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物我同一思想观照写作教学
我们在批阅学生习作时,常会遇到这样一类作文:就事论事、就物写物、就人写人,干瘪消瘦,更甭论有动人之。如果我们对学生的写作思维进行内观察,就会发现其思维单一封闭,缺乏想象力。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对学生的写作思维进行拓展指导和训练。其实,早在二千多年前,我们的先哲庄子就提出用“物我同一”的思想来观照世界,他主张“物无贵贱”,强调人与自然相互融合。清代学者王国维也曾提出类似的观点:“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人间词话》)如果在我们学生的写作思维中植入“物我同一”的思想,那么期待他们写出富有灵性的文字不是没有可能。 下面结合实例展开对此观点的阐述。
一.物我同一的表现形式
物我同一是心理发展的最高境界,这里的“物”,既可以指丰富多彩的物质世界,也可以单指某一方面的事物,“我”指的是人的主观世界。文学作品中的景不是纯自然的静止不动的景,其传递着人情事意,与人事合为一体,替人传情,替事说话。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从物我同一的表现形式来看,大致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是物即人。这又可分为给物配上人的动作与赋予物以人的感情,让物开口说人话。 先来说说给物配上人的动作。 如“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朱自清《春》)。 用人赶集的动作来表现春天百花竞相开放的景象,给春花以人的情感,丰富了春天的意境。再如:“于是这一天来了,电锯从树的踝骨咬下去,嚼碎,撒了一圈白森森的骨粉。 那树仅仅在倒地时呻吟了一声。”(王鼎钧《那树》)“咬”、“骨粉”和“呻吟”这都是用在人身上的词语,本来这几个词语不应当用于此情此景,但作者富于创造性,移植在大树被锯的场景上,再现了一幅人类屠戮大自然生命的图景。“咬”诉诸视觉,“呻吟”则诉诸听觉,都给人以痛苦和悲哀的感受,仿佛被锯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表达了对伐树人的愤恨。
再来说说赋予物以人的感情,让物开口说人话。如:“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 ‘我在开花!’它们在笑。‘我在开花!’它们嚷嚷。”(宗璞《紫藤萝瀑布》)此句生动描绘了紫藤萝花盛开的状态,显示其生机勃勃和可爱明朗,犹如一调皮可爱的孩子在读者眼前欢呼雀跃。
第二种是人即物。指把人当做物或把人想象成物来写,这是将物的某些特征溶注于人的结
果。这也可以分为两种情况,先说给人配上物的动作。如:“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鲁迅《故乡》)作者用“飞”这一‘物”的动作来描写宏儿跑速之快,表现了宏儿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又如“那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 荷花变成人了! 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 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个就到了各人丈夫的脸。啊,原来是他们! ”(孙犁《荷花淀》)作者是把钻在水下的游击队员当做水生植物来写的,把植物生长的“长”临时移用到人身上,表现游击队员掩护之巧妙。
再说把人想象成物。如:“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鱼鹰。 ”(孙犁《芦花荡》)鱼鹰生活在水边,拥有尖利明亮的眼睛,把长年累月生活在芦花荡的老头子想象成鱼鹰,非常贴切地表现了芦花荡人的精瘦精干。再如“在这里的人们中间,我最不愿与之离别的就是海涅,我恨不得把您也装进我的行李袋中去”(马克思《给海涅的信》)。在这个例句中,马克思将海涅当作行李一样来处理,是拟物的手法,显得十分风趣。
二.物我同一的写作要求
物我同一思维在写作中常以比拟和比喻的形式出现,如果顾及全篇,有托物言志、借物传
情、象征手法等多种形式的运用。不管哪种形式出现,前提都是在作者情感饱满,以至于到了物我两忘、物我交融之时才采用。
作者的情绪状态是这种物我转换联想的关键。 对于同一客观事物,处于不同的情绪状态,对它的知觉会完全不同。比如说“山”,在一般人眼里,最多只是看出了它的高、大、险。而在李白的眼里看出了它的不屈不折的气概。“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独坐敬亭山》)他凝视着秀丽的敬亭山,敬亭山高高地矗立在那里,不屈不挠,也似乎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诗人,世界上大概只有山还愿和诗人做伴吧? 诗人将自己的情感寄托于敬亭山,只有山和诗人的情感一致,他自己也好像靠在山上,也有这种山的傲骨。辛弃疾也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人与青山互观互赏,互猜互解。既然在人世不到知音,或许青山能洞悉诗人们的心事吧。
物我同一的写作思维并非机械地物我互换,它是作者激情的归宿,是作者喜怒哀乐的情感宣泄的必然结果。有了这种激情,怎样才能将自己的激情转换到他物上呢?
首先,要打破思维定势,用审美的眼光看世界。随着我们年龄的增加,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知识越来越丰富,知识的增多往往会把覆盖在事物表面的神秘的面纱揭去。而神秘性一
旦消失,在我们面前出现的都是符合各种自然或社会科学的一些事物,而且我们也会失去对它们的想象力。想象力消失了,再加上我们总用清晰的科学标准代替情感的总体把握,总以规规矩矩的方圆去代替活生生的想象,在你面前出现的山,永远是一座山; 人,永远是这样的自然状态的人; 彩虹,是阳光和雨雾相互作用的产物;垂柳,是归属于植物的某一科,是落叶乔木或灌木。就这样以科学的分类标准代替审美标准,是不会移情于物的。
其次,要善于以己度物、以情度物。在某种情感的支配下,要善于将没有任何颜、毫无质感的抽象线条、平滑的曲线,看成富有活力的物体,飞扬的抛物线则更觉动人心魄。我们只要善于以己度物,以情度物,原来没有生命的东西,仿佛就有了它自己的感觉、意志,也就能像人一样活蹦乱跳了。运用物我同一的写作思维时,美丽的彩虹就不仅是雨雾和阳光相互作用的产物了,也可以是一座通往幸福大门的桥梁了; 垂柳就不仅是植物中的哪一属哪一科,也可以是小姑娘对着湖面梳理的长发了;一弯新月看上去就会温情脉脉,一轮圆月看上去就是在点头微笑,就不仅是本身不发光,无生命,总是围绕地球转动的月球了。
三.物我同一的习作范例
杜鹃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老家后园有一片小树林,种着杜鹃。
我放学时常在那儿玩耍,以至于常常忘了时间,直到爸爸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生气地叫着我的名字时,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有时我去玩的时候,远远看见几点梅红,就知道杜鹃开了。
我曾在书里见过大的杜鹃。它高得就像枫树,远远望去就是一片红艳,连衬托它的绿叶也被它的艳丽吞噬了,淹没了。那才是真正的如火如荼的美,振奋人心的美,壮丽辉煌的美。
然而,我只在书里见过,照片里见过。
这里,没有那种杜鹃花。这里的杜鹃,娇俏得就像小家碧玉,(原文无此句)稍低点就埋没在绿叶堆里; 枝也不高,就像灌木丛; 花瓣虽大却极少有重瓣,风头反倒被原本只是陪衬的绿叶抢去了。
我有一物生得巧但是,我却见过另一种美。在这大丛大丛的红杜鹃中,偶而立着一株的白杜鹃。 它在红花绿叶中显得尤为突出,白如雪,衬托在中间的花蕊高高耸起,挑着一颗清晨的露珠。如果说红杜鹃是多嘴的丫环,那么白杜鹃简直就像是等待着意中人归来的小,一袭白裙,云鬓斜插玉簪,惹得行人驻足赞叹,不由得让人联想起超凡脱俗的仙女,高贵清丽的精灵。(原文无此句)
下雨了,她被雨鞭打得东倒西歪。雨停后,她的白裙上还挂有未干的泪珠,让人心底陡然升起一阵心酸。
明明是同种的花,却有如此迥异的美,我想这世间也仅杜鹃一种了。
这是一篇周记,要求学生选择自己喜欢的一种植物进行观察,运用“物我同一”的写作思维,把物当做人来写,传达你对此物的特殊感情。 如果原文中无划线句,显然此文要降格给分。 正是因为“物我同一”的写作思维运作,才会创作出这些富有灵气的文字。在作者眼里杜鹃花不仅是植物,而是多嘴的丫环或是一袭白裙的小,一种古典诗歌意境美在字里行间流淌。
物我同一的至高境界是物我两融,即天人合一,亦如“人在桥头走,桥走水不流”的心境。 《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即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而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庄周,浑然间不知道是自己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自己。 这是一种物我不分,亦即物我两忘的境界。
“物我同一”的积极意义,在于追求美好,在于全身心的投入。 写作需要“物我同一”,生活也需要“物我同一”,如果把“物我同一”植入学生的写作思维中,那么教给学生的不仅仅是一种写作思维,更是一种终身受益的处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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