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女驸马”的双性同体论诠释
摘要:黄梅戏《女驸马》成功塑造了一个兼具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的角。主人公冯素珍温柔顺从,集古代传统女性诸多美好气质于一身;同时,她勇于反抗继母压迫,敢于以男性身份在科举场上大显身手。从双性同体视野来看,这既是双性气质在一个人身上的完美融合,又是传统戏曲对“双性同体”这一理想状态的研究与探索,也体现了中国社会对性别问题乃至两性和谐关系的思考。
关键词:《女驸马》;双性同体;女性主义;
一、引言
“双性同体”(Androgyny)最开始出现于柏拉图(Plato)的《会饮篇》中。柏拉图在作品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远古时候的人类其实分为三种,除了我们现有的男、女两种性别外,还有一种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性别——阴阳人。远古人类都有两张面孔、四条胳膊和四条腿,他们将两个人的力量集中于同一个身体之内,他们体力充沛、精力旺盛、品性气质超凡,强大到令诸天神手足无措。于是,宙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把人从中间直接劈成了两半,人类就分裂开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在那之后,“人与人彼此相爱的情欲就种植在人的心里,它要恢复原始的整一状态,把两个人合成一个,才能医好从前截开的伤痛。”[1]柏拉图指出,人只有在到被分开的另一半自己以后,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人。后来的人们就逐渐开始用“另一半”代指配偶,并将柏拉图的这
一理论概括为“双性同体”,用其来描述存在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一种亲密无间且不可分离的状态。
随后,“双性同体”的概念逐步扩展到心理学领域,被用来指代个体身上兼具双性化的生理特点及心理特点,弗洛伊德(Freud)和荣格(Jung)都曾在其着作中提到过人类情感和心态上的两性化倾向[2]。值得一提的是,荣格提出的阿原型(即男性身上的女性特征)与阿尼姆斯原型(女
性身上的男性化特征)至今仍在心理学领域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女性主义先驱弗吉尼娅·伍尔芙(VirginiaWoolf)率先将该理论应用于文学批评领域。她摆脱了原有的男女两性间二元对立论的桎梏,关注两性内部各自拥有的差别,着力于实现男女两性间的和谐统一。在其着作《一间自己的屋子》(ARoomofOne'sOwn)中,伍尔芙提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她曾经在偶然间看到一位绅士和一位淑女逐渐走到一起,然后他们坐进了一辆汽车中,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境“好像在分开以后,又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来”[3]。于是,她突然想到:既然男女结合可以给双方带来最大的满足和最完美的快乐,那么,在一个人的脑子里,或者说身体里,是否
也需要两种性别的融合呢?他们是否也需要联合起来,以求得到最大的满足和最完美的快乐呢?她在书的最后两章的开头部分写道:“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最正常,最适意的境况就是这两个力量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若是男人,他脑子里女性那部分一定也有影响,而一个女人也一定和她里面的男性有来往”[4]。从这点来看,双性
同体也就意味着男性与女性之
间其实并不存在严格到不可调和的界线,男性不一定就要勇敢强健、坚韧不拔,女性也并不一定就要温柔乖巧、逆来顺受。两性可以和谐地共存,同一个人也可以为了达到自身人格的最佳状态,适度地平衡自己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
《女驸马》作为黄梅戏的经典剧目之一,通过冯素珍女扮男装冒名赶考、偶中状元招为驸马、洞房献智化险为夷等一系列近乎离奇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戏剧情节[5],塑造了一个既拥有痴情忠贞、端庄大方等女性气质,又拥有勇敢坚定、机智果敢、沉着冷静等男性气质的女性形象,体现了传统戏曲对性别问题的思考以及对“双性同体”理想模式的尝试。
二、“女驸马”的双性同体论诠释
双性同体主要指明显的女性气质和明显的男性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展现,并且趋于和谐的一种状态。据此理论,《女驸马》中冯素珍的形象分析主要可以分为三方面:一是符合中国古代传统价值观的大家闺秀形象,二是作为男主人公拯救者的“女状元”形象,三是回归女性身份时的贤妻良母形象。可以说在故事结尾,冯素珍已经拥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格,基本实现了双性气质的和谐化。
(一)女性人格特征——房中沉默的“天使”
女性人格特征主要指一个个体具有女性形象所应该具有的一系列在性格上、心理上的特征,如关心体贴、娇羞腼腆、亲切和蔼、温暖温柔、勤俭持家、爱心又有同情心、多愁善感又敏感等[6]。
冯素珍女性人格特征首先体现于她始终是一个多愁善感但遵守礼教、被迫依赖于父亲的女儿。戏曲第一幕是冯素珍在绣阁做女红,此时她的形象是封建社会道德束缚下女性应有的形象:古代提倡女子心灵手巧,她精通女红;提倡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始终待在绣阁之上;提倡女子三从四德,她乖巧懂事,服从并依赖于父亲,这也就导致冯素珍在家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生母去世后,冯素珍的哥哥在不堪继母逼迫时,离家出走八年未归;然而冯素珍即使千般愤懑万般挣扎,也只能和其他传统女性一样,选择承受继母带来的苦难,未曾挣脱过传统社会给女性戴上的枷锁。因而,在继母嫌弃李郎家贫、准备让素珍改嫁时,她就只能在绣阁上无助地叹息:“绣阁刺鸳鸯,何日能成双?楼头柳叶青,怕听杜鹃啼。何时从人愿?愁容换笑容。”[7]3
其次冯素珍女性气质还体现在她体贴顺从、痴情忠贞的未婚妻身份。她与李兆廷的“爱情”,本就是封建社会伦理道德的产物。他们的“爱情”始于童年,二人青梅竹马、同窗共读,李兆廷只有在两家大致门当户对时,才会出现在冯素珍的身边;两家婚约定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语常言“嫁鸡随鸡,嫁叟随叟”“一女不嫁二夫”,即使李郎家道中落,她始终坚定自己不改嫁的立场;李郎上京科举盘缠不足,她派侍女赠银,大力支持;李郎为父母所害时,她冒着生命危险替夫赶考。
戏中冯素珍的经历,也恰好印证了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先驱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deBeauvoir)的观点,即“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8]。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在生理、心理或
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只有另一个人的干预,才能把一个人树为他者。”[8]45在性别上,冯素珍本是女儿,是未婚妻,据此可以推断出,她在传统意义上一定是一个弱者,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天使”,但是当她失去了她所能够依赖的男人时,她也能很快承担起拯救夫君、改变自己命运的重任,这时她身上的男性气质便逐步显现。
(二)男性人格特征——春风得意的“女状元”
黄梅戏女驸马歌词男性人格特征指一个个体拥有男性所应该具有的一系列在性格上、心理上的特征,如逻辑性、客观性、独立性、果断性、攻击性、稳定性、挑战性等[9]。冯素珍的男性人格特征主要体现在两个阶段:成为“女状元”前的机智果敢、才干非凡;成为“女驸马”后跟公主坦白实情时的不卑不亢。她的男性气质在扮演“女状元”身份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冯素珍先是经历了一次个人层面女性人格的反叛——做出了女扮男装的选择。她愤愤不平地说道:“女孩子命苦!要是男的又便怎样!”[7]5冯素珍未囿于女性身份,这时其身上的男性气质显露:毫不犹豫地选择进京赶考体现了冯素珍的果断与决绝;借男性身份的伪装来实现救夫目的,体现了冯素珍的聪明机智;
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尝试摆脱继母束缚,体现了冯素珍的勇敢无畏。这些传统男性气质逐渐在冯素珍身上出现,她也因此开始争取命运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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