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片的创作与制作———龚格尔访谈
作者:龚格尔 姜 枢
来源:《艺术评论》 2021年第1期
龚格尔 姜枢
【内容提要】《流浪地球》为国产科幻片创作探索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径。中国科幻电影的突破,一定是带有中国文化印迹的新风格影片。未来感从来不是难点,难点在于现实感。只有掌握人类脉搏的国家,才可能拥有“想象力话语权”。
【关 键 词】 科幻,想象力话语权,现实感,中国文化印迹
一、《流浪地球》创作经验分享
姜枢(下称“姜”):您和郭帆导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流浪地球》这个IP(Intellectual Property)进行改编?对照当时可供选择的其他中国科幻小说,《流浪地球》的改编有哪些优势与可行性?
龚格尔(下称“龚”):最初选择《流浪地球》这个IP进行改编的是郭帆导演。他认为这部小说给了他充分的想象空间,且在故事情节上有大量留白,适合二度创作。
姜:在《流浪地球》中,您同时担任制片人和编剧,那么制片人的身份对编剧创作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影响?
龚:作为编剧的优势在于可以预先在脑海中完成整部影片,并将其视觉化;在后面的制作过程中可以与各个部门进行深度沟通,帮助团队整合对影片的理解;对制作经费的使用上也可以更加准确、有效。
姜:《流浪地球》剧本创作的流程是什么?编剧之间的合作方式是什么?您以怎样的方式与刘慈欣老师进行合作?
龚:我和郭帆口头沟通之后,然后进行剧本初稿撰写。与各位编剧进行辩论,再深度优化。刘慈欣老师在创作时给予了我们足够的自由度,不要求我们深度捆绑小说情节,这样更有利于我们以电影视听语言还原小说的质感。
姜:《流浪地球》是中国第一部重视效的大制作科幻片,迈出了中国电影工业化的重要一步。整个剧组人员众多,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建组拍摄过程中与其他的普通剧组相比,流程和分工方面有没有什么区别?在筹备拍摄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经验可以分享?
龚:《流浪地球》剧组分工流程的特点,更多是为解决问题演化出来的。我们有一些独特的部门和
流程,但是随着每个项目遇到的不同问题,这些特点不一定适用于其他项目。如果说我最为骄傲的,应该是这个团队有着非常强烈的整体“作战”意识。在郭帆的带领下,各个部门团结一致,如臂使指。
姜:在拍摄过程中,你们建立了UI部门(user interface 泛指所有可交互的人机操作界面)。在国内没有借鉴经验、国外经验不可照搬的情况下,你们从无到有,遇到了哪些困难,实现了怎样的突破?为什么选择全部以实景UI同步呈现?
龚:UI的现场拍摄可以提供足够的真实感以及更自由的“演员-环境交互”。我们的UI还是不可互动的视频,国外已经有可以触碰互动的类型。其实国内也有团队与我们沟通过,但是对于电影项目来说成本还是较高。
姜:《流浪地球》是如何在造型、场景等这些视觉层面的设计与呈现上区别于以往常见的科幻元素以实现中国化的表达?
龚:这方面我没有发言权,但我们的主导逻辑是捕捉中国熟悉的美学痕迹。所以我们在视觉上减少了“曲线、光滑、闪亮”的部分,强化了实用、力量感。这也符合电影本身的世界观。
姜:《流浪地球》粗剪初期共有高达4000个视效镜头,最终留下了2200个左右,你们是如何对视效镜头进行筛选的?你们最终与四个视效公司合作,能否分享一下与四家公司对接的经验?不同团队之间如何实现对接的标准化、工业化?
强制删除软件 龚:我们并不是从视效镜头预算和难度进行筛选,电影叙事需要的都要保留,无论多难都要做好。More、橙视觉、Pixomondo、Dexter都为我们提供了优秀的服务。我们采用了由剧组统一管理的方式,而不是由一家大视效公司进行分管的模式。这样的好处是对进度有着明确的把控能力,但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这一点上郭帆导演做到了事无巨细,做到了竭尽全力。这种投入也感染了视效团队,给出了高水平的表现。
姜:对照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霹雳贝贝》《合成人》《魔表》《错位》,21世纪初的《长江七号》《火星没事》《太空营救》等作品,您觉得《流浪地球》实现了怎样的突破?同时,给中国科幻市场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龚:《流浪地球》是这些优秀中国科幻电影的传承者,而非突破者,也是这种传承精神感染了观众。《流浪地球》优良的市场表现是观众对于中国科幻的一次集体嘉奖,而我们很幸运地成为了受益者。
姜:你觉得在《流浪地球》在创作、流程上还存在一些什么样的问题?未来如何在新的创作中进行规避?
龚:确实有很多问题,在这就不展开讲了。如果有一个重要教训的话,那就是一定要尽量筹备充分再开机,因为筹备期不解决完善的问题会在拍摄期放大数倍。李宇春整容前后
二、对国外科幻片创作的理解
姜:对你影响比较大的科幻片都有哪几部?有什么启发?
龚:我和郭帆导演一样,都对《终结者2》情有独钟。但要说对我印象深刻的第一部科幻电影则是《异形1》,当时应该是在上小学。我想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电影如果不是真的,那么他们是怎么能把这么多个角度都同时拍下来呢?太神奇了。
姜:像《复仇者联盟》这一类的科幻片,科学的成分比较薄弱,你如何看待这种披着科幻外衣的奇幻片?
龚:我很喜欢“超级英雄”电影,虽然不能归为硬科幻类型,但“泛幻想类”都是我很喜欢的。我还没有到在中国如何落地科幻版本“超级英雄”电影的切入角度。很幸运的是,中国有独树一帜的“武侠”世界,建立起了一套独有的语境。这就是中国的“超级英雄”。
姜:目前来说,美国科幻片题材比较丰富,有像赛博朋克领域、机器人题材、时空穿越、太空和外星人等领域的作品。你认为中国科幻片可以在哪些题材上进行突破?
龚:人类的想象力,是无法停止的。随着我们理解自身所处世界的方法从神话向科学过渡,人类的想象力总是顺延着这些方法论进行攀延生长。绽开的花朵就是艺术家想象力与其所属时代所结合的作
品。接下来我们把时间轴放大至世纪刻度:人类想象力继续攀延科技进步生长,科幻小说终于在英国闪亮登场。随着时间轴的推移,美国的好莱坞科幻电影吸引了全球观众。可以看到,科幻总是在科技爆发的前沿地区繁盛,并被世界范围的读者、观众所拥抱。现在,刘慈欣说:“中国有世界上最强的未来感,中国的科幻电影开始被观众接受。这是时代影响力使然。”所以,我觉得以往的题材类型,有着非常多可借鉴学习之处,但我相信中国科幻电影的突破,一定是带有中国文化印迹的新风格、新题材影片。
姜:中国科幻片应该如何把握欧美科幻片经验与中国本土叙事、本土元素之间的平衡?
龚:我们团队现在主要聚焦于服务中国观众,所以项目开发制作主要以此为出发点进行考量。
维吾尔族 姜:中国科幻片的价值观呈现与美国科幻片有什么不同,如何在故事中进行呈现?在中国科幻片的创作过程中,如何使观众相信国产科幻片的语境?如何解决科幻片中常常出现的“违和感”?
龚:这个确实不好归纳,不过我想,如果一部科幻电影在创作者的脑海中,主要角总是以欧美面孔出现、说着英文才感到舒适,那也许就是方向错了。
姜:像库布里克《2001太空漫游》、塔尔科夫斯基的《飞向太空》《潜行者》这类更注重个人艺术表达的反类型的科幻电影,适合中国市场吗?你如何看待这类影片?
龚: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科幻电影,《2001太空漫游》堪称伟大,但这些电影似乎在上映之初并没有取得巨大的票房成功。所以如果纯粹以票房来衡量,这类影片不仅不适应中国市场,也不适应全球市场。伟大的电影的引领、开拓作用是不应仅用经济效益衡量的,即便是最市场化的科幻片,依然会从其中汲取宝贵的养分。
姜:像美国科幻片,它其实不止有像《星际穿越》《侏罗纪公园》这样的大成本影片,也有像《第九区》《另一个地球》《彗星来的那一夜》《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月球》《机器人与弗兰克》这样的小成本科幻片,对于这些成功的小成本科幻电影,中国电影人该如何借鉴其创作经验?
龚:这类电影的成功有两个难点:第一是具有更强的文学性,第二是拥有可供解构的科幻土壤。我确信中国一定能够诞生这样优秀的小成本科幻片。
三、国产科幻片创作的困难与对策
姜:在中国电影市场上,很多从业者可能无法接触到像《流浪地球》这样的大投资项目,而在小成本科幻片项目上运作。你认为小成本科幻片可以在哪些方向上进行尝试?
龚:这个我也无法提供建议。《流浪地球》本身就是一次冒险,我期待更多的朋友可以一起尝试。无论是什么,试试看就有可能成功。
姜:就创作层面而言,国内出台“科幻十条”这样的政策措施对未来中国科幻片的发展会带来怎样的机遇与挑战?中国科幻片如何到一个有吸引力的故事概念?
龚:这次有好几位科幻迷第一时间就把截图给我发了过来,让我心里很激动。大家心情都一样,对科幻电影更期待了!喜欢看电影的人更期待好作品,我们这些科幻创作者更加期待在这一政策的支持下大展身手。不过在政策的支持下,我们电影工作者还是要奋发图强,用心才能有好作品。
姜:在中国科幻片的创作中,如何处理科幻与现实的关系?在表现近未来的中国科幻中,怎么制造未来感?未来的世界观该如何设定?
龚:中国有足够的未来感,反而是因为中国的发展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观众对荧幕上的世界预期,其实相对于现实世界是有滞后的。展现未来感从来不是难点,难点在于现实感。
姜:科幻片更多依靠的是想象力,与现实接轨不多。这样的话,创作起点在哪里,如何创作令人信服的人物?
龚:科幻片的核心高概念可以是依托想象力的,但是绝对不可以脱离现实。创作的起点,就是把科幻片当成现实主义题材处理。
姜:目前,国内改编成科幻片的科幻小说大多是刘慈欣老师的作品,这样会不会造成科幻片的单一
参考文献格式性?除了刘慈欣老师的作品,你有没有考虑过改编其他科幻作家如郝景芳、韩松、陈湫帆等人的作品?
龚:我了解到很多中国科幻小说家的作品正在被搬上荧幕,让我这个科幻迷心中充满幸福感。就我个人而言,最近一段时间会继续聚焦《流浪地球》世界的展现。
龚格尔:《流浪地球》编剧、制片人
姜 枢: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学系硕士研究生
胡彦斌女友 责任编辑:赵金领描写立秋的唯美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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