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器
幕后
【梅特少校坐在椅子上抽烟,莫莉站在餐桌旁擦桌子,鲍伊尔太太靠着椅子读报纸。】(旁白)收音机里的人声:据苏格兰场的消息,伦敦西区卡尔弗大街二十四号昨天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被杀害的妇女是利昂太太。她与长岭农场案件有关。长岭农场案件指的是考里根一家的三个孩子,因为无人照料,法官将他们安置到长岭农场主利昂夫妇家里,结果三个孩子遭到令人发指的长期虐待后,不幸夭折了一个男孩。利昂夫妇都被判处有期徒刑。利昂的丈夫死在狱中,利昂昨天刑满释放了,却被人掐死在卡尔弗大街二十四号。长岭农场案件中的女孩被人收养了,另一个活着的男孩子去参军退役后,失去了音讯。警方怀疑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复仇,据此案线索,急欲审问一名在现场被人目击的男子,此人身穿一袭深大衣,戴浅围巾及一顶软毡帽。
(电话铃声大响)
莫莉:(拿起听筒)喂?(她关上收音机)是——这里是僧井庄园家庭旅社……什么?谁……?伯克郡警察局……?哦,是,是。但是警官先生不一定能来,您知道大雪封路,我们这里除了滑雪橇,进不来也出不去,哦,是,是。
鲍伊尔太太:(心神不宁)莫莉,怎么啦?
莫莉:(到台中央)警察局刚来电话,他们派了一个巡佐到庄园来保护我们,要我一定要听从特洛特巡佐的话。
鲍伊尔太太:(惊诧莫名)为什么会有警察来?
莫莉:警察在案发现场附近捡到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两个地址,其一是卡尔弗大街二十四号,而另一个(他顿住了)就是僧井庄园。警方猜测住在这里的什么人,跟长岭农场案件和莫琳太太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鲍伊尔太太:(到大餐桌的左端)没有——绝对没有。这一定是巧合。
(敲门声响起,莫莉去开门)
特洛特(抱着雪橇,站在门口)您好,我是据局长调令到这来调查莫琳太太谋杀案的。
莫莉:(紧张)噢,这么大雪,您还是赶来了(指着窗子)您把雪橇放在窗子外面吧。
特洛特:好的,那边是被大雪压垮的电话线吧,我可以试着检查下。(抱着雪橇出)鲍伊尔太太:真够荒唐的!我们只不过住在一家饭店里而已,我们跟这里和谋杀案毫无瓜葛。
莫莉:(小声说)警官说在两条地址下面还写着“三只瞎老鼠”这几个字。那女人的是尸体上盖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这是头一只”,字下面画了三只小老鼠和一小节乐谱,是摇篮曲《三只瞎老鼠》的调子。您知道那曲子吧。
(唱)“三只瞎老鼠……”
看它们怎么跑,
个个都跟着农场主的老婆……”
梅特卡夫少校:(若有所思,对着鲍伊尔太太)没准这是冲着您的呢,鲍伊尔太太。
鲍伊尔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特少校:(走到台中央大扶手椅的左侧)您正是把那三个孩子送到长岭农场的法官。
鲍伊尔太太:没错,梅特少校。可我们去农场里考察时,那里的人看起来挺和善的,巴不得把这些孩子接过去。
梅特卡夫少校:可那些孩子们遭受的是拳打,脚踢,忍饥挨饿。
鲍伊尔太太:可我怎么会知道呢?总之不该我来承担责任。还是看看那个警察怎么说,你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吧,我要在这里读报。
梅特少校:我去四处转转。
莫莉:噢,我该到厨房做晚餐了。
(众人下)
【《三只瞎老鼠》的音乐响起,灯光突然灭掉】鲍伊尔太太发出惊恐的呼喊:“噢,我的上帝,上帝呀!”
众人惊呼,“鲍伊尔太太,您怎么了”男女声混杂,脚步声错杂。
第二幕
【幕启时,大伙儿全聚在房间里。特洛特坐在大餐桌后发号施令。莫莉站在大餐桌右端。别人都坐着。梅特少校坐在右面的大扶手椅上,克里斯多弗坐在那张深的椅子上,吉尔斯坐在左侧的楼梯台阶上,凯思薇尔小坐在沙发右端,而帕拉维奇坐在左端。】特洛特:好了,鲍伊尔太太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莫莉太太,您是第一个靠近鲍伊尔太太尸体的人,当您从走廊里赶过来时,有没有听见或者没看见什么?
莫莉:(快要崩溃了)没有,我想没有。这么吵闹的环境,我哪里还听得见别的声音?
特洛特:凶手有可能是听见您从厨房里出来就躲起来了。他说不定沿着后面的楼梯溜上去了——也没准是进了餐厅……
莫莉:我——我说不准——我当时听到有一扇门“咯吱”响了一声——
特洛特:哪扇门?
莫莉:我不知道。
特洛特:尽可能想想吧。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走到台中央扶手椅边坐下)
吉尔斯:(起身走到大餐桌左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您能不能别再吓唬她了?
特洛特:(厉声)我们正在调查一桩谋杀案,吉尔斯先生。鲍伊尔太太她有事瞒着我,结果呢,她死了。如果我们不尽快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可能还会再搭上一条命。
吉尔斯:再搭上一条命?胡说八道!为什么?
特洛特:(正道)因为纸上写着“三只”瞎老鼠啊。
吉尔斯:每只老鼠都代表一条命?但是总得有点儿关系才行啊——我是说跟长岭农场案的关系。
特洛特:没错,肯定有关系。
凯思薇尔小:胡说。这些人都是碰巧聚到这里的,难道偏偏就会有两个跟长岭农场案扯得上关系?
特洛特:想想吧,凯思薇尔小。听到鲍伊尔太太的尖叫,大家都火速赶到现场,也就相差片刻。(他稍停片刻,向前走到台中央,背对观众)先前我出去(用手指了指窗户)检查电话线的时候,您,吉尔斯先生,您太太太太尖叫的时候,您在哪里?
吉尔斯:我那时在卧室里,检查分机能不能用,但一无所获。听见莫莉尖叫,我慌忙就赶下来了。
特洛特:(斜倚在大餐桌上)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可费了您好长一段时间啊?
吉尔斯:(他走到楼梯口)我那会儿在想心事呢。
特洛特:好,好。克里斯多弗,那会儿您在哪里?
克里斯多弗:(站起身,到特洛特左边)我一直在厨房里。后来我上楼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特洛特:为什么?
克里斯多弗:到自己的卧室去,难道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吗?
特洛特:然后您就听到莫莉太太尖叫声?
克里斯多弗:对。
特洛特:于是您就下来了?
克里斯多弗:是的。
特洛特:这就怪了,您居然没在楼梯上撞见梅特吉尔斯先生。
(克里斯多弗和吉尔斯四目相对。)
克里斯多弗:我是从后面的楼梯下来的,那离我房间近点儿。
特洛特:那您先前到房间去,是走后楼梯,还是从前面上去的?
克里斯多弗:我上楼也是走后楼梯。(他走到书桌旁的椅子边,坐下来。)
老鼠怎么灭特洛特:我明白了。(到沙发后的牌桌右侧。)那么帕拉维奇先生呢?
帕拉维奇尼:(他站起来,走到沙发的左侧。)我在起居室那边弹钢琴,
特洛特:有谁听见您弹钢琴了?
帕拉维奇尼:(微笑)我想没有吧。我弹得很轻很轻——只用了一根手指头——所以说……
莫莉:您弹的是《三只瞎老鼠》!我觉得真可怕!
特洛特:往下说,您当时在弹钢琴。
帕拉维奇尼:(伸出一只手指)只用一只手指弹--就这样……接着我听到有人在嚷嚷。突然间——我就听到了莫莉太太的尖叫。(他坐到沙发左端。)
特洛特:(到大餐桌中间位置;用手指比比划划)吉尔斯先生和克里斯多弗先生也在楼上。帕拉维奇在起居室。您呢,凯思薇尔小?
凯思薇尔小:我在书房里写信。
特洛特:听到尖叫,你就急急忙忙地就赶过来了?
凯思薇尔小:是啊。
特洛特:可书房里的书桌上好像没有什么没写完的信哪。
凯思薇尔小:(站起身)我随身带着呢。(她打开手提包,掏出一封信,到特洛特左侧,递给他)
特洛特:(他绕到大餐桌右端,再绕到桌后站在中间位置。)您知道,但凡我写信时听到有人尖叫,我不会先把信叠好,放到手提包里,然后才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凯思薇尔小:您不会吗?这可真有意思。(她走到楼梯旁,坐到凳子上)
特洛特:(到梅特卡夫少校的左侧)梅特少校,该您了。您当时为什么在地窖里?
梅特少校:(和颜悦)我只是到处看看。我发现厨房边上有一个壁橱,发现里面还有一扇门,打开门又瞧见一溜台阶。我挺好奇的,就沿着台阶一路下到地窖里。你们的地窖可真不错。
莫莉:真高兴您能喜欢。
梅特少校:不客气。
特洛特:(高声)我们在调查一起谋杀案。莫莉太太告诉我们,她听见有一扇发出咯吱声响。(他走
到沙发的右侧。)说不定是凶手杀掉鲍伊尔太太之后,听到莫莉太太从厨房里出来,(边说边走到台中央的扶手椅左侧)一溜烟钻进壁橱里,然后再返身带上门。
梅特少校: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多了去。
(莫莉站起来,往前走到小扶手椅边上坐下来。众人沉默片刻。)
吉尔斯:(到特洛特左侧)您瞧啊,我们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我们这里有个人……
特洛特:拜托啦,吉尔斯先生,这调查是我在张罗呢。
吉尔斯:哦,好啊好啊,只不过……
(吉尔斯从左前门下)
特洛特:(用发号施令的口气嚷道)吉尔斯先生!(吉尔斯老大不情愿地回到台上,站在门边。)谢谢您啦。(在大餐桌后走来走去)我们要弄清作案的动机,现在让我来跟你们摊牌
吧--你们都有机会。
(有几个人轻声抗议)
(特洛特举起一只手。)房子里有两座楼梯——谁都可以从这座楼梯上去,再从另一座楼梯下来。谁都可以打开厨房边上的门,溜到地窖里去,再从后面楼梯脚跑上来。(他朝右边指了指。)最要紧的是,案发时,你们都是独自一人。
吉尔斯:您瞧啊,巡佐先生,您这口气,好像咱们个个都有嫌疑。
特洛特:碰上一桩谋杀案,人人都逃不了嫌疑。
吉尔斯:但是您很清楚,到底是谁杀了卡尔弗街的那个女人。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小伙子,如今约莫二十三岁。呃……真该死,这里只有一个人对得上号!(他用手指向克里斯多弗,同时向他这边略略挪了几步)
克里斯多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们都想跟我作对呢。您愣是想把一件谋杀案栽到我头上!这是迫害,(到梅特少校的左侧)——迫害。
(吉尔斯跟在他身后,但在大餐桌左端停住)
梅特少校:(站起身;态度和蔼可亲)别慌,孩子,别慌。(他拍拍克里斯多弗的肩膀,然后掏出烟斗)
莫莉:(站起来,对着特洛特)请告诉他您不会把他抓起来的。
特洛特:(到莫莉左侧;依然不动声)要抓人,得有证据才行。而现在我手头还没有什么证据。
(克里斯多弗走到壁炉前)
吉尔斯:我想你是疯了,莫莉。(走到台中央。冲着特洛特)还有您也一样!这里只有一个人对得上号,您应该把他抓起来。
莫莉:等等,吉尔斯。特洛特警官,我能——我能和您谈一小会儿吗?
特洛特:当然可以,莫莉太太。别人能到起居室去一下吗?
(其余人等都站了起来,走到右前方的门前。凯思薇尔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帕拉维奇,嘴里嘟嘟囔囔着发泄不满;再后面是克里斯多弗和梅特少校,后者稍停片刻点燃烟斗。梅特少校发觉有人在盯着他看。随后众人都下了台。)
特洛特:好了,莫莉太太,(在台中央的扶手椅后走来走去),您想和我说什么?
莫莉:(到特洛特的左侧)特洛特巡佐,您觉得——(在沙发后走来走去)这个杀人狂肯定是——当初农场里那三兄妹里的老大——可您拿不准,对吗?
特洛特: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件事儿能拿准。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晓得那个女人当年跟她丈夫长期虐待小孩,如今刚出狱就叫人给杀了,而当年那位女法官——鲍伊尔太太如今也给人杀了。(到沙发右侧)我本来可以跟警局联系的,如今电话线又叫人给切断了……
莫莉:(直打哆嗦)我懂了。
特洛特:请坐,莫莉太太。
莫莉:(坐在沙发上)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您还是不知道……
特洛特:(在沙发左后方走了一圈,再走到其右前方)这些可能性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指:精神状态不稳定,思维有点孩子气,服兵役开小差,何况还有心理医生的报告。
莫莉:哦,所以说看起来统统指向了克里斯多弗。可是我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可能。
特洛特:(在沙发右侧,转向她)比如说呢?
莫莉:(踌躇不定)嗯--那些孩子有没有什么亲戚?
特洛特:他们的母亲是个酒鬼。孩子们给带走以后,没多久就死了。
莫莉:那么他们的父亲呢?
特洛特:他父亲是个退役军人,要查到他的下落,得花点时间,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莫莉太太,各方面的可能性警方都考虑到了。
莫莉:可是,您都不知道,眼下他会在哪里,既然儿子的精神状况不稳定,那么这位父亲没准儿脑子也不靠谱。
特洛特:嗯,这也有可能。
莫莉:假如当年他退役回到家——发觉老婆送了命,几个孩子又遭此大难,有一个还死在这上面,那他说不定就一门心思要——报仇!所以凶手也可能是个中年人,说不定年纪更大一些。(她暂停片刻。)先前我说起有警察打来电话,梅特少校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特洛特:(一边思忖一边说)梅特少校吗?(他走到台中央的扶手椅前坐下来。)
莫莉:他正值中年,又在军队里当过差。看上去挺和气,但谁知道他私下的样子?所以说,有嫌疑的不单单是克里斯多弗啊。
特洛特: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莫莉:还有,我先前说警察打来电话的时候,帕拉维奇先生连手里的拨火棍都掉到地上了。
特洛特:帕拉维奇先生。(他看上去在思索。)
莫莉:是的,他是乔装改扮过呢。
特洛特:您好像巴不得凶手不是克里斯多弗先生,对吗?
莫莉:(走到壁炉前)不知怎么的,他看起来那么——那么可怜见儿的。(转过身冲着特洛特)
特洛特:莫莉太太,让我跟您说吧。那个叫乔治的小孩,还有个妹妹,您知道吧?
莫莉:哦——妹妹?
特洛特:(站起身,走向莫莉)所以杀死莫琳·利昂的也可能是个女人。(走到台中央)凶手说话时压低了嗓门。(他在沙发桌后走来走去。)没错,也有可能是个女人。
莫莉:凯思薇尔小?
特洛特:(向楼梯口走去)要她看上去有点太老了。(他走上楼梯,打开书房的门,往里头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哦,拉莫莉太太,可以怀疑的范围广得很呢。(他走下楼梯。)比如说,您自己。
莫莉:我?
特洛特:您的年纪很合适。
(莫莉刚要反对。)
(打断她)别。记住,您现在不管怎样自我陈述,我都没办法核实。还有您的丈夫。
莫莉:吉尔斯——太荒唐了!
特洛特:(慢慢走到莫莉左侧)他和克里斯多弗的年纪相差无几呀。拉尔斯顿太太,莫琳太太案发时,您丈夫在哪?
莫莉:他到乡下买做鸡笼子用的那种铁丝网。
特洛特:结果买回来了吗?(他走到书桌前。)
莫莉:没有,他发现他们卖的那一种不合用。
特洛特:你们这边离伦敦只有三十英里,是不是?哦,您这里有一本列车时刻表?(拿起时刻表看了看)坐火车只要一个钟头--开车去时间略长些。
莫莉:(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我跟您说了,吉尔斯没去伦敦。
特洛特:等等,莫莉太太。(他走到前厅,拿起一件深大衣走回来。他走到莫莉的左侧)这是您丈夫的大衣吧?
(莫莉看了看大衣。)
莫莉:(迟迟疑疑地说)对。
(特洛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晚报。)
特洛特:《新闻晚报》。昨天下午约莫三点半开始出街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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