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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被误解的“先师至圣”
孔子是先师至圣,大家都知道他的以“仁”为核心的儒家学说,知道他“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历史人物,还有写的必要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先从清代《笑林广记·腐流》中的一则名为《借粮》的笑话说起:
孔子在陈绝粮,派颜回到附近的一个小国——回回国去借粮。因为颜回的名字跟回回国相近,孔子觉得他去可能比较好说话。
颜回去了,回回国人说:“你们的老师说'回之为人也择乎’,骂我们回回国人是贼。”不肯借粮给孔子。(择与贼谐音,语出《中庸》,原句是“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意思是颜回选择了中庸之道。)
颜回无言以对,只得怏怏而回。换了子贡主动前去。子贡即端木赐,是个成功的商人,后世所称的“端木遗风”就是从子贡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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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商人,子贡深谙与人交往的技巧。他对回回国人极尽奉承之能,并说:“我们老师常说'赐也何敢望回回’,如果回回国愿意给我恩赐将是无上的荣幸。”(语出《论语·公冶长》,原句是“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是子贡回答孔子的问话,意思是自己比不上颜回。)
回回国人很高兴,给了子贡白粮一担让他先拿去,并许诺随后会再送些粮食给孔子。
子贡回去后,对孔子如实讲述了借粮的过程,孔子听罢,皱着眉头说道:“粮便骗了一担,只是文理不通。”
这个笑话自然是后人编派出来的,不是真实的历史。但其中孔子的言语神态却很符合我对他的一贯想象——就是这般刻板迂腐的老夫子,每天张口仁义闭口道德,是个只会说教却在现实社会中处处碰壁的“圣人”。
然而翻开史籍,却发现其中的孔子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是一位才能卓越的政治家、外交家,大智大勇,博学多才,他也会自嘲、会食言,不是那个画像上的刻板圣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鲜活人物。
2  治理鲁国,政绩斐然
说起孔子的从政经历,大家最容易想到的是他周游列国,屡屡得不到重用。齐国名相晏婴也曾这样评价孔子:“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史记·孔子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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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孔子只会讲大道理,没有真正的治国才能。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鲁定公年间,孔子曾任鲁国大司寇,虽然时间不长,却是孔子政治生涯的高光时刻。在这期间,他做了一件敢为天下先的大事——隳三都。
春秋中期以后,鲁国公室衰微,国政操纵在以季氏为首的三家卿大夫——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即“三桓”的手中。随着权力的不断下移,“三桓”家臣的势力也日益膨胀。比如季氏家臣阳虎,就通过季氏把持了鲁国国政,并在鲁定公八年发动叛乱,囚禁了家主季桓子,打算杀了他另立季氏庶子。杀伐果断
在这样的背景下,孔子为强化君权、抑制“三桓”及其家臣的势力,对鲁定公说“臣无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建议拆毁“三桓”的都邑——郈、费、郕。
起初,“三桓”为打击家臣,对孔子“隳三都”表示支持,叔孙氏首先拆毁了自己的郈邑。然后是季孙氏的费邑。
然而,费邑宰(费邑的管理者)季氏家臣——公山不狃,拒不执行鲁定公和季氏的命令。他带领费人发动叛乱,攻进鲁国的都城曲阜。鲁定公和“三桓”躲进季氏的家里,登上季武子(季桓子祖父)修建的高台。费人的箭都射到了鲁定公身边。
孔子命申句须、乐颀二将下台迎敌,费人战败,二将又率人追击,在姑蔑彻底打败了他们。公山不狃逃往齐国,费邑被拆毁。
最后是孟孙氏的郕邑。孟孙氏的家臣、郕邑宰——公敛处父,以郕邑是边防重镇,拆除后齐军可直入鲁都,以及郕邑是孟氏的保障,无郕邑就无孟氏等理由,极力劝阻。孟孙氏听从了公敛处父的意见,不毁郕邑。
后鲁定公亲自带兵围城,也没能把郕邑打下来。郕邑最终没有被拆毁。
孔子“隳三都”在《左传》和《史记》中均有记载,内容基本相同,应属可信。虽然这一建议没能执行彻底,但郈邑和费邑的拆毁,无疑是对“三桓”及其家臣势力的一次不小打击。
这让我联想到了数百年后的汉朝,晁错建议汉景帝削藩。削藩失败引发七国之乱,晁错被杀,而孔子“隳三都”事先争取“三桓”的支持,事后仍能全身而退,可见其政治手段之高明。
除了“隳三都”,孔子在鲁国所做的另一件大事就是诛杀少正卯,见载于《史记》。
少正是官职,卯是人名,少正卯也是鲁国大夫,在鲁国颇具影响力。孔子认为他是“小人之杰雄”,兼具“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有惑众造反的能力,于是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荀子·宥坐》)。
此举与姜太公诛杀华士有异曲同工之处,从中可以看出孔子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杀伐果断。
对于孔子治鲁的政绩,《史记》这样描述:
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
在孔子的管理下,鲁国大治,这引起了邻国齐国的恐慌。齐人便想法设法离间孔子与鲁公及季氏的关系,把孔子排挤出了鲁国。
3  夹谷之会,大国折服
孔子不仅内政搞得好,外交方面也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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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客卿犁弥(也作“黎鉏”)认为“孔丘知礼而无勇”,建议齐侯让莱夷用武力劫持鲁定公,迫使鲁公就范,以达到盟约有利于己的目的。齐侯听从了他的建议。
会盟上,莱人带兵上前,孔子护着鲁定公后退,命令鲁国的士兵上前抵挡,大义凛然地说:“两国国君在此会盟修好,夷人俘虏却带兵来捣乱,这不是齐侯树立威望、取信诸侯的方式。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这样做于神不祥,于德有失,于礼不合。齐侯作为一国之君,一定不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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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听了孔子这番话,赶忙呵斥莱夷退下。
盟誓即将举行,齐人在盟书上加了一句:“如果齐军出境,鲁国不派三百辆甲车跟随,就是
违背盟誓!”孔子毫不示弱,命人回怼:“如果齐国不归还侵占鲁国的汶水北岸之地,却要鲁国提供所需,也是违背盟誓!”
盟誓完毕,齐侯要设宴款待鲁公,被孔子以不合于礼阻止。
夹谷会盟是《左传》中对孔子着墨最多的一处的记载,突出了孔子的大智大勇。此次会盟中,处于弱势地位的孔子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维护了国家的尊严和利益。
此事《史记》中亦有记录,具体细节有所不同,但对于此次会盟的结果,两书一致写道:齐侯被孔子的言谈气度折服,不久即退还了侵占鲁国的“郓、汶阳、龟阴之田”。
对比同是齐强鲁弱的柯地会盟,鲁国曹沫劫持齐桓公,逼迫桓公同意退还侵占鲁国的土地,事后桓公生气想要反悔,被管仲制止作罢。而孔子则是让齐侯心悦诚服退还土地,高下立判。可以说,孔子的齐鲁夹谷之会,比之蔺相如的秦赵渑池之会也毫不逊。
4  兵者凶器,用之有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孔子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祀”自然不用说,那么“戎”呢?孔子到底懂不懂军事?
卫灵公问孔子行军打仗的阵法。孔子说:“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卫国的孔文子要攻打太叔疾,向孔子请教计策。孔子也“辞不知”,推说自己不知道。
看起来,孔子似乎并不懂用兵打仗的事。然而此前,孔子刚从蒲地到卫国时,卫灵公郊迎,同样问过有关军事的问题:“蒲地可伐吗?”孔子就明确表示“可伐”并解答了卫灵公的疑虑,卫灵公却没有听从孔子的建议。
除了《史记·孔子世家》中的建议伐蒲,《左传》中也有一个类似的例子:
鲁哀公十四年,齐国国相田成子杀死齐简公,另立简公的弟弟为国君,是为齐平公。之后,田成子大权独揽,尽诛鲍、晏诸族。此事在《庄子·胠箧》中被称为“杀齐君而盗其国”,也就是后世成语“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由来。
此时,孔子多次面见鲁哀公,力主伐齐。然而,哀公却固守齐强鲁弱的观点,不敢发兵。尽管孔子一再强调,田成子弑君,众人离心,支持者连一半都不到,“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但哀公还是不愿发兵,让孔子去季孙氏商量。
这段堪比“曹刿论战”的精辟见解不被采纳,鲁国失去了一次改变齐鲁形势对比的绝佳机会。孔子出来后只得叹息说:“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
据《史记·孔子世家》所载,就在孔子对孔文子“辞不知”的同一年,孔子的弟子冉有为季氏统兵,在郎邑打败了齐国(《史记》说“战于郎”,《左传·哀公十一年》作“战于郊”)。
季氏问冉有:“您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是跟人学习过,还是无师自通?”
冉有明确回答:“学之于孔子。”
可见,孔子并非不懂军事,否则也不可能在“隳三都”的过程中,指挥申句须、乐颀二将打败带领费人反叛的公山不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