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２年第１期总第２２６期
齐鲁学刊
ＱＩＬＵＪＯＵＲＮＡＬ
Ｎｏ．１
赵维江
（暨南大学中文系，广东广州５１０６３０）
摘要：天籁词直接承嗣遗山词，是北宗体派在蒙元时期最重要的创获。天籁词中不乏“清隽婉逸”之作。但就基本倾向而言，更具苏、辛、元豪放慷慨之风范。决定于白朴特别的人生经历及人生价值观，其词更接近东坡清旷放逸一格。白朴词多数作品很讲究艺术技巧，特别是在音韵格律上十分用心，其艺术造诣在当时北方词中当属上乘，堪称元初北宗词艺术形态的一个范本。
关键词：白朴；天籁词；艺术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７．２４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０２２Ｘ（２０１２）ｏｉ一０１２１—０５
借用“显学”的说法，元代诗歌的“显体”是“曲”，但“词”的创作仍然比较活跃。宋、金分治以来，北方词派独树一帜，到了金亡后仍保持强劲的发展势头，元好问的遗山乐府广泛地影响着当时的文坛，以作曲知名的文人也多有词作行世。“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１２２６－－１３０７７），字仁甫，号兰谷，便是蒙元混一前后最重要的词人，有词集《天籁集》传世。据其好友王博文山所作序可知，词集收“散失之余”的词作２００余首，几经兵燹散失，今仅存１０４首∞。对天籁词的艺术成就，历来毁誉悬殊，对其词风的概括也说法不一。《四库全书总目》称：“朴词清隽婉逸，意惬韵谐，可与张炎玉田词相匹……惜以制曲掩其词名。”而王国维《人间词话》则说：“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剧，沉雄悲壮，为元曲冠冕。然所作天籁词，粗浅之甚，不足为稼轩奴隶。”在今人论朴词的有限著述中多肯定其艺术成就，但对其特描述众说不一，笔者曾数论朴词，然未深及其艺术成就及风格。若置朴词于宋金以来词体嬗变历程和元初文体格局中考察，便可看到天籁词作为元初北宗词艺术形态范本的地位与意义。
一、遗山嗣响，北宗本
蒙古人主中原，江山易姓，但社会的文化性质并无根本改变，文学创作队伍基本为前金文士，词坛风
气也与金末相承，自金初蔡松年以来形成的以东坡词为宗尚的北方词继续沿着原来的轨道繁荣发展。元好问的创作在这一过程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遗山乐府是金词的终结，也是元词的开端。元好问词以其集大成的品质和沉郁、雄奇而不失深婉的艺术风神，开启了元词的时代，奠定了元词的基调。就词学渊源言，天籁词即是遗山词的直接承嗣，也是北宗体派在元初的重要创获，展示了北宗词的基本特。
天籁词与遗山乐府一脉相承，正如明人陈霆赞白朴像的《酹江月》所云：“天籁有词人有像，还似遗山风节。”对此，与白朴“有三十年之旧”的王博文在为《天籁集》写的序文中特别指出：“遗山之后乐府名家者何人？残膏剩馥化为神奇，亦于太素集中见之矣。然则继遗山者不属太素而奚属哉？知音者览其所作，然后知予言之不为过。”元好问之于白朴并非一般的宗尚对象，而是亲如父子的长辈和家庭导师。这方面情况，王博文序文曾有详述：
收稿日期：２０１ｌ—０４一船
作者简介：赵维江（１９５５一），男。河北邯郸人，文学博士，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①王博文（１２２３—１２８８），字子勉，号西溪。相州（今河南安阳）人，曾任正议大夫御史台中丞。
⑦白朴《天籁词》，据唐圭璋辑《全金元词》本（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９年版），参以王鹏运辑＜四印斋所刻词＞本（上
十一旅游去哪里最合适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９年影印）。
１２ｌ
元白为中州世契，两家子弟每举长庆故事，以诗文相往来。太素即寓斋仲子，于
遗山为通家侄。甫七岁，遭壬辰之难，寓斋
以事远适。明年春，京城变，遗山遂挈以北
渡。……尝罹疫，遗山昼夜抱持，凡六日，
竟于臂上得汗而愈。盖视亲子弟不啻过。
既读书，颖悟异常。儿日亲炙遗山謦敦，谈
笑悉能默记。数年寓斋北归，以诗谢遗山
云：“顾我真成丧家狗，赖君曾护落巢儿。”
居无何，父子卜筑于滹阳。律赋为专门之
学，而太素有能声，号后进之翘楚者。遗山
每过之，必问为学次第，尝赠之诗日：“元白
通家旧，诸郎独汝贤。”未几，生长见闻，学
问博览。
元、白为中原两大文学家族，唐代长庆年间元稹与白居易唱和五百年之后，又出现了元好问与白华二家族的金石之交与“诗文往来”，可谓一大文化奇观。元好问为一代文宗，其词极得朴父白华推崇，据王博文序可知，白华曾为遗山词作序，称“裕之法度最备，诚为确论。宜其独步当代，光前人而冠来者也”。白朴得遗山鞠养数年，并受其长期教导指点，遗山乐府当是其学词的第一蓝本。其实，白朴对遗山词学习效法的迹象不难在《天籁集》中到。词集直接提到遗山的有三处：其一、《水调歌头》（韩非死孤愤）序云：“予儿时在遗山家，阿姊尝教诵先叔《放言》‘古今忽自首’，感念之余，赋此词
云。”其二、《水龙吟》（醉乡千古人行）序云：“遗山先生有《醉乡》一词。仆饮量素悭，不知其趣。独闲居嗜睡有味，因为赋此。”其三、《秋横空》（儿女情多）序云：“赠虞美人草本名《玉耳坠金环》。‘秋横空’盖前人词首句，遗山用以为名。”可见，从立意到选调，遗山词对于白朴多有启迪。
遗山词对于白朴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包括用语、使事、手法、章法等，二者皆有血脉相通处，比如取径较宽＇冈４柔兼济，喜用前人诗句等等，天籁词可谓承其衣钵，得其真传。且看白朴这首《摸鱼子·七夕用严柔济韵》：
问双星、有情几许。消磨不尽今古。
年年此夕风流会，香暖月窗云户。听笑语。
三大宗教知几处。彩楼瓜果祈牛女。蛛丝暗度。似
抛掷金梭，萦回锦字，织就旧时句。愁
云暮。漠漠苍烟桂树。人间心更谁诉。擘
钗分钿蓬山远，一样绛河银浦。鸟鹊渡。
离别苦。啼妆洒尽新秋雨。云屏且驻。算
１２２
犹胜短娥，仓皇奔月，只有去时路。
读此作，令人想起遗山那首著名的《雁丘辞》：
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
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
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
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
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
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
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新年快乐的祝福语简短
二词同调同韵，同写情爱，就连起首句式、句意都一样，发以痴问，归以“情”字。元词有双雁不朽，不与“莺儿燕子俱黄土”之想；而白词则有牛女“犹胜姬娥”去而无归之说，不过，白词用韵虽与元词同部，但却是“用严柔济韵”，可见并非刻意模仿元词，但其构思、用语何其相似！
白朴规模遗山词的意义不仅在于个人技法及风格上的效法，其实质是对北宗体派创作精神的传承。王博文对此看得很清楚，他在序文中指出：
．乐府始于汉，著于唐，盛于宋。大概以情致为主，秦、晁、贺、晏虽得其体，然哇淫
靡曼之声胜。东坡、稼轩矫之以雄辞英气，
天下之趣向始明。近时元遗山，每游戏于
此，掇古诗之精英，备诸家之体制，而以林
下风度，消融其膏粉之气。
王氏从词的发展史角度立论，划出宋金词坛上的两大体派：秦、晁、贺、晏为代表的一派，其创作特点是“哇淫靡曼之声胜”，“膏粉之气”重；另一派由东坡、稼轩和遗山为代表，以“雄辞英气”和“林下风度”为其创作特点。此二派亦所谓南宗与北宗之分界，显然，王氏标举的是北宗词风。王氏特别强调了
遗山词的成就及在北宗词脉中继苏、辛后的宗主地位，接着便指出“继遗山者不属太素而奚属哉？”由此，他划出了一条“苏—辛一元一白”一脉相承的北宗发展路线图。天籁词的成就虽然总体上无法与遗山比肩，但在元初词坛上无疑为北宗词人之翘楚。历代论者也皆视天籁词为苏、辛、元之后的北宗嗣传，清人朱彝尊在《天籁集跋》中说：“兰谷词源出苏、辛，而绝无叫嚣之气，自是名家。”＜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在谈到张翥效白朴体作《沁园春》（客汝之乎）一词时指出：“盖白朴所宗者，多东坡、稼轩之变调；翥所宗者，犹白石、梦窗之余音。门径不同，故其言如是也。”王国维虽极贬朴词，但将其比之以辛词，自然是
以二人同派为前提。
手机掉水里了应该怎么处理天籁词宗尚苏、辛，而遗山词则为其师法蓝本。当然，元、白相比，风格并不尽相同。白词虽也称豪健，但不及元词之沉雄与悲慨，也未达元词之深挚。不过，白朴曾遍游大江南北，其视野较元更为开阔，词中江南风物为元词所未有，至于其婉丽之笔或过之。总之，于蒙元词坛，元启白续，前后相属，构成了元词北宗初期发展的主线，为元代北宗词创作创作提供了范例。
二、豪婉兼备，清逸超旷
然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又称天籁词“清隽婉逸”，并视之为张炎词同列。其实，这一评价与上述关于朴词的定位并不完全矛盾。词分姜、张和苏、辛，或日南宗和北宗，只是就创作的总体词风和基本体性而言，实际上，具体作家的创作往往不拘一格，特别是名家大家，风格多样化是其艺术成熟的标志。此外，后起的北宗词派一开始就持一种开放的体派观念，注意向艺术水平更高的南宗词学习。天籁词中确实不乏“清隽婉逸”之作，而且总体上清婉之质似较苏、辛、元更突出，故四库馆臣从以姜、张为正宗的词学观出发作出如此评价也就不足为怪了。
就具体创作情况而言，天籁词与“备诸家之体制”的遗山词颇类似，也可称刚柔兼济，豪婉并备。白朴作为一代才人，遍游南北，其词学观念并无门户之见，学词也是转益多师，不拘一格，《天籁集》中便有多篇效法前贤或时人的作品。对于南宋词，白朴十分看重，并有意识地借鉴学习。其《垂杨》词序曾记载：“中统建元，寿春榷场中，得南方词编，有《垂杨》三首。”白作《垂杨》即是仿效之作。词人壮年长期南游，晚年又迁居江南，其词风多得南宗沾溉，天籁词中确实有许多堪比玉田的清丽婉柔之作。如《玉漏迟·题阙》：
碧梧深院悄，清明过也，秋千闲了。杨柳阴中，又是一番啼鸟。人去瑶台路远，孤
负却、花前欢笑。音信杳。西楼尽日，凭阑
凝眺。缥缈。雾阁云窗，恨梦断青鸾，
夜深寒悄。檐玉敲残，捱得五更风小。麝
注金猊烬冷，画烛短、银屏空照。芳径晓。
惆怅落红多少。
此作置于周、秦词中，亦足可乱真。不过，就基本倾向而言，朴词无疑更具苏、辛、元豪放慷慨之风范。如《石州慢》：
千古神州，一旦陆沈，高岸深谷。梦中鸡犬，新丰眼底，姑苏麋鹿。少陵野老，杖
藜潜步江头，几回饮恨吞声哭。岁暮意何
如，快秋风茅屋。幽独。疗饥赖有、商
芝暖老，尚须燕玉。白壁微瑕，谁把闲情拘
束。草深门巷，故人车马萧条，等闲瓢弃樽
分组名字无绿。风雨近重阳，满东篱黄菊。
此作当为白朴游金故都汴梁时所作，神州陆沉的变迁，让他切身感受到了老杜当年“几回饮恨吞声哭”的巨大悲痛。个人的“幽独”之感与故国之思在词中浑为一体，盘旋回转，欲吐又咽，其沉雄勃郁之气有似当年遗山乱离之作。
不过，在天籁词中这种悲慨执著之作并不多，而多数作品透露出的是一种清逸超旷的风神。苏、辛、元三位北词宗主的风格可皆称豪放，但差异也很明显，王国维《人间词话》称：“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较之稼轩的豪壮，苏词风格主要体现为放逸清旷，而遗山词相对更多了几分沉雄之质。天籁词源出三家，又独具个性。决定于白朴特别的人生经历及人生价值观，其词虽多有悲世悯人之意，但乏稼轩豪壮之气，也少遗山沉雄之质，似更接近东坡清旷放逸一格。确实，东坡的清逸萧然之风是白朴刻意追摹的目标。《天籁集》中有一首《燕瑶池》，词序云：本名《八声甘州》。乐府《八声甘州》名颇俚鄙，予爱其法雅健。因采东坡《戚
氏》一篇，稍加隐括，使就新翻，仍改其名。
《戚氏》是东坡一首著名的借典故言志的长调词，词人用神仙事，写世外情，泠然仙气，望之可感。白朴于三百余篇东坡词中独选此作来隐括新翻，当非偶然。坡词２１４字在朴词中隐括为９７字，仍以“幽闲志萧然”为旨归。隐括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对坡词清逸超旷精神品味、消化和吸收的过程。东坡词里那种清虚之境和出尘之想，很受白朴的青睐。就所见文献看，白朴似乎对于道教没有特别的兴
趣和联系，但是其词中关于“仙府”、“仙客”、“仙子”、“仙家”、“仙乡”之类的意象频频出现，这些“仙”语似于信仰无大关联，多为超然尘外，摆脱痛苦，自由无羁的理想人生境界的代名词。
朴词的清逸超旷之风，主要还是体现在词人对现实世界及内心情感纠结的观照与表现上。试看其《念奴娇》（题镇江多景楼，用坡仙韵）一词：
江山信美，快平生、一览南州风物。落日金焦，浮绀宇，铁瓮独残城壁。云拥潮
来，水随天去，几点沙鸥雪。消磨不尽，古
今天宝人杰。遥望石冢峻然，参军此
葬，万劫谁能发。桑梓龙荒。惊叹后、几度
生灵埋灭。往事休论，酒杯才近，照见墨星
１２３
发。一声长啸，海门飞上明月。
此词为白朴徙居金陵后所作，仿效“大江东去”词，作品“用坡仙韵”，也颇得坡仙豪逸之气。词作述景寄意，跌宕曲折，上片以极称“南州风物”之“信美”，感古城之景丽人杰；下片怀古伤今，“惊叹”世事沧桑，“生灵”易灭，然“一声长啸”，词人跨越“海门”，“飞上明月”，居宇宙之高俯察人间往事，那人生的“万劫”之灾和无尽哀痛由此而归于消释。
白朴历母失家破之惨祸，睹王朝数替之变幻，内心的悲伤忧怨和迷惘抑郁皆非常人可比拟。残酷的现实及其历史和人生价值观的改变，让他选择了隐遁之路，在“玩世”于士林与市井之间的艺术生涯中，他消解了传统儒士济苍生安社稷的壮志，所以在他的词里不到稼轩和遗山词中那份悲壮与豪迈；东坡式的超旷让他脱拔于现实的社会和人生，得以从历史宿命与人生意义的视野中去看待他所处身的世界，从而过滤掉了个人情思中基于政治立场和意识形态的痛苦、怨恨与意志，其词风也自然显出了一种清与逸的品质。
经历了金、宋两朝覆亡而隐逸于市井艺苑的白朴，他所超越的现实和人生自与东坡有所不同。借用今天的话来说，苏轼属于体制内官员，面对的是现实政治的压抑和人生意义的困惑，所以他的超旷所追求的是个人心灵的自由与清虚；而白朴自摒于体制之外，政治和身份对他影响甚微，甚至一般士人的出处矛盾与他也少有关系。所以他所要超越的主要是士大夫价值观在无法抗拒的历史与人生宿命中被嘲弄和毁弃的内心痛苦和困惑。如果说东坡的旷达是“乘风归去”，在九霄云外俯察人生，体验自由；那么白朴的超逸则是跨越时空，洞悟今古，不离红尘而“放浪形骸”，“徜徉玩世”，从而达到人生的适意。
三、语出天籁，音律谐美
《天籁集》的命名，据王序可知来自于王博文的建议，王序日：“凡当歌对酒，感事兴怀，皆自肺腑流出，予因以天籁名之。”通览现存白朴词可以认为，王序这一评价并非溢美。白词题材多样，内容丰富，或写兴亡之感，或述隐逸之怀，或言爱恋私情，皆为有感而发，“白肺腑流出”，绝无“为文造情”之作；在表现方式上也往往是率直而言，旨意显豁，自然质朴，不刻意雕琢，故称之为“天籁”亦名实相符。所谓天籁，指天然浑成得自然之趣的作品，这是一种艺术高度成熟而巧夺天工的境界，并非不加修饰的粗糙的原生状态。就白朴词看，多数作品很讲究艺术技巧，特别是在音韵格律上十分用心，其艺术造诣在当时１２４北方词中当属上乘。当然，率直显豁之语在白词中有时缺少必要的打磨，因而显得典雅不足。
在造语谋篇上，天籁词语言明快爽朗，词意率真清浅，多用典故和前人诗句，但皆为常见和易懂者，故并无意晦语涩之病；朴词多用长调，特别是怀古咏史之作，然少有清真词交错叠映的篇章布局，而显得层次分明，旨意晓畅。这样说，并不否认天籁词一定程度上的“婉”质。实际上朴词许多作品写得一唱三叹，婉曲有致，同时又情意真切，语句浅白。如下面这首《木兰花慢》（歌者樊娃索赋）：
爱人间尤物，信花月、与精神。听歌串骊珠，声匀象板，咽水萦云。风流旧家樊
素，记樱桃、名动洛阳春。千古东山高兴，
一时北海清樽。天公不禁自由身。放
我醉红裙。想故国邯郸，荒台老树，尽赋招
魂。青山几年无恙，但泪痕、差比向来新。
莫要琵琶写恨。与君同是行人。
这是一首赠妓词，宋词中这类作品很多，作者往往逢场作戏，“无其事而有其情”。而白朴此作并非单纯应付，由歌妓樊娃的歌声写到作者“醉红裙”的狂态，再言及自身的遭际和对“故国”的哀思，进而引出“与君同是行人”的感慨。这一基于自己真实生活的感受在词中表现得直率挚切，而行文一波三折，婉曲有致。词中用了“东山”、“北海”以及白居易《琵琶行》等典事故语，但其义晓畅，毫不滞涩。
朴词这种真率自然的风格，应与作者“曲”家身份有一定的关联。作者填词时可能有意无意地受到了散曲的影响。如前述《玉漏迟·题阙》（碧梧深院悄）中“碧梧深院悄，清明过也，秋千闲了。杨柳阴中，又是一番啼鸟”等句，又如《清平乐》（朱颜渐老）中“朱颜渐老，白发添多少，桃李春风浑过了，留得桑榆残照”等句，意象俗常，明白如话，流利上口，确实有散曲味道。这种类曲的特点在其令词中体现得很突出。不妨举二首词曲作品略作比较：
世故重重厄网，生涯小小渔船。白鸥波底五湖天。别是秋光一片。竹叶醅
浮绿酽，桃花浪溃红鲜。醉乡日月武陵边。
管甚陵迁谷变。（＜西江月：｝）
黄芦岸白蓣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
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鸶沙
鸥，傲杀人间万户候，不识字烟波钓叟。
（［双调］＜沉醉东风·渔夫＞）
二作皆咏渔夫之乐，俗白、清浅的语言十分接近，意
象、构思也颇类同。可以说其曲雅丽近词，也可谓其
词浅白类曲。白朴为散曲大家，其词难免受到散曲的影响，这也是讨论朴词个陛时不可忽略的—个因素。
在一般论者看来，北宗词人对于词体格律形式不太讲究，但王博文特别注意到了天籁词这方面出的造诣，他指出：
律赋为专门之学，而太素有能声，号后进之翘楚者……汲会于江东，尝与予言：
“作诗不及唐人，未可轻言诗。平生留意于
长短句，散失之余仅二百篇，愿吾子序之。”
今年国庆节高速免费吗?读之数过，辞语道严，情寄高远，音节协和，
轻重稳惬。
律赋，指有一定格律的赋体。其音韵谐和，对偶工整，于音律、押韵都有严格规定。为唐宋以来科举考试所采用。所谓“律赋之学”实为诗赋格律的基本理论与基本训练。元初废科举，然律赋之学并未绝。白朴于此为“翘楚”，可见其对于音律的重视和精通。白朴“律赋之学”的研习当有助于他对于词体格律的了解和把握。南宋和金之后，词体逐渐疏离音乐，成为一种新型的抒情格律诗。词乐虽然大多失传，但是词乐对文辞的字声、音韵、句式、章法及修辞表达上的要求，即格律，却通过词作保留了下来，成为人们填词的依据。与近体诗相比，词的格律更为复杂和严格，故更难掌握。这也是历来古人诗多词少的一个原因。宋代词坛上周邦彦、姜夔精通音律，作词极重格律，在他们影响下南宋形成了
一个格律词派；而金以来的北方词坛，由于与词乐的疏离更早更快，加之中原音韵的变化，人们对于格律的掌握功力则相对要弱一些，这也往往引起南宗派的诟病。清人江藩《词源跋》载：“盖声律之学，在南宋时知之者已鲜。故仇山村日：‘腐儒村叟，酒边豪兴，引纸挥笔，动以东坡、稼轩、龙洲自况。”’仇远的批评显然主要针对北方词人。
而白朴在词的格律方面却十分用心，有意识地进行学习和研究，今存天籁词中多处留下了词人这方面努力的痕迹。如《满庭芳》（雅燕飞觞）小序记：屡欲作茶词，未暇也。近选宋名公乐府，黄、贺、陈三集中，凡栽满庭芳四首，大
概相类，互有得失。复杂用元、寒、删、先
韵，而语意若不伦。仆不揆，口斐合三家奇
句，试为一首，必有能辨之者。
再如《夺锦标》（霜水明秋）小序记：
夺锦标曲，不知始自何时，世所传者，惟僧仲殊一篇而已。予每浩歌，寻绎音节，
因欲效颦，恨未得佳趣耳。
又如《水龙吟》（彩云萧史台空）小序记：
么前三字用仄者，见田不伐《洋呕集》，《水龙吟》二首皆如此。田妙於音，盖
仄无疑，或用平字，恐不堪协。
由以上几例可见，白朴对词的音律格式十分熟悉，而且有自己独到的研究，并且在创作实践中精心调谐，所作词“音节协和”，少有失律者。白朴这方面的造诣与他深谙曲乐知音识律的素养当有很大关系。中原地区至金、元时，音韵已发生很大变化，人声消失，这给文人用“平水韵”写诗词带来很大困难（正因如此，王博文序特别强调朴词“音节协和”）。但检《天籁集》用人声韵者凡１２篇（《夺锦标》２首、《念奴娇》５首、《满江红》５首），无一出韵。可知王博文所谓“音节协和，轻重稳惬”，并非泛泛而语。
ＳｔｕｄｙＯｎＢａｉｐｕ’ＳＣｉ－ｐｏｅｔｒｙＡｒｔ
ＺＨＡＯＷｅｉ－ｊｉａｎｇ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ｏｆＣｈｉｎｅｚｅ，五’ＭｎＵｎ／ｔｍ／ｔｙ。‰咄ｕ５１０６３０，Ｃｈｉｎａ）
责任编辑：张玉璞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Ｂａｉｐｕ’ＳＣｉＰｏｅｔｒｙｄｉｒｅｃｔｌｙｉｎｈｅｒｉｔｅｄＹｉｓｈａｎ’８ＣｉＰｏｅｔｒｙｉｓｓｅｎｔｉｎｔｈｅｂｏｄｙｏｆｔｈｅＮｏｒｔｈｗｅｒｅｔｈｅＭｏｎｇｏｌｉａａｎｄＹｕａｎＷ８８ｔｈｅｍｏｓｔ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ｒｅｃｏｒｄ．ｗｅｎｐｏｅｔｒｙｐｏｅｍｓ，ｓｅｎｔｗｏｒｄｎｏｒｔｈａｎｄｔｈｅＹｕａ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ｉｎＭｏｎｇｏｌｉａ，ｔｈｅｍｏｓｔ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ｈａｒｖｅｓｔ．Ｂａｉｐｕ’ＳｅｌｅｇａｎｔＣｉｐｏｅｍ．ｔｈｏｕｇｈｎｏｔｔｈｅｌａｃｋｏｆｗｏｒｄｓ，ｂｕｔ
ｈｉｓｂａｓｉｃｓｔｙｌｅ．ｂｕｔａｌｓｏｔｅｎｄｔｏＳｕｓｈｉ，Ｘｉｎｑｉｊｉ，Ｙｕａｎｈａｏｗｅｎｓｃｈｏｏｌ，ｏ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ｗｉｔｈＳｕ’８ＦｌｏｗｉｎｇａｎｄＢｒｏａｄ·ｍｉｎｄｅｄｃｌｏｓｅ．Ｔｈｉｓｐａｒｔｉｃｕｌａｒｌｉｆｅ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ｅｓａｎｄｈｉｓｌｉｆｅａｎｄｖａｌｕｅｓ．Ｂａｉｐｕ’８ＣｉＰｏｅｔｒｙｍｏｓｔｏｆｈｉｓｗｏｒｋｓｖｅｒｙｐａｒｔｉｃｕｌａｒａｒｔｉｓｔｉｃｓｋｉｌｌｓ，ｅ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ｉｎｍｅｔｒｉｃａｌｐｈｏｎｏｌｏｇｙｉｓｕｓｅｄｏｎｔｈｅｍｉｎｄ。ａｎｄｈｉｓａｒｔｉｓｔｉｃｓｋｉｌｌｓａｔｔｈｅｔｉｍｅｔｏｓｅｎｄｉｎｓｈｏｕｌｄｂｅｌｏｎｇｔｏｔｈｅｕｐｐｅｒｎｏｒｔｈ。ＣａｎｂｅｃａｌｌｅｄｔｈｅＮｏｒｔｈｅｒｎＹｕａｎＤｙｎａｓｔｙＣｉａｒｔｆｏｒｍｔｏｓｅｎｄａｔｅｍｐｌａｔｅ．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Ｂａｉｐｕ’Ｓｃｉ—ｐｏｅｔｒｙ：ｓｔｕｄｙｏｎｉｔｓａｒｔ
１２５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