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苏童《妇女生活》中的三种女性形象
苏童是当代独具风格的小说家,在他的众多作品中,有一部分以女性的生存境遇为主题的小说是很有代表性的。有人说身为男性的苏童比女人还了解女人,这话不假,他塑造了一系列丰满、鲜明、动人的女性形象。他笔下那些女人们虽然生活在不同的时代,然而她们作为女性,身上却有着相同的性格特征:美丽、软弱、庸俗、刻薄……
《妇女生活 》便是苏童女性系列中的一篇,它是由“娴的故事”、“芝的故事”和“箫的故事”这三个部分组合而成。这三个故事塑造了三位不同的女性,却由于娴是芝的母亲,箫是芝的养女这一线索贯穿为一个整体。苏童以历史生活为背景,让处于不同历史中的三代女人在生活中做困兽犹斗式的奋斗。发出沉重的叹息,表现出他们生命的躁动和灵魂的扭曲,由此可以看出苏童对女性的关注与思考。他以沉着冷静的笔调写着一家三代人凄凉悲切的轮回式的命运,有着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与关怀。
最先上演的是第一代“娴的故事”。娴不甘平凡,做着强烈的明星梦,为当明星她义无反顾地做了孟老板的地下情人,拍了一生中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两部片子。随后伴随着娴的怀孕以及从医院的逃离 ,最终还是被孟老板无情地抛弃了。在娴看来是由于她的不慎怀孕,更由于她
怕疼不肯堕胎以至于失宠于孟老。板娴后来闭门思过 ,她想如果那天做了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悲剧的另一起因是她太年轻,她怕疼,就因为怕疼断送了以后的锦绣前程,多么可悲啊!她完全没有意思到自己和别的女演员一样,不过是孟老板的掌上玩物,如同一件衣服,再新鲜再时髦,也有过时破旧的一天。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的悲剧与生俱来的,是早就注定的。从悲痛中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愤怒,当然她的愤怒并不是由于格受辱,而是因为失去了孟老板就失去了她的享乐、荣耀和她的“幸福”。难怪有人说女人不能承受任何打击,“她们像纸一样脆弱而浅薄“,如果说娴的过去是由于她的年轻,不谙世事,尚可原谅的话,那么后来对于她母亲的情人的诱惑“不设防”就是她的自甘堕落了。这时的娴对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人都没有感情,对于母亲的愤怒,绝望,她只是采取漠然的态度。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芝,她恨屋及乌,将对孟老板的愤恨、失望迁怒于女儿身上,从而开始酿造了下一代的悲剧。
接着讲述了私生女“芝的故事”。生活在母亲阴影之下的芝 ,自她投胎在母亲腹中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她一生的不幸。亲生母亲娴认定芝的到来断送了她的“锦绣前程”和一生的幸福。生活在这样一个沉闷而无爱的家庭里,芝的性格是扭曲的,人格也是不健全的。她仇恨自己的家庭,也难以融合到别的家庭之中。她和邹杰生长于不同的土壤,自然从生活方式到思维方式都难以融合在一起,也就注定了他们的婚姻悲剧式的结局。无依无靠,强烈的危机感和无助感强
化了她潜意识中由恋父情结转化成的依附意识。在她和邹杰结婚后,表现出对丈夫近乎疯狂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源于她心中无依的恐慌。而作为母亲的娴在邹杰面前言语轻桃,更令芝难以容忍的是娴竟然窥视她和邹杰的性生活这如同一只苍蝇一直堵在芝的心里,再加上她的不育,最终导致了芝精神上的彻底崩溃。自杀未遂后,芝采取了极为极端的手段监控邹的一切,不允许邹杰跟年轻女性说话,对邹杰的任何单独行动都表示优虑紧张。特别令邹杰难以相的是,芝竟然检视他换下的内裤,她的疯狂终于把邹杰逼得卧轨自杀。
最后一个是第三代“箫的故事”。 箫是邹杰从儿童福利院抱回来的弃婴,由于芝梦想的是一个儿子因而对箫的女性性别一直耿耿于怀。而作为外祖母的娴对她没有丝毫兴趣,她把箫只当作养只波斯猫。被这样一个畸型的家庭领养,没有爱,没有关怀,唯一把箫放在眼里的只有养父,但养父对她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感情,而是掺杂了性、揉合了情欲。箫从心底里憎恶这个家,仇恨家里的每一个人,为了逃避娴和芝以及照相馆楼上的阴暗潮湿的家,箫在十六岁那年自愿报名去了农场插队。两年后,箫又返城市了,此时的箫得了可怕的风湿性关节炎,她的心也更加淡漠。为了结婚有房 ,她毫不迟疑地把养母送到精神病院,对娴更是恶言相加。生活把箫塑造成了一个现实又带点俗气女人,因而她吸引不住她那大学毕业的,由于没有房子而将就与她结婚的丈夫。小杜有了外遇,满以为道德的力量会靠向自己这一边,没想到反
而挨了小杜一记沉重的拳头,一句“我干下流事?我再下流也没跟自己的养父睡觉。你这种女人,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自由”就把箫彻底击跨了。箫的婚姻最终也是一个悲剧,她本想亲自杀了那个负心的人,可正如小杜所说“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你怎么打得过我呢?一般说来,女人都敌不过男人”。箫彻底地领悟到不论是她外婆、养母还是她自己以及所有的女人,她们的共同敌人都是男人,但女人却又是为男人而死的。箫觉得悲哀,气愤和无奈 。
从1938年至1987年,三个女人如同在一个圆弧的不同时间点上起步,到完成自己的悲剧时才戏剧性地发觉尽管时间不同胸最大的女明星,但她们的人生轨道和最终的结局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女人对男性的依附性
她们都想依靠男人、控制男人、主宰男人,都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男性身上,而最终又以男性对她们的背叛为结局。娴在孟老板身上寄托着从小培养成的明星梦,最终被孟老板所遗弃;芝死死地抓住邹杰,以为他可以给她依靠和安稳,可结果却把他逼上了自杀的绝路;箫一直努力维持着无爱的婚姻,可还是遭到了小杜的移情背叛。男性与女性构成了人类的二元世界,然而随着母权社会灿烂光芒的剥落,人类文明史便成了男性至上的历史,世界成了以男人为中
心的世界,女性成了被压制、被贬抑、被排除乃至被取消的对象。作家把女性的依附意识看成是与生俱来的,这也就为说明女性作为“第二性”准备了有力的依据。《圣经》里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变成的,也就是说女人是男人的部分,于自己身上的一根肋骨,男人对女人们的弱点摸得一清二楚。因而当被抛弃的时候,无论是娴、芝还是箫都免不了捶足捣胸、大声诅咒、精神崩溃、舍身相拼。文中娴芝萧三代人的命运就是依附男人的循环,他们都对男性有着牢固的依附性。除了依附男性,她们不到更好的出路,在对男性的依附过程中,她们的心理也倾向于自轻自贱,认定了女人是不能离开男人的,认为男人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二、女人与女人的对抗性
当她们生活在幸福中时最嫉恨她们的都是女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娴、芝、萧一家三代母女之间仿佛天生就带着对母亲莫名的仇恨,在相互的咒骂和怨恨中,母女之情已被毁灭得彻彻底底。在她们倒霉时也不要指望会被女人同情,而是极度的嘲讽与满足。这也就从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被男人所宠爱的女人,自然要被女人嫉恨,而得不到男人爱的女人,也自然得不到女人的尊重。”从中可以看来,她们都是可怜悲哀的女人,在得不到幸
福的时候苦苦寻觅,等到得到它的时候又担心别的女人横刀夺爱,这也是女性普遍面临的困境。
三、由过度的欲望导致的悲剧性
欲望过度膨胀就必然走会向悲剧。随着女性的畸形欲望过度膨胀,她们通过自身的力量是无法满足的。虽然她们恶毒,但毕竟是单薄的女人,要想满足超乎自己能力的欲望,唯有死死的抓住男人们。娴就是对孟老板的过度欲望从而造成了自己的人生悲剧,她轻浮的令人难以置信,她可以随意而然的跟他母亲的男朋友上床。而当被她的母亲发现时,看着母亲在追打那个男人时她却可以平静的大笑道:“打吧,狠狠的打,这种男人该打。”最后母亲被她的冷漠与无知逼得跳海;娴的女儿芝对男人的依赖与控制达到了精神病的程度,她会莫名奇妙的认为他的丈夫跟自己的养女有性关系,最后将自己的丈夫逼死,自己也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
同时,自始至终都在围绕三位女性的亲身经历进行剖析,在这个过程中她们都或多或少的进行着 “审视”,或者是从“审祖”的角度,或者是从“审母” 的视角,更多的是通过“自审”的角度来透析自己的人生。
一、审祖
娴从名义上是箫的外祖母,尽管箫不是娴的亲外孙女,但是“养育之恩”
过天”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我们从文中发现,子孙之情在娴和箫之间根本不存在,她们更多的是相互抱怨,相互挖苦,甚至相互折磨。箫曾愤恨地说:“她存心不让人安静,我恨死她了。” 显然,这不是孙辈该对祖辈说的话, 但是箫总是想到三十前娴是怎么对待她的,她便给娴在物质上的“虐待”,断了娴喝了几十年的牛奶,取而代之的是速溶豆浆,在娴的哭闹声中还振振有词的说:“给你喝豆浆算我孝顺了……我已经吃了三十年泡饭了,我连速溶豆浆也没喝过。”这些话明显是对以前娴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不满,从而加以报复。到了最后,箫对弥留之际的娴纯粹是精神和心灵上的“虐待”,箫明知娴和孟老板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故意用话去刺激她挖苦她“既然这么怕热,你当初怎么不跟那个老板去香港,香港有冷气,再热也不怕,还有佣人伺候,你为什么不跟他去?”这句话足以揭开娴隐藏许久的伤疤,娴最终是在外孙女句句嘲讽和挖苦中解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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