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的价值和应用
关于经方的运用,关键在于你首先掌握经方真正的作用是什么,这是最要紧的东西。
比如小柴胡汤,我们讲是和解少阳,它的主症是口苦、咽干、目眩、往来寒热、胸胁苦满。究竟应当怎么理解它呢?
小柴胡汤我们分析一下,它的组成有人参、柴胡、黄芩、法夏、甘草、生姜、大枣七味药。这七味药其实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人参、甘草、大枣,是一类补药;第二类是柴胡、黄芩、法夏、生姜,这是祛邪的药。
柴胡的作用美其名曰和解,其实它是一种轻清的发表剂,它不仅和解少阳,还有解表的作用。人参败毒散里为什么用柴胡,是用它来解表,柴葛解肌汤里为什么用柴胡,也是用它来发表的,这就是它的另一个作用;黄芩是清胆火的,法夏是降逆止呕的,生姜是散寒和胃的,这四味药是祛邪的。
那么这个小柴胡汤两大类药物的作用合并起来就是一以顾正气,一以祛邪气。
祛什么邪?祛少阳之邪。
你把这个东西掌握了以后,那么下一步理解小柴胡汤所使用的范围就应该是虚实夹杂、胆火上逆而外邪未解的病证。这个病证既有外邪,又有胆火,又还兼有虚,这不就三个因素吗?存在这三个因素的前提下,出现往来寒热,口苦呕逆,那毫无疑问就可以用小柴胡汤。如果没这么掌握理解,你怎么会使用小柴胡汤呢?
桂枝汤和桂枝新加汤都是治中风表证的,二者有什么区别呢?桂枝汤是纯粹治外邪中风,就是外中风邪,属于风寒证的;而桂枝新加汤就是治体虚而外中风邪的,就加了一味人参,那不就变化了吗?
我们怎么样把握这个分寸呢?那就是凡是体虚中风就用桂枝新加汤,不是体虚的中风就用桂枝汤,这不就清楚了吗?
桂枝汤和麻黄汤又怎么区别呢?是外受风寒的实证,无汗恶寒的就用麻黄汤,恶风自汗的就用桂枝汤,这不也很好区别吗?
所以我们能不能正确使用经方,关键在于首先要掌握它。掌握它基本的作用,掌握它的药物组成的目的和意义,一定要把这个方剂的组成配伍搞清楚。使用价值
其实我们学方剂都应该这样学。我们现在的人学方剂往往是仅仅把方剂背下来。当然这是第一道基本功,不能背就不可能用,你背不了就不是你的东西,那只是书本上的,临证时你怎么开得出来呢?所以方剂必须背,背只是一个入门功,“一年级”的功夫。
背了以后更重要的就是理解这些方剂的组成,它是几个方面组成的,组成后的整体作用是什么,它所治的主症又是什么,针对的病机是什么,这些是必须掌握的。
比如张仲景的桂枝茯苓丸,很简单的几味药——桂枝、茯苓、桃仁、赤芍、丹皮。
这五味药其实分为三类,桂枝是第一类,茯苓是第二类,桃仁、赤芍、丹皮是第三类,桂枝是温阳散寒的,茯苓是化饮的,桃仁、赤芍、丹皮是祛瘀血的。三个作用组合起来针对性非常强,一个是温阳散寒的,一个是化饮邪的,一个是祛瘀血的,那么寒气、水饮、瘀血三者凝聚成为肿块,就用桂枝茯苓丸去。
所以它可以治子宫肌瘤,还可以治其他的肿瘤。《内经》里面讲的“肠外有寒,汁沫与血相搏,则并合凝聚不得散,而积成矣。”张仲景的这个方不就是根据《内经》理论而设的吗?
我们学经方一定要这样学,这也是一个方法问题,这也是一个下功夫的目标。只有这样,
你把经方真正掌握了,就可以比较正确地使用。我不讲完全绝对准确,至少可以比较准确地使用。经方治病,只要我们辨证准确,选方对了,我认为没有不取效的,只要用准,绝对见效。
我随便举一个例子:三年前有一个病人,直接从湘雅医院抬过来的,发了病危通知。病人全身水肿,从头到脚肿得很厉害,腹部肿胀,肚脐眼肿起一寸高了,颈项下缺盆也是肿平了,嘴唇肿胀发紫,阴囊肿得像皮球。
这不是危症吗?是中医讲的水肿五绝,因为他出现了唇黑、脐突、缺盆平、足心平、阴囊腐,这是中医讲的水肿的绝症。病人还出现大便溏,四肢厥冷,舌淡苔滑,脉沉细。
这是一个典型的阳虚寒证。我给他开了一个大剂量的真武汤,结果吃十付药肿就消了一大半;第二次继续再用真武汤十付药,基本上就完全好了;后期是温补脾胃,用六君子汤加干姜。
后期可能谁都可以想到,关键就是病危的时候用真武汤。这个真武汤能有如此奇妙的效果,说明了古人经方的作用和价值,但关键在于我们能不能正确使用。如果不能正确使用,病人是一个湿热肿证,你也开个真武汤,那不就治反了?
有些人居然说古方没有什么重复作用,其实不是方没有什么重复作用,是他自己太呆板了,不会用,关键在于是否会用。
我前面讲过小陷胸汤的应用以及麻杏石甘汤的应用,这些都是经方,对经方的应用我深有体会。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说法,就是在方面分经方派和时方派,那么我是哪一派呢?
可以说我哪一派都不是,也可以说我哪一派都是。为什么哪一派都不是呢?因为对于经方我非常熟,经方我经常用,但时方我也经常用,而且经方和时方我经常合在一起用。患者既有经方所治的主症,又有时方所治的主症,那我为什么不能一起用呢?
至于经方和时方一起用,在我临证中随时都可以看到。我举个例子,《金匮要略》讲:“妇人有漏下者,有半产后因续下血都不绝者,有妊娠下血者,假令妊娠腹中痛,为胞阻,胶艾汤主之。”
张仲景的胶艾汤就是漏下的,不论是产后漏下,半产后漏下,妊娠漏下,凡是损伤冲任的漏下,都可用胶艾汤主治。假如病人兼有黄带下,这是我们常见的,也就是妇科炎症,有些病人不仅漏下,而且兼有黄带下。
而张仲景的胶艾汤可以漏下,但不可以治黄带,那我再把傅青主的易黄汤拿过来合用,这不就可以了吗?用胶艾汤加易黄汤,病人服药以后不仅不漏下了,黄带也没有了。
又比如用小柴胡汤。春天的感冒,如果是风热感冒,要用银翘散,没错!但是有时候会有往来寒热的症状,春天是肝胆相应,是胆气升发的时候,正好是用小柴胡汤的时候。所以我在春天的时候风热感冒,一般是小柴胡汤合银翘散。这不就是张仲景的方和吴鞠通的方合到一起了吗?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我的临床当中,经方和时方是一定会联系的。我绝对不会说经方老方就“靠一边去”,或者是时方新方又“坐一边去”,我是老方和新方结合在一起用,是根据病人的证需要什么方就用什么方。
我用方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因证选方,是什么证就要选什么方。
李中梓有句话叫“用药如用兵”,用药跟用兵一样,这个没错!我要给出一个下联,就是“用方如用人”。为什么说“用方如用人”呢?我们要选用一个汤方,不论是古人的经方也好,后人的时方也好,你必须要对它了解。要了解到什么程度呢?要知根知底,了解它的主要功能,了解它的特点所在,你才能够使用。
就好比我对某个人很熟悉,他有什么特点,他有什么能耐,他有什么长处和短处,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我就可以让他去做适合他做的事情。如果你派个不能干这个事情的人去,那肯定干不了。如果能有上千个方在心中放着,对每一个方的作用又都非常清楚,用的时候就会得心应手,这就叫“用方如用人”。
1“方”从“法”出
晁师注重通过望、闻、问、切四诊进行病证资料收集,并进行八纲分析,确立证候,而后据证立法,遣药处方,细探其病机,法从证候而立,处方先立法,而后方药自出。
笔者随师会诊一男性患者,90余岁,西医诊断为认知功能障碍,经西药调治,患者已无狂躁,但见昼夜交错,夜卧不寐,夜多惊恐梦,大便干结,舌尖红少津,苔白,脉弦。
笔者心中暗自辨上述诸症,不得要领。晁师辨为老年患者“气阴两虚,心神失养,神志不安,兼见肠燥气滞”之证,故立以“养阴益气、养心安神,镇惊通便”之法:
方以麦冬、五味子、太子参、制首乌益气养阴,
炒枣仁、远志、合欢花养心安神治本,
又以生龙牡、珍珠母重镇之品潜阳安神,
石菖蒲宁神开窍治标;
患者大便干,《素问·逆调论》云:“胃不和则卧不安”,气滞满胀不除亦会致夜寐不安,故以火麻仁、郁李仁润肠通便,大黄、厚朴泻下除满,亦达主证次证兼治之功。
全方补益治本,重镇治标,兼顾大便不通,使积滞除,气机调畅,而奏养心安神,镇惊通便之效。晁师诊治过程中谨守病机,辨证论治体现于每一环节,病机明确,治法即立,方药跃然而出,运用自如。
辨证论治实为中医之根本,而真正在临床得以体现并获得良好临床疗效,却非一朝一夕之功。临证之时,病机未清,立法不明,就茫然处方,实难奏效。而临床所见之病,往往寒热并见,虚实并存,气血同病,阴阳并虚,而辨证的要点亦非明显确凿。
这就考验一个医生的临床感悟,临床的积累实为关键,也应有晁师所说“医生要善思悟”在里面,对每一个病人要“认真思悟、考虑,认真揣摩,反复推敲,回顾自己的经验,所学的知识,认真对待解决临床问题”,不断培养自己的悟性。中医医理精深,需要孜孜不倦地学习,
点滴积累验证,方可领略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