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需要怎样的喜剧?
作者:***运动会投稿100字左右>有关生命的格言
来源:《时代邮刊·下半月》2020年第11期
“想对那些不喜欢我的人说,我也不喜欢你!”《脱口秀大会》第三季中,当操着铁岭口音的李雪琴“丧气满满”地撂出这句话后,瞬间赢得了全场的笑声。这位此前从未说过脱口秀的95后,之所以能够一路过关斩将,恰恰说明了年轻观众的喜剧趣味正在发生改变:脱离外在形式技巧的束缚,更看重“我口说我心”的真实表达。于玩笑中略带一丝嘲讽,戏谑中不乏观点与态度,是专属于这届年轻人的幽默味道。
最近,脱口秀是真的火了。
先是《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话题感十足,一个个充满金句的表演片段频频出圈:王勉抱着吉他,发出那句“我不想上班”的“逃避之歌”,唱出了当代“社畜”的内心戏码;颜怡、颜悦一唱一和,反问的那句“女团成员们比谁的腰围更小,是要组团去地铁逃票吗”,讽刺的是当代社会对瘦之执念的畸形审美;而杨笠“男生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这么普通,但是他却可以那么自
信”的经典吐槽,则让观众在哈哈大笑之余,输出了颇具批判意识的女性主义观点。
话题的接地气和公共性,带动了这一小众艺术形式的国民度。据统计,第三季节目平均每期播放量超1.1亿,“脱口秀大会”话题微博阅读数则达到54.5亿。朋友聊天时,若是不懂几个节目中的callback(扣题)、OG(元老)和谐音梗,都可能会产生一种社交“错失恐惧征”。
除了在线追《脱口秀大会》,恶补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之外,线下观看单口喜剧表演也逐渐成为不少人的新型休闲方式。此前一到周末,朋友圈里大多是话剧和艺术展的打卡照。如今,选一个周末的晚上,约三五好友到小酒馆听场“开放麦”渐成风气,各大城市的脱口秀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我关注的一个脱口秀清谈播客,一年前还在自嘲行业不景气让自己被迫成为斜杠青年,现在主播们已然成为演出市场的新宠,马不停蹄地到全国各地开展巡演。
不难发现,从线上到线下,脱口秀行业正在全面开花。年轻人们,都在追着向脱口秀要快乐。
正如不少人感叹的:快乐是一种社会刚需。任何一个时代,若是缺乏幽默感的调剂,必然会生硬死板到难以想象。“宋之平话,元之戏曲,明之传奇,清之小说,何处没有幽默?”细数五千年中华文化,不难在各个角落发现幽默智慧的灵光一闪。
其中,既有市井街头笑话中的脑洞大开,《广笑府》《笑林广记》等仅仅记录了其中的吉光片羽;也有文人雅士引经据典式的诙谐雅趣,吟出“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的苏东坡便是其中翘楚。
近代以来,各类喜剧形式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蓬勃发展中不断成熟和定型。春晚节目中,小品和二人转包袱不断、笑点密集,创造了“要把大象装冰箱总共分几步”“我这张旧船票还能否登上你的破船”等传遍五湖四海的经典台词。马三立、郭德纲等在传统相声“说学逗唱”的基本功上,增加了内容的现实性与观赏性,甚至实现了相声受众的粉丝化。而无论是周星驰出其不意的无厘头喜剧,还是《我爱我家》《家有儿女》等情景喜剧的流行,以及开心麻花的爆笑碰撞,都反映着不同年代的喜剧期待。
如今,难以忽视的社会压力更是凸显了幽默的必要性。
不过,面对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并非所有的喜剧形式都能就此抓住机遇。人们不难发现,由于后继乏力,难以解决自身的瓶颈和痛点,一些曾经辉煌的喜剧形式日渐式微,不再吸引观众的眼球,“小品的衰落”等議题还一度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三国yy之时空英杰
我们不禁要问,在这个时代,脱口秀为何能够异军突起?它的流行印刻着这代人怎样的审美旨趣和情绪密码?玩笑之外,观众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脱口秀起源于18世纪英格兰地区的咖啡吧集会,此后于美国盛行。作为一种舶来文化,脱口秀之所以能在当下中国避免水土不服的命运,甚至有逐渐大众化的趋势,与其自身的灵活性不无关系。
跨年的说说朋友圈 最近一波脱口秀热潮,主要推广的是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这一特定类别。与许多喜剧形式强调叙事框架、注重技巧训练的严格规范不同,单口喜剧对表演门槛的要求几乎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一张嘴,一个麦克风,一个舞台足矣。脱离了形式上的围裹,脱口秀在内容上就能“入乡随俗”,结合中国语境创造更加本土化的内容。
《脱口秀大会》中,许多笑段就击中了观众的普遍情绪,令人直呼“人间真实”:Rock
聊“饿怒征”发作时,实时监视外卖送餐路线,脑补外卖小哥“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偷吃了我的外卖”表现出的小人物阴暗面,让很多人笑称“像极了吃不到饭的我”;李雪琴吐槽凌晨三点接到老板电话,还被老板反问“大半夜的,你咋还睡觉呢”的黑幽默,反映了职场中许多人被迫24小时待命的无奈。
正如李诞在《十三邀》中所说:这些难得的肆意感,大抵是因为当代实在欠缺肆意感,人们都谨慎小心,时刻小心防范着。在社会压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人们总会带上些社交假面,把自己锻炼成圆滑世故的“社会人”。对于许多彼此心照不宣的问题,便往往瞻前顾后,压抑不提。
然而累积的情绪终究需要一个宣泄口,脱口秀便能将生活中隐藏的情绪编织于笑段中,把焦虑、尴尬、荒诞甚至痛苦的一面以笑中带泪的方式讲出来,让人产生一种内心真实想法被释放的快感。
脱口秀的流行,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文化需求逐步升级的必然。有调查显示,18岁至29岁之间的年轻体是脱口秀的典型受众。其中,不少人是城市上班族,普遍受教育水平较高,视野较为宽广。
一方面,年轻受众会对内容消费产生更多自主权,脱口秀真实不装等特点,更能满足当下年轻人的审美趣味。毕竟,“996”的超长工作待机之后,比起宏大叙事、借古喻今式的喜剧表达,人们更想寻求的是犀利吐槽的爽快,是没有隔膜感的共鸣。
另一方面,年轻人也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为笑而笑”,而是追求更有深度、更具反思性的幽默。在《脱口秀大会》中,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虽然谐音梗往往有出其不意的“笑果”,但罗永浩、李诞等领笑员却多对其持保留态度。正如杨天真所说的:“有些笑是生理上的笑,未经任何思考,有些则是心理上真正的笑,后者明显更有社会价值。”
梳理脱口秀的历史,不难发现:在爆梗和笑料堆叠的表象之外,用讽刺剖析大众焦虑、以幽默传递深度思考、用揶揄解构社会荒诞才是精髓。《脱口秀大会》中真正出圈的片段,也多带有强观点输出意味。
节目中,屡上热搜的杨笠专注于传达女性主义观点,人称“温柔一刀”。无论是“复仇者联盟中只有黑寡妇一位女性,还好意思叫复联(妇联)”的反讽,还是笑称要当“脱口秀敲门人”的自嘲,都有效地挑战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面对生活中的痛苦与困境,一味听大道理当然让人头大,但“颓废到忧伤”也会令人无望。脱口秀的兴起,即是对近些年“丧文化”的对冲与调和。脱口秀并不回避痛苦,而是通过直面问题消解痛楚的严重性。
“生活足够倒霉的话,讲脱口秀是不需要创作的。”《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中,主人公麦琪被丈夫抛弃后被迫独立,日子一度过得一团糟,却意外从中汲取了源源不断的素材,并因此成为优秀的脱口秀演员。
《脱口秀大会》上,思文等选手通过自嘲自己的离婚经历和单亲家庭生活,也向观众传达了一种理性乐观的态度:世界以痛吻我,我仍能淡定报之以歌。脱口秀或许不能消除问题的根源,但幽默谈论的过程却足以稀释痛苦的浓度,最终起到疗愈作用。
任何一种流行文化的兴起,都非偶然,而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脱口秀在中国大火,反映了社会对多元文化的包容。了解脱口秀的人都知道,脱口秀演员或多或少都有一个“人设”。比如一想到伍迪·艾伦,观众脑海中便浮现出敏感、爱自言自语的犹太知识分子形象。正是在他的插科打诨中,我们了解了知识分子对爱与欲、空虚和伪善等哲学问题的探索,知晓了犹太体在美国的社会困境。
从机会平等的角度来说,脱口秀赋予了各个社会体充分的话语权,使多元声音能够充分表达与碰撞。《脱口秀大会》中,演员们来自天南海北,有家住地铁最后一站的沪漂青年,有身处工厂的“车间一枝花”,也有李雪琴这样的追星锦鲤和东北网红。
当舞台的灯光一打,即便是生活中身处边缘的小人物,也能聚焦观众目光,分享生活中的苦与乐。这些不同的声音,代表的是社会千千万万个体,仿佛让人看到了浮世绘般的景象。观众愿意倾听这些故事,接受不同观点和立场的冲击,本身就是社会文化足够包容的表现。
喜剧内容追求思想性的趋向,体现了社会审美品位不断提升的时代特征。就像人在实现温饱后,才会开始讲究精致料理的理念,对幽默的享受也会经历循序渐进的过程。
马蜀君 林语堂曾有言:幽默本是人生之一部分,所以一国的文化,到了相当程度,必有幽默的文学出现。人之智慧已启,对付各种问题之外,尚有余力,从容处之,遂有幽默。经济腾飞后,人们不再满足于浮于表面的廉价笑料。同时,对深度笑话的理解也是需要门槛的,只有随着公众认知水平的提高,高级幽默的创作才能成为可能。
事实上,细推“幽默”一词的翻译本身,便有谐趣幽隐之意。与“简单粗暴”的哄堂大笑相比,让人会心一笑的内容才更接近幽默的本义。以往,凭借扮丑、大尺度,甚至靠嘲笑弱势体取胜的低俗喜剧内容不再奏效。如今,人们更期待看到具有反思性、值得推敲的观点表达。
喜剧所强调的自嘲精神,也是大国文化自信的一种折射。钱锺书曾说:真正的幽默是能反躬自笑的。理性自嘲的前提,是对自我有着清醒的认知。
在文化分析和比较中,存在两种极端倾向:一种是盲目自卑,或对他人的揶揄过度敏感,或是通过低俗的恶搞自我贬低;另一种是过度自恋,夸大地进行自我拔高。其实,文化特并无对错之分,只有真正自信的心态才能流淌出恰如其分的幽默。小到对个人糗事、地域特的打趣,大到对本国文化的自嘲,都是一国文化谦抑有度、健康自信的表现。
观一国社会的开放程度,不仅在于主流文化是否繁盛,更在于不同文化能否琴瑟和鸣,小众文化能否尽情舒展。不管是最近脱口秀走向大众视野,甚至在大平台大空间收获关注无数,还是《乐队的夏天》等综艺刮起的民谣、说唱之风,国潮、二次元等小众文化
的纵深向发展,都彰显了中国宽容自信的泱泱大国之风。
红尘来呀来去呀去也空是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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