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戏的“十全宴”——《天幕下的两个舞台》品赏
鲍国安作者:李长荣
来源:《剧作家》 2017年第5期
梁洪杰先生的大作《天幕下的两个舞台》(中国文联出版社2013年出版发行,以下简称《天》书),是我最喜欢阅读的一部好书。全书以教戏、论戏、赏戏、评戏、编戏、导戏、学戏、演戏、戏友、戏情为十大纲目,烹制出一席人与戏的“十全宴”。书中亮点纷呈,精彩迭出,佳篇妙语,百味溢香,令人咀嚼不够,品尝不尽。兹选其四味,略作品赏,以与读者分享。纸杯蛋糕的做法
《天》书的第一大美味,是戏剧人生的哲理意味。
人言:“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其实,“人生是戏,戏是人生”。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成为世上的一个“角”,他的“最高任务”,就是“角塑造”和“角创造”。对此,《天》书做了独到而又精辟的阐释。其开篇之作《戏剧表演与人生——〈表演概论〉第一章》,就是生命哲学的杰作。著名戏剧导演艺术家徐晓钟教授在为《天》书所做的序中对此文特别欣赏:“我特别要提及的,洪杰写的《戏剧表演与人生》,
堪称是一篇值得一读的好文章。此文,洪杰以他独特的视角和对人生的深切感悟来论表演谈人生,无论是从事戏剧或不从事戏剧的人,读了它,都将会得到有益的启迪。”著名戏剧理论家孙天彪先生评论此文有“讲稿特、散文特、哲理特、哲学美学素养”。
洪杰在《天》书中写深写透了对自己戏剧人生独有的生命哲理的感悟,他理出了人生的两大要点:一是选择;二是行动。他说:“人生就是生存和怎样生存。换句话说,就是活着加活法。”“人生即是选择。”是“对生活价值意义的选择。”“选择确定后,就要为之行动,并要付出代价。”
洪杰的戏剧人生中有三次重大选择:第一次是“被选择”,即在高中快毕业时,被组织上选入佳木斯市文工团,当时他颇有些不情愿,还为此哭过鼻子。但认真思考,这“被选择”的背后,还是以“必然选择”为坚实基础的——儿时在“落子园”看蹭戏,小学就登台演戏,初中自编自演活报剧,并演出京剧《马关条约》(饰李鸿章),高中时又在佳木斯一中东风业余文工团自编自演,创作出活报剧《白宫里的疯狗》,并扮演剧中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该剧本还在《双鸭山工人》报纸上全文刊发。有了这么多的戏剧亮点,他能不“被选择”么?
第二次选择是1978年他主动报名,考入“中戏”导演进修班,有机会师出名门(师承徐晓钟、罗锦麟、丁扬忠、郦子柏诸名家),也有机会与后来的戏剧名家李保田、鲍国安、陈薪伊等同窗。
第三次选择是1981年他从“中戏”毕业时,面对着京广许多名院的诚邀加盟,去做专职导演,他毅然
选择回到他的“母团”——佳木斯话剧团。
洪杰在给恩师徐晓钟的信中写道:“我们牢记老师的话:‘我们是行动的大师!’我理解这不光是体现在剧场的舞台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人生的大舞台上。”他还在给学生米乐的复信中写道:“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经自己念,自己的历史自己去写,自己的人生角自己去演。”洪杰戏剧人生的行动是扎实、有力、连贯的。他以“戏”为魂,以看戏、学戏、演戏、编戏、导戏、论戏、教戏、管戏组成了“贯穿行动”。
数虎 关于他戏剧人生的三次重大选择与一条贯穿行动线,在书中《我的戏剧人生》一文中有详细的记述与解读。
选择与行动是密切结合、有机统一的,选择是行动的方向和动力;行动是选择的体现和创造。洪杰的戏剧人生,由他对戏剧的准确选择与倾心行动共同构成。他的人生是戏剧,他的戏剧也是人生。人与戏在他身上合二而一、不可分割。戏剧就是他的人、他的命、他的血、他的魂。他说:“戏剧家是终生的,永远不能退的,有家就有戏,有戏就有家。”他还说:“回忆我的前半生,最主要干了一件事——戏剧。”他更说:“戏剧对我的人生来说,受益匪浅。我看戏、学戏、演戏、编戏、导戏、教戏、论戏,归根结底都是探索人生之路,学如何做人。戏剧是人生的一面镜子,它观照人生,指导人生,没有哪出戏不是表现人生的。”
这种对生命感悟的哲理意味,不仅对戏剧人,对所有的人,都具有极高的启示意义与参照价值。
内存条怎么装 二、人生戏剧的美学韵味
《天》书的第二大美味,是人生戏剧的美学韵味。
美学是从哲学高度来研究艺术的学科,故别名“艺术哲学”。《天》书对人生戏剧的美学追求与探索,的确达到了艺术哲学的高度,书中的美学韵味,深刻而独特。
中西美学的相同之处,都以真善美为美学的最高境界。而中西美学的不同之处,则在于中国美学强调“善”的第一地位,“强调美与善的统一,注重艺术的伦理价值;西方传统美学则强调美与真的统一,更加重视艺术的认识价值”。(彭吉象:《艺术学概论》)汉字的“善”与“美”,都与“羊”字密切相关:大羊为“美”,众(艹口)羊为“善”,以“羊”为善与美的集合体。所以在先秦的许多典籍中,“善”与“美”常常是同义词,也就是说:“善即美,美即善。”直到孔子才将二者区别开来,而且认为“善”比“美”更为重要,这一思想成为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思想。
《天》书凸显了这一美学思想,在弘扬真善美的同时,更加强化了“善”的首要地位。洪杰的人生戏剧,就是真善美的戏剧,无论是他创作的剧本,还是他导演的剧目,抑或是他评戏、教戏、管戏,无不以真善美为主线,并以善为龙头。在《〈阿萍去向何方〉导演构思》一文中,他明确指出:“作为编老师像春蚕
导的立意是热情地呼唤弘扬真善美,无情地嘲讽和鞭挞假恶丑!希望人们看了戏之后,能坚定对生活的美好信念,把挚爱撒向人间!”在《我的戏剧人生》一文中,他强调说:“戏剧讴歌真、善、美,鞭挞假、恶、丑,作为人生的境界也应该是真、善、美。真,就是真实、真挚、真切;善,就是善良、善行、慈善,……美,就是美丽、美好、美德,就是用美的形象、美的心灵、美的语言、美的方式去待人处世,去学习、去工作、去生活。”在《“这里的黎明”震心弦——观电视连续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有感》中,他点明:“这就是真的!就是二战时期苏联人民反战斗争生活的再现!……最后,法西斯的匕首还是刺进了这位善良、美丽、对生活具有诗一般情怀的浪漫憧憬的姑娘的心脏……”
由此可见,《天》书已经达到了真、善、美三位一体、三维互动,以真为根、以美为花、以善为果的美学境界,其丰厚的美学韵味,浑然天成。
三、天地舞台的文化品位
《天》书的第三大美味,是天地舞台的文化品位。
“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在天地的大舞台上,《天》书打造出民族文化的独特品位。文化是一个国家的血脉和灵魂,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天》书的民族文化品位,集中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是多元兼容、中正平和。“文化”本身,就是一个多元内涵的大概念,早在19世纪,英国的人类学家泰勒就对“文化”下过一个有名的“泰勒定义”:“所谓文化或文明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包括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人而获得的其他任何能力、习惯在内的一种综合体。”(《原始文化》)而当代我国权威辞书《辞海》也对“文化”给出了权威的定义:“广义指人类在社会实践过程中所获得的物质、精神的生产能力和创造的物质、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指精神生产能力和精神产品,包括一切社会意识形式:自然科学、技术科学、社会意识形态。有时又专指教育、科学、文学、艺术、卫生、体育等方面的知识与设施。”(《辞海》缩印本)
中国民族文化的多元性,是由56个民族共同创造的,其多元兼容、中正平和的特点,也是56个民族所共有的。无论是传统的儒、道、释文化,还是现代的新文化,都具有这一民族特点。《天》书的多元兼容、中正平和的文化品位,鲜明而又浓郁。戏剧体裁的多元兼容,囊括了话剧、歌舞剧、评剧、京剧、拉场戏、戏剧小品、电视剧;戏剧门类的多元兼容,涵盖了中国戏剧、英国戏剧、德国戏剧、美国戏剧、日本戏剧、前苏联戏剧和俄罗斯戏剧;戏剧行当的多元兼容,集编戏、导戏、演戏、评戏、教戏、管戏为一体;戏剧流派的多元兼容,又融“世界三大演剧体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布莱希特体系、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中国戏曲体系为一炉……如此等等,不胜枚举。而这些多元化的艺术元素,又共同构成一个不偏不倚、不温不火的中正平和的文化格局与文化态势,充分彰显出民族文化博大精深中的鲜明亮点。
其二是天人合一、主客一体。“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最根本的区别之一,就在于前者强调‘天人合一’,而后者强调‘主客分立’。”(彭吉象:《艺术学概论》)《天》书的天人合一、主客一体的文化品位,集中体现在人品即戏品、人格即艺格上面。洪杰先生堪称是一位德艺双馨的戏剧家,他广收博采,知识丰富,造诣高深,人格高洁。他集戏剧家、学者、教授、文化公仆、草民情怀于一身,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与痴情之心。他忠厚坦诚、关爱他人,对恩师、弟子、同事、友人、亲人,充满人性真情。诚如他自己所言:“这部书,有我对人生和艺术创作的感动、感恩、感悟、感愤、感知和发现。……它是真实的——一个真实的自我阐述……”的确,他戏格的真善美,是与他人格的真善美互为一体的。我记起上世纪末,在黑龙江省文化厅处级干部中,经“地下民选”,选出四位“典型”,均以形象化的“羊”“狼”冠名——“披着狼皮的狼”“披着狼皮的羊”“披着羊皮的狼”“披着羊皮的羊”。我的好友——艺术处处长林涛培君被选为“披着羊皮的羊”。我想,洪杰君也一定会是另一只“披着羊皮的羊”。
由此可知,《天》书的民族文化品位,当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了。
四、舞台天地的乡土野味
《天》书的第四大美味,是舞台天地的乡土野味。
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这不是狂言呓语,而是物理学中的杠杆原理。支点是人生与事业的智力支撑与能量之源,洪杰选定佳木斯市的戏剧事业作为他人生成功的支点,
是聪明而又有胆略与魄力的。
佳木斯市是黑龙江省东北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大东北的小东北”。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旧称“东兴镇”,意寓龙兴之地,清末始称佳木斯市。解放战争时期,从延安来此的一大批革命文艺工作者,在这里又办起“鲁艺”,张庚、吴雪、马可等文化名人,都曾在这里工作过,故佳木斯市赢得了“东北小延安”的美誉。建国以后,这里又是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的原所在地,北大荒精神从这里闪光。
张植绿 洪杰生于斯长于斯,“中戏”学成后又归于斯,一头扎进家乡的沃土之中,咬定乡土文化不放松,辛勤耕耘,硕果累累。他牢记鲁迅的名言:“有地方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致陈烟桥》)他赞同张葆成教授的论述:“自有文艺始,便有文艺的地域性及相应的文化意蕴。《诗》三百篇,地道的黄河文化,北方风情;而‘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的《楚辞》,则属楚文化,南国韵致。考证家说,《金瓶梅》,山东味儿;《红楼梦》,京味儿。……地域文化是民族文化集合体中最基本的构成部分。地域文化特愈浓郁,民族文化特就愈鲜明。”(《黑土戏剧论》)
《天》书充分展示了戏剧艺术中的“佳木斯现象”的乡土野味,也显示了洪杰先生立足家乡、面向全国、走向全球的实效,真正创造了“以支点撬动地球”的实例和实力。他的论文《中国式的布莱希特戏剧》在1998年纪念布莱希特百年诞辰国际(北京)学术研讨会上宣读,美国《达拉斯时报》2001年11
月10日专刊上全文刊发。他因此结识了德国戏剧专家德·勒·米勒、扬·克诺普夫。他的足迹踏上美国的华盛顿、纽约、拉斯维加斯、好莱坞、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的土地,还应邀参加了中国驻美休斯顿总领事馆的春节招待会,并结识了许多美国戏剧友人。他也到过前苏联的哈巴罗夫斯克、俄罗斯的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梁洪杰不仅属于佳木斯、黑龙江,而且属于中国,属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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