破坏了杨雄与石秀的兄弟情,使得两位好汉之间发生了不快。石秀为了昭示自己的清白智联杨雄杀死和尚,并激发杨雄剖心挂肠杀死潘巧云,之后二人一同投奔了梁山。潘巧云的死除了,还在于她挑拨了杨雄与石秀的结拜之义,兄弟之情,打破了二位好汉平静的正常人的生活,只有落草梁山,所以潘巧云的死是罪有应得。
每每被读者与“二潘”相提并论的阎婆惜,见于小说的第二十一回。她本是东京人,跟随母亲自东京“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此郓城县”。(《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不想,其父病死后,她母女二人无力发丧。宋江知道后仗义疏财,出一具棺材,十两银子,帮着了理了阎公的后事。阎婆固心存感激、又见宋江没有妻室、也恐自己老来无依无靠,便把阎婆惜嫁给宋江做外宅。但宋江“只爱学使棒,于女上不十分要紧”。(《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由此,二人关系出现裂痕,再加上宋江生的“不中那婆娘意”。(《水浒传》
百回本第二十一回)一个偶然的机会,阎婆惜看上了宋江的同房押司张文远,此人“生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生风流俊俏,更兼品竹弹丝,无有不会”。(《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阎婆惜“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不久便和他“搭识上了,打的火块一般热”,而且“自从和那小张三两个搭上了,她并无半点情分在宋江身上,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在抓住宋江私通梁山的把柄时,她一口一个“老娘”地羞辱、要挟宋江,全不念宋江对她母女的救命之恩,极其刁蛮,争执之下,宋江怒起杀了阎婆惜。可以说,阎婆惜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自取其祸、死得活该。至于卢俊义之妻贾氏则全不把这位河北名将放在眼里,背着丈夫和管家私通,为了和管家相好,竟然向官府告发自己的丈夫私通梁山,蓄意谋反,使卢俊义险些命丧刑场。结果自己落得个被“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尸弃首”的下场。
纵观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贾氏为代表的“淫妇”们的生命历程,小说有意将一个个“淫妇”的丑行曝光,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的严厉批判和道德谴责,否则,不会将她们塑造成为为英雄祭刀的女性,给以“惨死”的结局。作者在关照女性的命运时,虽然不自觉地流露出人情意味,如对潘金莲有一定的同情,但是,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深刻的理性思考,笔端迸射出的仍是对这类女性的厌恶与批判。由此可见,作者妇女观的复杂矛盾。
除了以上几个所谓的“淫妇”,《水浒传》还写了几个不守“闺训”的姑娘,如段三娘,她与王庆交手失败后,“毫无羞怒之”,倒把王庆赞道:“啧啧,好拳腿!”并主动托媒人向王庆求亲,这在当时的社会中是非常大胆的,“更兼段三娘自己看中意了对头儿,平日一家都怕她的,虽然段太公也不敢拗她,所以这件事一说就成”。(《水浒传》百二十回本第一百零四回)应该说段三娘的举动是正当的,是值得肯定和提倡的,但《水浒传》却批判段三娘“从小不循闺训”,自家择配,做下弥天大罪,如今身首异处,又连累若干眷属,认为自家择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再如四柳村狄太公的女儿与情人王小二私自结合,两人都被李逵杀死,李逵还骂狄太公:“打脊老牛!女儿偷汉子,兀自留他”。(《水浒传》百回本第七十三回)在李逵的逻辑中,一个姑娘如果自情人,就该碎尸万段,这实在是荒唐的。
市井掮婆是作者为我们塑造的另一类“坏女人”形象。这类女人的典型是王婆、阎婆,还有一个忘恩负义的知寨夫人。王婆是《水浒传》女性的第一恶人,是为众多读者所痛恨的角。王婆在作者笔下是潘金莲和西门庆两人事件的总导演,她是个“异样蹊跷作怪的事都猜得着”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四回)的人,再加上西门庆有财有貌,潘金莲又是白日守空房,何乐而不为。王婆贪贿说情,用白凌、蓝绸、白绢,好锦成就一桩流传千古的淫事,“两意相交似蜜脾,王婆撮合更稀奇”。但纸里包不住火,终于事情败漏,王婆又心生毒计,唆使
西门庆毒害武大郎,又帮助潘金莲安排武大郎的尸首,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一个“钱”字,为了钱,她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良知;为了钱,终落得个被判剐刑的下场,确实恶有恶报,大块人心。而阎婆则把女儿当作摇钱树,为了报答宋江的施舍之恩,也为自己的一己之利,就把女儿嫁与宋江,全然不顾女儿是否愿意。当女儿与宋江关系破裂之后,她仍然要女儿维持与宋江的关系,因为“我娘儿两个,下半世的过活,都靠着押司”。 (《水浒传》百回本第二十一回)刘高夫人则是书中一位地位较高的妇女,但她却“极不贤,只是挑拨她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水浒传》百回本第三十三回)而且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将自己被抓上清风山,险些被辱之恨全诬加在宋江身上,还将宋江抓去,要将他置于死地。她的心地之狠毒由此可见,最终被燕顺“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她的死正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