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
第18卷 第5期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
Journal of S ichuan International S tudies University
Sept.,2002
V ol118 N o15对《呼啸山庄》复仇主题的原型分析
蒲若茜
(暨南大学外语系,广东广州 510632)
提 要:应用原型批评的观点,对比研究《呼啸山庄》的复仇主题与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的复仇主题,提出希斯克利夫与美狄亚由失去爱而产生恨、由恨转向复仇的过程基于同一悲剧模式;希斯克利夫的塑造就是对美狄亚神话原型的“移用”。
关键词:希斯克利夫;美狄亚;恨;复仇;原型;移用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31(2002)05-0037-04
An archetypal analysis of the revenge theme in Wuthering Heights
PU Ruo2xi
Abstract:Through the approach of Archetypal Criticism,this essay concentrates on a com 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revenge theme in Medea and Wuthering Heights.Based on detailed analyses,it puts forward the conclusion that both Heathcliffπs and Medeaπs re2 venge is the result of hatred and the loss of love,which falls into the categ ory of a tragic archetype,and that Heathcliff is just a “displacement”of Medea.
K ey w ords:Heathcliff;Medea;hatred;revenge;archetype;displacement
  在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中,吸引读者视线的不仅仅是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相互表现出的深沉、激烈而狂热的生死之爱,更有希斯克利夫在失去所爱之后的深刻仇恨和残忍复仇。正如《呼啸山庄》的中文译者方平先生所言,“女作家所创造的那一个小天地里,……那复杂、丰富的人性也仿佛被浓缩了,只剩下两个极端,不是猛烈的爱,就是激烈的恨……”[1](P30)
而一直让后人和批评家们不能释然的是:作为一个生活在荒原上的乡下姑娘,艾米莉并没有什么复杂
的生活经历和体验。她历来被看作是一个“隐居者”,据考证她既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也没有被任何人爱过;而且艾米莉短暂的一生都在荒原上度过,住在约克郡北部的一个边远山村,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那里没有工业文明带去的喧嚣,只有一片宁静和蛮荒;其父是牧师,一家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家族隔阂与仇恨。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得以刻画出英国文学史上最动人心魄的爱与恨呢?
天津市内旅游景点笔者曾经就《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爱作过原型分析,[2]本文则试图再次运用原型批评(Archetypal Criti2 cism)的观点,通过《呼啸山庄》与《美狄亚》的对比研究,从另一个崭新的角度去发掘其复仇主题,探寻艾米莉创作《呼啸山庄》这样的惊世之作的灵感和源泉,希望藉此系列研究进一步解开《呼啸山庄》中一些长期困惑人们的谜。
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的悲剧《美狄亚》来源于希腊神话传说:美狄亚是科尔喀斯(K olkhis)国王的女儿,她因为爱上伊阿宋,听信了伊阿宋白头偕老的盟誓,背叛了自己的祖国,杀死了她的弟弟,帮助伊阿宋取回金羊毛,杀死了他的仇人,并随着伊阿宋到了科任托斯(K orinthos)。他们在科任托斯过了几年的幸福生活,并生下了两个儿子。但这时候伊阿宋为了权利和地位却另娶了科任托斯公主,把美狄亚抛弃,科任托斯国王还要把她驱逐出境。伊阿宋的背叛和无情无义使美狄亚由爱
秦国国君生恨,采取了仇杀的方法。她先是用计烧死了公主———伊阿宋的新婚妻子,然后杀死了她和伊阿宋所生的两个孩子,以此来从心灵上永远地折磨伊阿宋,让他永远不得快乐。在完成自己的报复计划之后,美狄亚借着“神力”,乘坐龙车逃到了雅典。
熟悉《呼啸山庄》的主题和情节的读者会发现,《呼啸山庄》里希斯克利夫与美狄亚的爱—恨—复仇过程有着惊人的相似:希斯克利夫是凯瑟琳的父亲恩肖先生“捡”回来的孩子,家里人除了凯瑟琳,其他人都恨他,疏远他,尤其是凯瑟琳的哥哥亨德莱成为家庭的统治者之后,他把希斯克利夫贬到了他原来的位置———流浪儿和下等人的位置,但凯瑟琳却依然亲他爱他,他们一起在荒原上疯玩,一起反抗亨德莱的独裁,感情的纽带越系越紧,直到成为心心相印的恋人。但这时候出现了富有、英俊的林顿,同样是基于体面和地位的原因,在亨德莱和林顿家人的帮助下,林顿成功地娶了凯瑟琳为妻。失去凯瑟琳使希斯克利夫痛心不已,他背井离乡多年,积累了足够的财富和能力,然后回到呼啸山庄实施他的复仇计划,他先是通过赌博的方式使亨德莱一文不名,把亨德莱所有的财
产掠到自己名下。然后多次去见凯瑟琳,从精神上折磨其丈夫林顿。凯瑟琳在身心俱疲、万分绝望的情况下选择了死亡,得到了解脱。而希斯克利夫在凯瑟琳去世之后,更加变成了一个灵魂不全的人,一股破坏一切、摧毁一切的复仇的力量。同美狄亚一样,希斯克利夫把复仇之剑指向了下一代,他统治着呼啸山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亨德莱的儿子哈里顿永远陷于愚昧和黑暗中,把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彻底毁了。为了骗取林顿的画眉山庄及其财产,他以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凯瑟琳快死的
表弟小林顿作诱饵,骗取了小凯瑟琳的同情并以欺骗手段让他们成亲,以此攫取了画眉山庄的继承权。除此之外,他对哈里顿和小凯瑟琳,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小林顿,都极尽肉体折磨和精神折磨之能事,直到他为了追求与凯瑟琳的超人世的爱而自绝于人世。
对比两者的情节我们不难发现,《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利夫和《美狄亚》中的美狄亚都是由爱的失落而生恨,由恨转化为疯狂的复仇,而且其复仇的对象都指向了第二代。我们如果接受原型批评的典型代表诺思罗普・弗莱“所有的艺术都是同样程式化了的”[3](P95)观点,则可以把这个爱—恨—复仇的过程看成一个原型模式。
在弗莱看来,文学形式不可能来自生活,而只能源自文学传统,因而归根结底来自神话;神话是主要的激励力量,它赋予仪式以原型意义,又赋予神谕以叙事的原型,因而神话就是原型。[4]并且,艺术家对每个原型的“移用”(displacement)[5]和再现随着具体的历史条件、文化背景以及再现这个原型的艺术家的禀赋和特质的不同而不同。
艾米莉・勃朗特对《呼啸山庄》的创作可以说是这一理论的典型案例。希斯克利夫爱—恨—复仇的故事大大得益于希腊神话中美狄亚的传说,可以说,希斯克利夫的塑造就是对美狄亚神话原型的“移用”。
冬的诗句
希斯克利夫与美狄亚同属于悲剧主人公,他们的不同只在于性别。首先,他们都身处一个异己的世界里。美狄亚背叛了自己的亲人和祖国,背井离乡,有家难归,正如在悲剧《美狄亚》中她对歌队所述说的,“这是你们的城邦,你们的家庭,你们有丰富的生活,有朋友来往,我却孤孤单单在此流落。那家伙把我从外地抢来,却又这样虐待我,我没有母亲,弟兄,亲戚,不能逃出这灾难到别处去停泊。”[6](P14)希斯克利夫则是“捡”来的孩子,一个流浪儿:“(恩肖先生)在利物浦的街头,看见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饿得半死,差不多等于一个哑巴。他就牵着孩子打听他的亲属,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当恩肖先生把希斯克利夫这个“黑黝黝的小东西”带回家去时,“两个孩子绝不让他上床来跟他们一起睡觉,甚至在他们房里睡也不行”。连佣人也瞧不起他,“把他放在楼梯平台上,心里巴望他明天不知去向了”。在这样一个异己的世界里,他们都分外倚重自己惟一的爱人———自己灵魂的另一半。然而他们的遭遇却是如此相似:由于世俗的道德,更由于财富、金钱和权利的吸引,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在世俗的道德观念中,他们的情敌实在是太强大了———一个是公主,一个是豪门子弟,他们根本无法通过社会力量来反抗。所以只好采取了一种极端的复仇方式:美狄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敌人和亲生儿子,希斯克利夫间接害死了仇敌和自己的儿子。
其次,美狄亚与希斯克利夫有着相同的精神特质:美狄亚是“野蛮国家的公主”[6](P11),而希斯克利夫是“风暴的孩子”[7](P148),他们自由,热情,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美狄亚因为爱伊阿宋,可以舍弃自己的祖国和亲人,希斯克利夫则把凯瑟琳看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而当他们恨起来却同样让人觉得
毛骨悚然:当传令官向美狄亚报告她的情敌的死讯时,她说,“请不要性急,朋友,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如果他们死的很悲惨,你便能使我加倍快乐。”[6](P40)希斯克利夫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他把小哈里顿变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粗暴无理、满口脏话的小蛮子时,他毫不忌讳地说出了他的快感:
我从他那儿得到一种乐趣,……如果他是个天生的傻子,我就连一半的乐趣也没有了。……我能确切地知道,他目前感受着什么痛苦。以后还有得他痛苦呢,这只不过是刚开个头罢了。他永远也别想从他那粗野、愚昧的泥沟里爬上来了。我把他抓在手里,……我教导他:凡是兽性以外的东西都是傻的、不中用的,都应该瞧不起。
跟美狄亚一样,希斯克利夫对于复仇没有丝毫的犯罪感,有的只是得逞后的无比痛快。他们的恨跟爱一样凶猛,一样强烈。涉及的女星
不仅如此,美狄亚与希斯克利夫爱与恨的特质也是一样的。他们对于敌人及无辜者的恨都来源于受挫的爱,是爱的异化。正是受挫折的爱驱使着美狄亚与希斯克利夫干下一桩接一桩的暴行。他们是不由自主的,就像失去控制的疯子不能为他的行为负责一样。这从一个侧面诠释了《呼啸山庄》塑造出“魔鬼”一样的希斯克利夫却能留芳后世的原因,就像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剧中的美狄亚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其剧本《美狄亚》却从古至今都被公认为最动人的古希腊悲剧之一书。而人们为什么能原谅其疯狂的暴行,我们则可以通过原型分析到答案。
在《批评的剖析》一书中,诺思罗普・弗莱谈到了悲剧最基本的形式:“就其最基本的形式而言,这种规律(dike)的景象是通过‘复仇’(lex talionis)或报仇显现出来的。主人公激起敌对态度,或者继承一个敌对的环境,而复仇者的归来构成灾难。复仇的悲剧是一个简单的悲剧结构,然而同其他简单的结构一样可以是一个非常牢固的结构,因此常常是悲剧中最重要的主题,甚至最为复杂的悲剧亦复如此。这里激起对方复仇的最初行动,构成一个对立的或者抗衡的运动,而这一运动的完成就是悲剧的终结。”[3](P256)
这种“最基本的形式”,其实就是悲剧的原型模式。《美狄亚》和《呼啸山庄》都是悲剧原型在不同时期的重现。美狄亚和希斯克利夫的敌对态度是由于外部世界的压力和爱人的变心而引起。这一模式正好符合诺思罗普・弗莱所说的悲剧模式,“在悲剧中,爱情和社会结构通常是不可调和的冲突力量,
这一冲突把爱情降为激情,把社会行为降为令人生畏的强制性的责任。”[3](P271)在《呼啸山庄》中,凯瑟琳与希斯克利夫的爱情是与以亨德莱、林顿为代表的世俗社会道德势不两立的,所有的人,包括管家纳莉在内,都把他们的恋情看着“可耻的”、违背伦理的事,从而千方百计加以阻扰,由此导致了凯瑟琳的绝望离世和希斯克利夫的复仇与自我毁灭;在《美狄亚》中,也正是由于科任托斯那个异己的社会不承认美狄亚与伊阿宋的爱情,才导致了伊阿宋的变心和美狄亚的复仇。
爱与恨———人类感情的两极,在《美狄亚》和《呼啸山庄》中都被表现为生命的强烈需要。在它们
面前,人世的善恶失去了原来的价值和意义,似乎我们并不以美狄亚和希斯克利夫的恶为恶,反而对他们充满了无限同情。这正如方平先生所言:“‘爱’是纯净美丽的蓝火焰,‘恨’是冒着黑烟的红火焰,这两股极端的感情都是同一生命在燃烧,因此又存在着可以相互转化的同一性———这可说是全书[《呼啸山庄》]最富于神秘彩、也是最难让人透彻理解的部分了。”[1](P28)如果我们用原型批评的观点来考察,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里的恨其实不是恨,而是爱的异化;恶也是源于受挫折的爱,而人们在心理上普遍认同由爱所衍生的恨与恶。这一点我们若离开原型批评的“种族记忆”(race collections)或“集体无意识”(collective unconcious),恐怕无法再从其它地方寻答案。《美狄亚》和《呼啸山庄》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与人类“种族记忆”的暗合和对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发掘。
由此,我们到了《呼啸山庄》几百年来震撼着人们的原因,它涉及到了超越作者意识界限,具有普遍象征意义的主题,而这个主题是建立在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外化模式———“原型”的基础上的。通过再现原型,激发出人类无意识中埋藏很深的集体体验(collective experience),发出了“千万人的声音”,所以能引起千万人的共鸣和同情。这正如荣格所言:“一个原型的影响力无论是采取直接体验的形式还是通过叙述语言表达出来,我们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它发出了比我们自己强烈得多的声音。可以使人心醉神迷,为之倾倒。与此同时,它把它正在寻求表达的思想从偶然和短暂提升到永恒的王国之中。它把个人的命运纳入人类的命运,并在我们身上唤起那些时时激励着人类摆脱危险、熬过漫漫长夜的亲切的力量。”[8](P817)通过再现原型,作者似乎表达出了我们想要表达却不能表达的一切而且比
我们自己想要表达的更动人,这就是《美狄亚》和《呼啸山庄》能引起我们内心如此强烈震撼的原因,也是其具有永恒不朽的艺术魅力的源泉所在。
原型是人类漫长发展历史中宝贵的精神产品之一。它沉淀在每个正常人的无意识之中,在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文化中以不同的形式得到反复的重现。而其重现总是伴随着特别的情感强度:“就好像我们心中以前从未发出过声响的琴弦被拨动,或者有如我们从未觉察的力量顿然勃发……当原型的情景发生之时,我们就像被一种不可抗拒的潜力所操纵。这时我们已不再是个人,而是全体,整个人类的声音在我们心中回响。个体的人并不能完全运用他的力量,除非她受到我们称为理想的某种集体表象的赞助,它能释放出我们的自觉意志所望尘莫及的所有隐匿着的本能力量……”[8](P818)以此为依据,艾米莉能创造出《呼啸山庄》就不足为怪了。虽然她并没有经历过强烈的爱与恨,通过再现原型,她已经完全超越了个人阅历的局限。她并不是讲述个人经历,而是整个人类的共同经历。这,就是伟大艺术的奥秘。在荣格看来,伟大的作品往往是控制作者而不是被作者控制:“他[作者]只有听从于内心的异己的力量……觉得他的作品比他自己伟大……他觉得他是从属于或独立于作品之外,似乎是第二个自己,或者是陷入异己意志魔圈的另一个人。”[8](P814)由此,意识不仅受无意识的影响,实际上是受无意识的引导。这里所说的“异己的力量”或“异己意志”实际上就是人类无意识的力量。
这更进一步揭示了艾米莉这个毫无阅历的乡下姑娘能创造出《呼啸山庄》的原因:用原型批评的观点来看,创作过程包含着对某一原始意象的无意识的激活,以及将该意象精雕细刻地铸造到整个作品中去。通过赋以形式的努力,艺术家将它转译成现存的语言,并因此而使我们到了回返最深邃的生命源头的途径。艺术家以不懈的努力回溯于无意识的原始意象,并把握这些意向,把它们从无意识的深渊中发掘出来,赋以意识的价值,并经过转化使之能为它的同代人的心灵所理解和接受。艾米莉・勃朗特正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通过不断的努力,她成功地用语言表达出了自己把握到的无意识的原始意象,赋之以意识的价值,并为当世和后世的人所理解和接受。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评论家早就意识到了艾米莉作品中超越本人意识界限、具有普遍象征意义的主题:弗吉尼亚・伍尔夫就曾在《普通读者》里面说:“艾米莉的创作是受到了某种更加普遍的概念(general conceptions)的启示,促使她创作的动力,不是她自己的灾难或伤痛,而是她对陷入巨大混乱的世界产生的一种内心力量……”[9](P158);而大卫・塞西尔也说,“跟布莱克一样,艾米莉关心的是不受时间和地点影响的生命始原的样子……她是在宇宙的天幕上来省视人类的。”[7](P153)这里所论及的“更加普遍的概念”或“生命始原的样子”其实就是荣格所说的“原型”。
通过原型分析,我们揭开了艾米莉创作出英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爱和最强烈的恨的谜底,也到了她的作品与整个人类文学的关系。
除了上述的爱—恨—复仇主题是对人类悲剧原型的重现以外,从《呼啸山庄》别出心裁的艺术结构我们也不难发现艾米莉对古希腊剧作家戏剧性结构的创造性借鉴。对比《呼啸山庄》和《美狄亚》的叙事方式,我们更能证实这一点:故事的叙述都是从中间开始的,情节的发展向两个方向进行———顺叙和倒叙。在向未来推进的过程中(顺序),同时展现了过去(倒叙),直到结尾,故事的全貌才呈现出来。这种叙事方式悬念迭起,扣人心弦。这在以平铺直叙的传统叙事手法为主流的19世纪,可以说是一种大胆的创新。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艾米莉与人类文学传统的密切联系。
而《呼啸山庄》与人类文学最传统的部分———希腊神话和希腊戏剧的紧密联系是以前的评论家几乎没有看到的,通过原型批评,我们看清了这一点。当别的批评家一再批评艾米莉远离19世纪英国文学主流,是一个带着神秘彩、孤军奋战的作家的时候,从本文中我们看出了它与人类文学传统和人类文明的密切关系。这一研究结果得益于原型批评。原型批评摆脱了一般文学的“近视”,在宏观文化背景中,从仪式和原型的“远视”中到了“解码”的奥秘。由此观之,同许多伟大的文学家一样,艾米莉也是我们人类文学传统伟大的继承人之一,她并没有背弃人类文学的主流,也绝不是一个带着神秘彩、甚至带着鬼魅气息的作家。
除了对人类文学传统的继承,艾米莉自身的创造天赋也是不可忽略的。因为原型虽然埋藏于每个人的无意识之中,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把它发掘出来。能否发掘出深藏于人类无意识中的原型,靠的是艺术家特有的禀赋。这与描写生活、模仿生活的作家有天壤之别。能够发掘出原型的人必须具有敏锐
、善感的心灵和思想深刻的大脑,重新表述一个原型更要求有丰富的想像力和高度的创造性,只有这样,原型才能够以被人们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从《呼啸山庄》重现爱—恨—复仇这一悲剧原型的事实,我们看到了艾米莉・勃朗特作为一个伟大艺术家的特质。此外,艾米莉宁静、蛮荒的生活环境也大大帮助了她对原型的再现:正如荣格所言———“生活中有多少典型环境就有多少原型……当与一个特定的原型相应的环境再现时,原型就会活动起来。”[10]原型在原始、古老的环境中更容易引起共鸣,而约克郡荒原蛮荒、狂暴的自然环境为她提供了一个典型环境。
从评论家托马斯・A.沃尔格对艾米莉的生平介绍中,我们知道勃朗特家的孩子“都具有高度的想像力,博览全书并且喜欢摹仿所读的东西”[11];读艾米莉的G ondal诗歌及抒情诗,我们无不为其奇特丰富的想像力所打动;夏洛蒂・勃朗特也曾高度赞扬过艾米莉的出想像力:“她的想像力充满了无比的力量,使她得以创造出希斯克利夫、凯瑟琳这样的人物。”[12]这一切都证明:艾米莉罕见的丰富想像力在她再现爱的原型这一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因为原型只是一种概念、一种形式,它需要内容去充实,如何充实则取决于作者的创造性劳动。艾米莉得天独厚的禀赋和特质帮助她完成了这一创造性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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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1-11-07
作者简介:蒲若茜(1970-),女,暨南大学外语系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教学和英美文学研究。
责任编校:冯 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