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戴锦华盗梦空间教案
 [没想到两节之间的周末会有这么多人,所以有点惶恐,也没想到影协的同学这么会做广告。马上直接联想到的就是,现在有一个二十世纪非常震撼人心的演讲,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滥套,为什么会成为滥套?是因为每隔三秒钟世界上就会有一个地方响起这个声音:"I have a dream."但是在哪响起?在广告里响起。据说更短的是,两秒钟会有一段旋律响起,就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广告是如此地泛滥,而广告永远夸张实物,大家也都有体验了。如果你在现实生活当中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选择退货,那么在这个演讲上你们退货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起立离开。这是第一个必须说的题外话,请大家关闭手机,请大家不要交头接耳,大家可以睡觉。再次说明我教书二十多年了,如果下面有人说话的话我会下意识地用更高的嗓音压你,最后我好辛苦。
    另外一个需要说明的是,我是自称反powerpoint主义者,我很恨powerpoint,我很恨今天的教学强迫老师们使用powerpoint,因为它在造就思想懒汉。就是你做一个powerpoint,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把它读一遍,然后大家把它抄一遍,更有甚者是下了课抛下来说:“老师,给我拷一个。”然后我们以为我们占有了powerpoint我们就占有了思想。这东西在我看来是反教育反文化的核心的方式,因为大学教育区别于中学教育最突出的特征就是传播知识已经不再
盗梦空间主演是它的主要目的,而更重要的是老师跟同学分享的这种意识,更重要的是老师和同学去共同地学习和探索关于思想、关于文化、关于社会、关于生命。但是我今天自食其言,我准备了一个powerpoint,原因在于我认为powerpoint唯一适用的地方是当我们讨论视觉例子的时候,那么我就不需要用语言勾勒、描摹画面。《盗梦空间》是一个非常炫的电影,那么这个非常炫的电影就意味着它玩弄了大量的技巧。好莱坞最高明的、最惯常的、最娴熟的手法不是“盗梦”,而是文化盗窃。它会从各个领域当中去及时地窃取那些最有趣的、最繁复的、最深奥的东西,然后将它包装到好莱坞的甜蜜的、美味的糕点当中。因为这个会有很多所谓的互文关系,所以我使用powerpoint,对我来说powerpoint的功能是展示图片。如果大家以为powerpoint里面有我们这次讲座重点讨论的问题的话,对不起,没有。这是另外一个说明。]
    那么接着我们进入讨论,影协同学让我来讲一下电影与梦,因为他们正在举行一个“梦”主题的电影展,我很高兴。后来我才之后,影协同学的这个邀请后面有一个更为隐秘的邀请,一个梦的更潜在的内容,其实这个内容就是他们希望能讨论《盗梦空间》。那么,为了他们的邀请,我才去影院看了《盗梦空间》,看完发现这部电影还可以作为我们的例证来分享。好,那我们就正式进入到我们的讨论当中,题目是讨论电影与梦,但是可
能和同学的广告有相当大的区别,我基本不认为梦与现实的桥梁是——电影。(笑)我想跟大家分享这样一个思路,同时要跟大家分享我们如何通过一部电影去真正地透视电影这个梦背后的日常生活的碎片、社会生活的碎片、社会功能角,它在我们生命当中留下的可能的印痕和它可能完成的欺瞒。
    《盗梦空间》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今年世界影坛的大热门,毫无悬念地将创造迄今为止好莱坞票房的最高纪录,大致可以知道导演诺兰及其主演极有可能入围奥斯卡,并且夺冠。它是一部毫无悬念的悬念电影,当这样一部电影出现的时候我们发现,它比起去年的好莱坞大片来说确实颇具新意,几乎可以说是继骇客帝国之后的又一部成功的好莱坞大杰作,而且是覆盖全球并且征服全球观众的大制作。据说,近日来倍受欢迎的电影产品就是影片里这个陀螺,但是我们知道我们想用这个陀螺来辨认梦与现实的话我们注定要失败,就像在影片结尾玩的一个大噱头,影迷们一直在讨论最后主人公是回到了现实空间还是继续停留在梦的世界——潜意识的黑暗的边缘之中。
我在这儿选了三幅图画,一份是海报,一个是陀螺,而第三幅是我认为这个电影成功的重要的因素之一。大家可能听说过在世界电影史的开端,格里菲斯曾经告诉我们:“电影是什么?电影是我所将要让你们看到的。”这部电影成功的秘诀,其实不是梦,其实是它让我们
坐在银幕下面目睹了一系列我们在日常生活当中无法目睹的银幕奇观。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奇观就是巴黎城,这个让这个全世界观众所熟悉的景观翻卷起来。
    这是导演诺兰,大家可能已经熟悉他的形象。我记得很多年前在一次国际影展上,当年的张艺谋还不是今天的张艺谋,那时候巩俐坐在主席台上,而张艺谋坐在巨大的会场的后面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有人开玩笑说,演员是动物园里的动物,而导演是动物园中的饲养员,来动物园是看动物的而不是看饲养员的,动物却因为有饲养员而继续生存下去。很多年前,还在我年轻时候的一个小的玩笑。诺兰因为《盗梦空间》而成为今天世界上最大的明星之一,但是大家也许并不熟悉他的面目。刚才我听影协同学说,这次影展还包括他的《记忆碎片》。盗梦空间使得诺兰成为好莱坞最成功的导演之一,它显现了好莱坞主流电影的这种魅力,好莱坞主流电影的这种力量。但是坦率地说,诺兰从来不是我看好的一个导演,我之所以不看好他,是因为《记忆碎片》这样的电影。(笑)为什么不看好?就是你会看到在好莱坞工业体系当中,当一个导演要表达某种哲思的时候他是多么地捉襟见肘,而且他是用自己多么悲惨的一种方式暴露了好莱坞电影工业对于思想的拒绝。那么,到蝙蝠侠的时候诺兰成功地即时地回归主流。《蝙蝠侠:黑暗骑士》的成功奠定了《盗梦空间》作为好莱坞核心系统重量级的作品,而确定了诺兰作为好莱坞主流导演的位置。
     《盗梦空间》的迷人,《盗梦空间》播放后引起的这样的讨论,围绕着电影当中的一个极具创意的点,那么就是梦,梦中梦。那么它给了我们一个好莱坞电影当中非常熟悉的角,这个角就是动作片英雄,一个无所不能的动作片英雄,历经九死一生修成正果的英雄。而他给了一个,同样是美国电影工业创造出的一个形象——贼形象,他是贼,但是是雅贼,他不偷钱,不偷物,不劫,或偷书偷思想,这次是在梦境窃取。那么,这样的两个形象,大家会注意到,如果你真的看过很多好莱坞电影的话,如果同时保持着某种释梦者的清醒的话,你们会发现好莱坞电影永远都是百分之八十的滥套。点活好莱坞电影,激活好莱坞电影的永远是那个百分之一到五的新创意。那么在《盗梦空间》当中这个新创意是什么,新创意就是梦的套层。梦和梦中梦,像俄罗斯娃娃,像俄罗斯套盒,一个梦套住一个梦,一个梦中再包容着一个梦,然后梦与梦之间又是情节递进的过程。在这部电影当中非常有趣的场景,那么这个场景就是这个造梦师,当她创造他想象的城市的时候,有一个作为电影制作、电影拍摄来说是非常棒的场景,就是她创造出的一个镜子的街道。当这个街道的两端都是镜子的时候,两个主人公就在无穷的镜子中互相映照。我为什么说作为电影制作是非常艰难的?因为在这样的空间中你没有地方放摄影机,因为摄影机一定会被某一个角度或某一面镜子折射出来,如果成功地把这个空间展现出来,又隐藏起摄影机,
这是一个值得电影人去拍案叫绝的场景。
     我们抛开电影制作不谈,这个场景它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这个影片的点睛之笔,成为了这部影片的自指,它告诉我们关于梦、关于电影、关于镜子、关于镜子中镜子折射镜子这样的场景其实更是影院场景,更是电影场景。我们走进影院,我们迷恋影院,尽管电影经历的持续的边缘化,甚至我做过一次非常悲观的论述,我现在仍然坚持这个论述就是,电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夕阳工业,尽管只有100年,但它已经成为了夕阳工业。但是这个夕阳工业仍然温暖,无穷光辉灿烂,它在被诸多的大众文化分众之后,仍然具有大众文化的特征。人们对这个现象思考了很久,探讨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不可替代的并不是银幕影像自身,因为screen,屏幕已经不仅存在于影院之中,而同时存在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场景当中。电脑屏幕、电视屏幕、ipad、ipod,我们现代生活当中不可能想象没有这些东西存在的空间当中,都会有screen。所以秘密不在于screen,秘密在于影院空间。所以不信大家试一试,你有再完备的家庭影院,也替代不了电影院。你家里有再大的银幕,接近imax的银幕,它也不能替代在imax影院观影的那种特征。因为只有在影院空间当中我们才进入到了人与镜的、一个人物和一个道具的无穷无尽的独幕剧当中。人与镜某种意义上是孤独的、向死而生的、个人生命的一个更为恰当的确切的隐喻,而不是人与梦。
今天我们可能没有时间探讨精神分析探讨到这个层面,我们还是在好莱坞电影给我们提供的非常甜蜜的、又非常粗浅的入门当中去讨论。
    我们说盗梦空间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的奇思妙想和创意表现在哪里?就在它们给我们提供了梦的套层,以至好莱坞的观众们就惊叹:“这哪是看电影啊,这是脑力激荡啊,这部电影你要看两遍,否则你完全看不明白。”其实没那么难,其实真的没那么难,当然你骑过了那种更的电影的话,这部电影真的包含了较高的智力含量,以至于需要出示一些梦的结构图。考虑到这个梦的结构图还是有点不清楚,所以我又给大家做了一幅更清楚的,第一层是现实空间,第二层是第一重梦是药剂学家Yusuf;第二重梦,是旅馆,那么这个梦的主角是Arthur,是Cobb的助手;第三重的梦是雪堡空间,那么在这个雪堡空间当中,梦的主人公是Eames,天才的伪造专家及化妆专家;最后一重梦是limbo,就是潜体边缘,或者叫迷失界。因为你一旦进入了limbo,你就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在这儿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当你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其实你们首先该知道的不是关于梦,不是关于梦的理论,不是关于梦与现实,你们所要知道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是这个电影隶属于科幻。当你进入到一个科幻小说或者电影及其任何作品的时候,你首先要做一件事,你要让自己跟文本建立一个契约,这个契约是什么?就是我接受制作者的假定
性前提。我接受,而不是去质询这个前提,如果你是去质询这个前提的话就算了,你根本没有办法去享有这个作品。那么所有前提的前提是你接受他的前提,因为在这个故事当中所有关于梦的叙述,都是反梦,所有关于梦的叙述都是反梦。因为他这里面所有梦的基本特征叫清醒梦,也就是说故事中所有人物都住在绝对理性状态。而梦的基本特征,就是梦是潜意识冲刷着,潜意识的波涛打湿了或者冲刷着意识的灯塔的时刻。梦的场景当中,主角是潜意识,而不是意识,在这个故事当中你们看到,其实每一个场景他都把它拍成了最经典的好莱坞动作片、战片、打斗片、功夫片,他把它拍成了这样一个电影。而他告诉我们说所有的敌人都是潜意识,都是梦中人,就是分享梦的人的潜意识,在对抗着梦。所以我说它是梦的反题,刚刚我很惊讶我们在座的这么多同学做过梦中梦,我拼命地回忆我可能有一次。我在梦里意识到我在做梦,我就觉得我醒来了,我在我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还在做梦,但是进入到第二层梦的时候我好像没有意识到过还在做梦。梦中梦或许大家有过,但是我们在梦中意识到这不过是梦,这个我有很丰富的关于这样的经验。当梦非常非常残酷的时候我会在梦中不断告诉我自己说这不过是梦,但是我仍然不能醒来。后面我们如果有时间讨论弗洛伊德梦的理论的话,其实这正是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护睡眠,梦的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护睡眠,梦的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把潜意识的毛刺全部包装起来,
让它变得圆滑,让它变得甜蜜,让它变得不那么刺激。然而我们不要醒来,继续睡去,所以当我们在梦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梦的时候你正是在做真正的梦,因为梦的功能就是这样。
     我们说《盗梦空间》反梦是在于尽管我们有梦中梦,尽管我们在梦中以为我们是清醒的,但是我们说梦的场景是潜意识的场景。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迄今为止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个词叫“共同梦”。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社会的所有核心理念都带有“共同梦”的特征,或者说“共同梦”有另外一个名词叫做乌托邦。比如说自由、平等、博爱,比如说永远的和平,比如说人类大同,所有的这些它是理想的乌托邦,我们也把它称之为“共同梦”。而我们回到梦来说,梦是完全个人的,梦是不可分享的。我觉得非常好玩的是,我们可爱的影迷们,我们可爱的影评人们,他们用一种纯洁的状态去观影。然后他们就努力地证明电影中的一切都带有真理性特征,说“共同梦”也是可能的,分享梦也是可能的。岔开一句,我们待会儿会进入到弗洛伊德,那么很好玩的就是110年前,1900年弗洛伊德曾经给他的朋友写了一封信,在这封信当中他说:“我现在在畅想,也许有一天人们会在我家门口挂一块牌子,说1900年某月某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这里揭开了梦的秘密。”这是最理想的一种梦的状态,大家都知道有一个成语叫梦想成真,这是一个梦想成真的过程。换句话说,自
弗洛伊德梦想人们在他门前挂一个牌子告知人们说有人揭开了梦的秘密,到现在为止110年过去了,在这110年当中人们没有停止对梦的探索。但是迄今为止,人们对梦的了解并不多于弗洛伊德,没有根本的推进。20世纪是风云激荡的世纪,变革的世纪,20世纪人们以为会揭开一个自有人以来就存在的一个谜,但是到了二十世纪终了,二十一世纪最初十年过去了,这个谜仍然在那儿,那个谜就是人自身之谜。当人到今天为止不能回答“人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人为什么会是这样。”当人们发现,进化论完全不足于解释人,原因是什么,是从进化论的角度上说人是极不合理的构造,而从进化论角度上说人这种动物早该从自然界被淘汰了,凭什么他称王称霸统治一切?这是人们试图通过科学、通过哲学、通过思想去回答的问题。但是到现在为止,人们没能回答。就像人不能回答人之谜一样,梦之谜也没能进一步被揭破,所以分享梦也完全不可能,在这个意义上《盗梦空间》又是另一层意义上的反梦。
     当我提到《盗梦空间》,提到Matrix的时候,实际上是两个东西,它像Matrix一样,赋予创意的一个是其实妙想,一个是成功地完成了它的视觉使命,它让我们看见了,一个创意变成了一个可以看见的事实,所谓事实是文化事实、电影的事实。我们看到《盗梦空间》的时候一定会联想起Matrix,原因是什么?因为它分享的是共同的主题,而不是新的
主题。这个共同的主题是100到150年间科幻主题诞生之后就已经不断写作的主题,这个写作已经成为了科幻主题的滥套,这个滥套就是:假如我生活的现实是虚构的。假如我赖以生存的一切只是一种幻觉,这种智慧在中国文化当中存在了几千年了,这个智慧就叫做庄生梦蝶。当庄子终于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进入了真正的哲学性的思考或哲学性的恐惧。如果我不是庄生,我是蝴蝶呢?如果我生存的一切不过是蝴蝶的梦呢?这是一种真正的哲思也是哲思的恐惧。所有真实的一切都不能不证自明的,这才是《盗梦空间》真实的创意或者说真实的命题。不过再一次重复一个滥套,这个滥套是关于滥套的一个说法,这个滥套是说,自莎士比亚之后,再也没有关于任何情节的发明。我自己发明了一句话说:“没有新的情节,但永远有新鲜的嘴唇。”老故事永远呼唤着新讲述,《盗梦空间》其实是这样一个老故事。假如我们像Matrix当中那个非常震撼性的时刻叫做:“欢迎来到现实的荒原。”,假如我们今天的富足,假如我们视若珍宝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幻觉,其实我们拥有的只是一片现实的荒原的话,那么What can you do?
   正是喜欢《盗梦空间》的影迷们,扮演了影评人的功能。据说20世纪是批评家的世纪,而不是艺术家的世纪。当19世纪浪漫现实主义将莎士比亚的这种情节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19世纪20世纪之交现实主义运动表达不可表达之物,在跨越艺术媒介疆界的同时,又
穷尽了几乎所有可能之后,我们能做什么呢?20世纪所有艺术家都沦落到了窃贼的地步。每一个文本,都是此前一连串文本的最新的一部分,每一个文本都是利用此前的艺术家创造出的形象、创意、主题、表达来重新建构自己的文本。所以说20世纪一个高明的艺术家就是一个贼,一个高明批评家就是一个高明的侦探,他要拿出贼的赃物,还要说出赃物的出处。这是20世纪艺术的悲哀,恐怕21世纪没有逃离这个悲哀。所以我说影迷们扮演了局部的批评家的角,因为他们到了赃物及其出处。
    跟《盗梦空间》直接关联的并不是弗洛伊德,并不是精神分析,并不是梦的理论,而是两位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也是二十世纪两位最怪诞的艺术家,一位是埃舍尔,荷兰的艺术家。埃舍尔的主题之一,人们如此追捧他,是因为他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非欧几里得哲学用图形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我们叫它非欧几里得空间,也叫它不可能的空间。他的所有的空间都非常地逼真,都带有某种现实主义特征,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会有某种强烈的梦延感,因为这个空间是不可能的空间。埃舍尔的第二个主题,也是二十世纪艺术最核心的主题,也是《盗梦空间》的主题,就是自反或者自我映照或者叫镜像主题。很著名的那个互相描绘的手,左手画右手,右手画左手。另一幅是水晶球,和中世纪的巫术联系到一起的,一只手托起球,而球映照出的是手的主人。埃舍尔怪圈,怪圈或
者自我缠绕,右边那幅非常著名的叫《咬着自己尾巴的龙》。后面这一幅建筑是作为图形学家最著名的图画,水从低处流往高处,又从高处倾泻而下,这是反物理学的,反今天我们所有的关于四维空间基本的理性的东西。一部分影迷为我们呈现了一部分赃物,并且抓住了赃物的出处,他是非常直接地把埃舍尔运用到自己的影片当中的,其实不需要侦探的本事。当copp向姑娘展示怎么造梦的时候,那几幅用电脑特技完成的场景,完全是埃舍尔非欧几里得空间的视觉复制。埃舍尔另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向我们揭示空间的维度,他不断地向我们展示两维和三维,是怎么可以在图形的意义上,在打破一个关于三维空间的绝对整一的想象的前提之下相互转换。
   我们去出示另一个赃物,那么它就是二十世纪前半叶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的奠基者、创始人和大师——就是萨尔瓦得•达利。大家觉不觉得这个作品特别像一个场景?这刚好是水打破窗子涌进来的时刻。达利的一种诟病之一,他太会搞自我炒作了,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形象炒作为一个艺术品。从某种意义上说,达利、埃舍尔和《盗梦空间》的联系表面上看来更深刻。因为二十世纪几乎所有艺术,它的自反性、自我指涉性是非常重要的特征。当视觉艺术自我指涉的时候它一定要回到两个永恒的意象,一个是眼睛。正因为如此,拉康说,眼睛是什么?眼睛是欲望的器官。达利非常有意识地用放大镜放大了自己一只眼睛,
而观看行为本身变成了一个充分的及物性动作,我看你。拉康的另外一个具有真理性的怪论就是说,人的最深刻的欲望是被看的欲望,不是要看别人。达利拍摄这样一幅照片是要说什么,你们看看我呀,你们看着我呀。之所以选这两幅图片,是因为这与《盗梦空间》所盗之物有关。一个主题就是达利的时间的形象,时间是一个线性的、一维的元素,但是在达利的所有作品中它都变成了凝固的、变形的形象,融化的、坍塌的钟表的形象。他其实是在触及那个维度的游戏,关于四维和三维,关于两维和三维,关于时间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大家知道二十世纪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他生前说全球懂相对论的大概不超过五个人,我知道的只是一个非常浅薄的东西,那就是相对论的起源,起源是五岁的爱因斯坦产生了一个想法说:“假如我骑在光上,那么我看到的世界将是怎样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能超过光速的话,那一切都改变了,那么时间旅行将成为可能,时间将可能倒转。下一幅大家是不是也很熟悉呀?就是《盗梦空间》里那种失重,失重的场景,当梦中人强烈地意识到我在做梦的时候所出现的那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