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批评“第四辑
M E D I A C R I T I C I S M
新视野
类德克萨斯语境下的欲望工具
林焱
或许这是个有很多忌讳的论题，因此，先从纯洁的德克萨斯的巴黎开始吧㊂
文德斯的影片‘德克萨斯州的巴黎“中有
两个意象：公路与密室㊂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
两个意象并置的关系，而每个观众都会记得密
室中隔着原子镜(单向透视玻璃)的两男女对
话的情景㊂20世纪80年代，这部电影在我国
上映时，跃跃欲试的观众当然料想不到20年
后泛滥的网络视频聊天㊂
影片中，特拉维斯说，他的家曾经在德克
萨斯州的荒凉地区，他的母亲很好 玩 ，但她
不是㊂他的父亲想出个主意，做了一间密
室，让她戏拟地接待客人，且告诉客人说，她是巴黎人㊂这也就是本片片名的一种释义：虚拟的放纵㊂特拉维斯这话是说给儿子亨特听的㊂但不知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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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亨特听得的是奶奶曾经的浪漫故事，还是母亲简当下的生活形态  准确无疑的是，这种 前视频聊天 的方式至少在那个年代就已进入商业运作㊂二十多年前的影片展示了这样的场景，特拉维斯在 西洋镜俱乐部 里超前地领略到了网络视频聊天的各种可能：纯洁的对话与激情的宣泄，容易解开上衣的女方和不容易猜透
用途的长沙发，还
有，可以相约到其他
地点见面的 镜友
( 网友 的前世代身
份)㊂文德斯在这段
影像中犯了个技术
性的错误：简在特拉
维斯的提示下，调整
两间隔绝的密室里
的灯光，作为商业服务一方的女性，就可以透过原子镜看到男性来客特拉维斯㊂ 西洋镜俱乐部 的交流介质是单向透视玻璃和有音频处理功能的电话机㊂这两个介质加密了顾客的容貌㊁声线与真实身份，也加密了应召女郎的肉体㊂欲望只能在这样的前提下放纵㊂画面上，特拉维斯一进俱乐部就遇到一垛
垛艳女，文德斯很清楚，在这种西洋镜俱乐部里，没有几个顾客会像特拉维斯一样进入原子镜聊天室，纯粹为了玩深沉㊂
原子镜规定了欲望放纵的工具性质㊂窥淫，在金钱与工具的掩护下，取得了合法性㊂在西洋镜俱乐部里，工具的功能不仅能掩护窥淫心理，还埋伏了更多的性生理需求的可能㊂文德斯这部影片赋予男女两方高蹈的意念与沉郁的精神彩，所以，隔着西洋镜的相买卖被佯装成能够逾越情感障碍实现心理沟通的超级端口，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情感端口的超级搜索工具㊂原子镜的制作工艺进步取向，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实现单向透视，那不仅仅能防止有人再犯文德斯式的(也许是明知故犯的)技术性错误，也能实现反射大多数原子的物理性能㊂这种 稳量子性原子镜 被称为 超级完美 的原子镜㊂
情欲本来是双向交互的，却偏偏有些人倚借工具寻求单向的表达㊂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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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家用电脑与互联网都是一样的，而每台电脑的使用功能则大不相同㊂有
的电脑使私家居室成了 西洋镜俱乐部 ，这是尽人皆知的事，然而，人们还不
能预知的是，在这方面还会开发出多少新的功能，还会有什么样的方式可能满
足人的情欲㊂肯定不仅仅止于语言的互煽，不仅仅满足眼球的窥视欲㊂法国导演皮耶-保罗㊃雷德斯早在2000年就有一个很可能诉诸实现的虚构
在影片‘托马斯之爱“中㊂
在现代科技条件下，人类越来越多地生活在虚拟环境中㊂影片‘托马斯之
爱“中有一段关于童年记忆的场面，幼年托马斯在海边沙滩上蹒跚，这段镜头
非常像‘楚门的世界“中幼年楚门的家庭录像㊂楚门未出生就已被电视机构买
断了二十四小时跟踪实况转播权，他的所有行为都被安排在一个虚拟的环境中，包括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他完全成了一个虚拟人㊂托马斯未遭此劫，他
幼年在海边享受着人本主义的快乐  动物性的自然生命的权利㊂但是，一
个小道具预示了他的 前途    他嘴里含着一个奶嘴㊂现在，太多的幼儿都
吮过奶嘴㊂奶嘴的意义，被妇幼科医学所充分褒扬与推崇㊂幼儿口唇期对母
亲乳房的贪恋，被虚拟的一块乳胶制品所欺骗㊂人的第一个生理需求，就被工
具诱劫了㊂生动㊁复杂的自然生命形态与简单的机械工具的竞争，后者总是常
规性地取得完胜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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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吮吸的奶嘴，就是他后来生活空间的预告㊂他得了 恐旷症 ，无法在自然空间中生活，一间密室成了他的全部世界，随之，他也无法跟任何人直面接触㊂密室中，现代化㊁超现代化的生活用具应有尽有，首先是一台功能超强的电脑㊂托马斯通过他的终端，与母亲㊁与所有服务机构保持联系㊂这个空间，与楚门的虚拟世界不同，它不虚拟，它是实体，是百分百地用工具设备构成的㊂这是工具空间㊂所有生活必需品都通过一个特殊的通道送达托马斯的工具空间㊂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托马斯的工具空间，连电器维修也要通过可遥控的工具设备来完成㊂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部主要演员不出现在画面上的影片㊂观众也看不到这个工具空间的装置，也许就跟宇航员乘坐的太空舱相似吧，空间可能会稍大些㊂而今，很多人生活在类似于此的空间里，比如各种 写字楼 与隔成小方块的 写字间 ㊂只是，下班后大家都可以离开㊂有时，从这个工具空间里出去
类德克萨斯语境下的欲望工具111后，又进入另一种工具空间，网吧㊁电脑游戏室㊁卡拉O K厅  卡拉O K，工具化的娱乐，困囿其中者纵容工具伪装他或她的音量㊁音，再也体验不到对着
蓝天㊁对着青山而荒腔野调地大吼一嗓子的快意㊂
工具，是人类文明进程的重要标志㊂到了工业化社会，机械生产高度工具化，产品也使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信赖工具㊂完全意义的数字化生存，尚在想象
之中；而工具化生存空间，则是人类现实的处境㊂从来，人们对工具化充满了
感激之情，只是到了现在，才忽然明白这不完全是件好事㊂当人们发现，所有
的生理需求都被工具化，包括性爱也被工具化时，应该反省了  只是，历史
车轮轰隆轰隆轰隆飞奔向前(经典老歌里唱的)，谁也不能阻拦㊂
托马斯36岁了，托马斯很需要性爱了㊂在密封的㊁没有第二者容身的空间里，托马斯很轻易地获得情爱的终极形式，数字化性爱㊂服务器可以提供任
何风格㊁任何规格㊁任何性能的数字女性㊂这些数字女性太完美㊁太激情㊁太服
从㊁太全能，但托马斯是个自然人，于是，他厌弃了数字化的性对象，他通过网
络视频社交认识了一个女性，动物的自然人，而不是数字化的女性㊂托马斯性
爱取向的改变，是人类希望摆脱工具的制约，倒转历史车轮，重返伊甸园意愿
的尝试㊂
尼葛洛㊃庞帝‘数字化生存“译介到中国并惊起几行沙禽掠岸飞，紧跟着,‘数字化性爱“先是在台湾翻译出版，后作为黑龙江科技出版社 网络文化丛书 的第一本面世㊂注意到‘数字化性爱“的，只有一些很专业
的研究人员，还
有就是很暧昧的小书摊㊂这本书的插图和一些会跳进读者眼睛的词汇，让审
妮可 基德曼
查人员很果断地作出查禁的决定㊂这部书是一位相当前卫的美国人类学博士生克丽欧㊃欧德萨的毕业论文㊂也只有这档年龄段的女生能够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全面地发现并介入了这类网站，详尽地发现了当时就已经春花烂
漫的数字化性爱的形式㊁体裁㊁创作手法与个性化风格㊂ 一件虚拟现实紧身
衣服就能带来虚拟的爱人并完成性爱全过程㊂独自一人的性爱是否意味着人
类最后的解放，以及真正的自由和一无所有?
可以作这样的猜想:‘托马斯之爱“影片的编导读到了这本‘数字化性爱“
并试图回答作者留下的问题，托马斯穿上 虚拟现实紧身衣服 独自一人的性爱，是否意味着这个恐旷症患者的最后解放?托马斯是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