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理发师老万现代散文
小沈阳豪华轿车
久居异乡,我每年只能回家探亲一次。学不来楚霸王的衣锦还乡,作为籍籍无名的草根,每次回家只不过是把自己送到亲友们面前,让他们看看我老了一岁的样子;同时也看看他们,胖了或瘦了,老相了或年轻了,随后唏嘘一番,感叹岁月之无情。当然,还有认识十几年的街坊邻居,也难免会在无意中碰面,双方把记忆里面的印象拿出来再次温习一遍,彼此寒暄一阵后各走各路,很快就会忘记这位在岁月长河里短暂相逢的匆匆过客。然而,有些人比较特殊,它会从各种熟或不熟的面孔里跳出来,经常在记忆里浮现。其原因在于,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已经深深地镂刻在市井百态的画图里,虽然人微言轻,但他们在这个大时代里所扮演的角,往往能够使人以管窥豹,隐藏在这个社会繁华表象下的浮躁和轻佻隐约可见一斑。我所认识的理发师老万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腊月寒冬,我顶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八中路口的一家理发店门前。推门而入,理发师老万正忙着给人剃头,见我进来,赶紧招呼:“坐一下啊,马上就好。”抬头看看似曾相识的面孔,眨了一会儿眼睛,忽然“噢”的一声:“你回来啦,啥时到家的?”我笑笑:“昨个儿回来的,这不,我一回来就急着来看你啦。”老万闻言,也呵呵地乐。他明白,我不可能是来他聊天玩的,我应该是来他打理头发的。
说笑间,我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和多年前一样,除了简单的桌椅和理发用具外,别无长物;墙壁上,没有乱抛媚眼的电影明星靓照;耳廓里,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噪音般的歌曲强行闯入。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和淳朴,一如理发店的主人老万。
在皖北小城阜阳的鼓楼片区,还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理发师老万的。
老万今年六十多岁,偏瘦,中等个儿,长年累月戴一顶鸭舌帽,穿一袭洗得透光的白大褂,人极其随和,眼角的鱼尾纹很深,那纹路应该是长年累月笑迎八方客的职业表情的积累使然。
老万原本是阜阳市国营理发店的理发师傅。想当年,老万和十几名同事们用简单的推子和剪刀在阜城市民的头顶上辛勤耕耘了十几年,接待过的脑袋不下几万个,剪掉的头发一根根连起来,恐怕能绕地球好几周。忽一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来,数不清身穿超短裙低胸服的俏美眉像海潮般涌入理发市场,时尚、香艳和带着几分青春诱惑的美容美发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于是,越来越多的脑袋们被美眉们迷人的秋波给吸引过去,国营理发店的生意日渐冷清,终于有一天被裙底风彻底吹跨。
国营店倒闭了,老万也不发愁,自己毕竟有一手好手艺,啥时都不会没饭吃。没有单位牵挂的老万来到鼓楼片区的八中路口,租了间门面,自己开了家理发店。
潮流这个东西就是个轻薄浪子,难以持久。比如那流行歌曲,只有一个星期的保鲜期,一个星期后再听,感觉和噪音没两样。同理,那些风靡一时的美容美发店也渐渐过了保鲜期,在岁月里慢慢发霉。在怀旧经典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人怀念起当年的国营理发店。老万的理发店和他的手艺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一切,于是,老万的理发手艺成了人们心目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越来越多的人慕名来访,渐渐地,老万的理发店变得门庭若市起来,每天老万修理脑袋的人排起了长队。
在老万理发店最鼎盛的时候,他身边带了三个徒弟,其中一个叫顺子的,是老万的本家侄子,这小子很是聪明伶俐,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得到了老万的真传,早早地出了师,在同一间屋子里和老万同时玩起了理发比赛,他剪头,不但速度快,而且剪得好,往往老万一个头没剪好,顺子已经打发两位顾客出门了。
人们纷纷说顺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万理发的人来自三教九流。有不名一文的贩夫走卒,有财大气粗的巨商大款,也有颐指气使的官员公仆。星期天,是老万理发店最为热闹的一天。店里的几条长板凳上坐满了人,没钱的人、有钱的人、有权的人挤在一起。门外的空地里停满了车,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轿车摆在一处。
在等候理发的空闲,大家就在理发店里云里雾里的神吹胡侃起来。从国际形势侃到国内物价,从索马里海盗侃到南海争端,从世界杯足球侃到NBA篮球,从股票侃到,从我爸是李刚侃到他爸是双江,从谢霆锋侃到张柏芝,从赵本山侃到小沈阳……侃的内容包罗万象博大精深,让搞社会调查的人文学教授听了也会叹为观止。
老万一边理发,一边听着各位的高谈阔论,不时插上两句嘴。剪头、洗头、吹头,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那么多颗脑袋等着他去打理,但他一点都不着急,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他围着转椅来回走动,时时眯着眼睛来两剪刀,碎头发就在咔嚓声里悄然坠地,那神情胜似闲庭信步。
老万不急有人急。急的人多半是在本地身份地位显赫的公仆,他们在衙门里威风惯了,只有人家等他们的份儿,哪有他们等人家的道理呢?于是,就有一跟班的过来和老万耳语几句,虽然听不到他说的啥,但大伙都能猜出来那意思是领导很忙,请老万看在公章和公仆的面子上,能给优先处理一下脑袋!
老万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位苦苦等待着熬成婆婆的媳妇跟班,淡淡地说:“大家都在排队,先给你剪就会坏了规矩,这不太好吧!”
跟班还不死心,抛出杀手锏,很霸气地说:“这样吧,我出双倍的理发钱,怎么样?”说完就从口袋里往掏出钱包。老万急忙拦住他,绷着脸说:“把钱收起来吧,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像是缓和一下气氛,老万又侧过脸来和颜悦地对挺胸凸肚的公仆说:“你看,这么多人排队,真不好意思!你要是真有事,明天来,明天人少。再说,你有小车,来回都方便。”
公仆闻言,虽然满心的不悦,但还是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好,好,你忙。那我回去了,明天来。”
说完,带着跟班悻悻离去。外面响起一阵轿车的引擎声,豪华座驾载着公仆和他的跟班远离了人们的视线。
看着豪华轿车的背影,店里的人们纷纷开骂:“什么东西么,剃头也想搞特权!”“当官了不起啊!”“日他娘,他们这帮王八,住宾馆有vip套间,上银行有vip专柜,去医院有vip病房,剪头也想要vip!老万,你干脆也学那些美容院搞个vip金卡得了,反正他们是公款消费,不赚白不赚!”
老万闻言,笑着摇摇头:“我学不来这些vip的,钱够花就行了。”
老万不想挣大钱,有人想。没多久,他的得意门生顺子终于另起炉灶,在南关的一处小区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顺子在发扬光大了老万的传统手艺的同时,也没忘了和潮流接轨,千奇百怪的摩登发型,五颜六的时尚靓发,传统的板寸头,怀旧的偏分头,都极其和谐从顺子的发屋里走出来,传统和时尚在顺子的手中得到矛盾的统一。这就是顺子的本事。顺子不像是个理发师,倒像个行为艺术大师。当然,他在大搞行为艺术的同时,也赚了个盘满钵满,这其中就包括师傅老万不愿意搞的vip会员收入。那些有着怀旧情结的公仆们终于能够不用排队就能剪到自己满意的发型了。他们纷纷夸还是顺子会办事,老万太死板,有
钱都不知道赚哦!再说了,我们这些人日理万机,分分秒秒都是钱,能和那些升斗小民挤在一条冷板凳上耗时间么?
顺子走后,被带走一部分客源的老万理发店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但老万不急也不恼,他一如既往地接待着始终支持着他的这些铁杆粉丝,围着转椅挥动剪刀,悠悠然,如闲庭信步。对于顺子的做法他表
示理解。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嘛,谁没年轻过呢。老万这样说他的徒弟,对他背叛师门的行为没有半句责怪之词。
不媚官,不媚俗,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这就是老万,一个平凡而朴实的理发师。他理了一辈子的发,接待过形形的人,接待过成千上万的客。无论你地位显赫还是身份卑贱,在老万眼里都是平常的一颗颗脑袋。给每一位进门的弹冠客剪出最满意的头型,这是老万作为一个草根理发师最淳朴的职业道德准则。
“虽是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用这句话用来形容老万最合适不过了。
“嗨,想啥呢?到你啦。”老万的催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听话地坐到转椅上去,把满脑袋被外乡人打理了很久的乱蓬蓬的头发,交给这位可敬的同乡长辈修理。
老万不慌不忙地围着转椅忙活着,在咔嚓咔嚓声里,时不时我闲聊几句。我脑袋不能转动,只好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老万和他说话。这才发现,镜子里的老万,不知从何时起,鸭舌帽下的头发竟然一根根白透。唉!老万真的老了!也许再过二三十年,这些纯粹的手艺人就会带着他们的淳朴和纯正永远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后人只能从小说和影视剧里看到他们。但是,这些曾经的城市手艺人的形象,会生动地镂刻在眼下的市井百态画卷里,他们转身离去那一瞬间的背影将会给人们留下永远的回忆!
第二篇:老万散文
老万啊,脾气倔的像头驴,也是纺织厂的一把手。惹不得惹不得。
拱桥上挑着扁担凉面的老伯这样说。
老万在小镇的方圆几里地很出名,这么多年一个人拖着个女娃娃,无冬历夏的骑着自行车去纺织厂。
哦,对了。老万没有老婆,孩子是他在去纺织厂的路口捡到的。小娃娃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到老万就咯咯的笑,老万心软,就把孩子抱回家了。
街坊邻居听说老万抱个孩子回来,纷纷来到老万家,连带着老万的老母亲一起劝:你想奏么斯?(武汉话你想干什么),是呢,老万想干什么,20多岁的小伙子抱个孩子,这恐怕老婆可不好讨了呢。
谁说老万都不理,一心要收养这个女娃娃。
老万生于1967年,在纺织厂已经干了10几年,纺织厂的厂长都得敬老万三分,活儿干的好,虽然脾气有点怪。厂长吐了口烟圈这么说。
老厂区离着小镇有几里路,赶着老万下班早,他就会去集市上逛逛,从前不敢现在,集市上只有卖水果的,卖豆浆的,卖小头饰的,见了老万都很亲切,吆喝着又来给女儿买东西了。老万就笑笑,极少说话。买了东西的
老万恨不得马上回家,女娃娃也懂事儿,她好像知道老万带她不容易,不哭也不闹。
但是街坊邻居对老万的看法可多。树荫下村子西头儿的老太撇着嘴说:图啥么?女娃娃有个啥用咧!
风到处吹,吹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
捡来的女娃娃长大了,中考考了小县城的第一名。拿着录取通知书那天,老万卷着烟坐在院子里修他的自行车。女娃娃把通知书递到老万手上,老万乐啊,合不拢嘴的乐。嘴里说着好,真好!
乐归乐,但是压在老万心里还有件事儿,厂长说纺织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估摸着要不行。话虽然没说那么透,也算是个预防针,老万心里也有数。
愁啊,女儿得上学,老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坐在院子里老万一口又一口的吸着烟。被女娃娃看出点什么。
爸,这书不然不念了!
老万急了,那还行?得念得念。砸锅卖铁书都是要念的!
后来,老万拖人在省城里了个修理工的活儿,累点,但是工资高,除去母亲的日常开销和女儿上学的钱,稍微还能剩点,老万心里知足的狠。
天蒙蒙亮,老万就收拾好行李去村口等一般去省城的车,这些年也没走过太远,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老万对家里的不舍,毕竟母亲岁数大了。
孩子上了学,老万攒了一点钱,母亲却病重了,邻居拖人来省城捎信儿说老万的娘恐怕要不行了,是急病,老万这一下子慌了,扔下手里的活往家赶,赶上母亲的最后一口气儿。老万哭得气儿都喘不上来,听邻居们说,头一次见老万流眼泪。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别慌,她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你。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儿,老万接着回到省城上班,说得给女儿攒念大学的钱。
你的女娃娃争气啊,听说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没白养啊!跟老万一起上班的同事说。老万手里夹着烟,抿着嘴笑。
眼看着大学要开学了,老万跟女儿商量着把她送到北京,女儿说那样多一份车票钱,不划算自己也能走,以后自己留北京工作了,把老万也一起接过去。叫老万把她送上车站就行,老万点点头答应了。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北大才女赵婕写到:“我钦佩一种父母,她们在孩子年幼时给予强烈的亲密,又在孩子长大后学会得体的退出,照顾和分离,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必须完成的任务。?
第三篇:老谭现代散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老谭接父亲的班,教了一年的小学数学。第二学年,他被调到食堂当起了炊事员。老谭对转岗后的工作十分满意,成长极快。领导见他做事勤快,又能写一手好字,提拔他当司务长,一干便是20多年。食堂是赚是亏,老谭只要到厨房一转就清楚了;怎样赚,他只要稍一转眼珠,就会计上心来。
2007年秋,老谭调到镇小,已经50多岁了。之所以调动,是因为村小的“一把手”看他不顺眼,具体一点儿就是食堂赚了小钱,有个别校委会的人总不出理由来制约他。之前老谭一直在中学当司务长,调到村小时,领导对他这个业务精湛的后勤老手不大感冒。不感冒的原因也很简单:既然你行,怎么从中学调下来了?校长是个典型的“势利眼”,老谭很看不来这种人,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够亲密。
镇小的领导自然不会让他当事务长一职,校长要听原领导的意见。开始担任工友的角,仿佛从“上流社会”立马掉到了“下流社会”,老谭似乎被抽了一根筋,很少见到他有笑容。晚上在操场散步,他常常与我谈些过去的事情,流利的方言,幽默风趣,正副能量都有,耐人寻味。他要寻机遇重操旧业,成了他一时的心病,而且很重。
一个秋天的晚上,皓月当空,操场格外宁静,香溪河飘来阵阵凉风。他和我在跑道上边走边聊天,谈一些人生经历。他对调来调去有些悲哀,感叹道:“当了几十年的司务长,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我劝
他:“人贵无求,事贵知足。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们苦难,就会给我们高贵的品质;他给了我们贫穷,就会给我们健康的身体;他给了一些人富有,就会夺走他们忠珍的爱情;他给了谁不劳而获,就会夺走谁健全的人格。”老谭听了,终于脸上有了笑容。回寝室的时候,他说:“跟高尚的人谈话,就是读一本好书。”我从未听过别人能把名言倒过来讲,叫人感到那样自然与惬意。我为自己当了一回心理医生而高兴。话虽听懂了,但他的灵魂总是不听他的使唤。这是我第三次与他在同一所学校,接触的时间也是最长的。他住在校内,我也住在校内,校内住的只有三户,其他的都在生活区分有住房。正因如此,老谭常常邀请我去他屋里品茶。
老谭的大儿本科毕业后在本县一个集团总部上班,成家后住在县城;小女有癫痫病,未出嫁。老谭调到哪所学校,老伴儿和小女就跟到哪里生活。老谭自己也不能断药,他得有哮喘病,大儿工作后,经济条件才好转了一些。镇小工作了两年后病休,病休第二年的一个冬夜,老谭在县城散步遇到了李副局长——曾是一所中学管后勤的副校长,与他有过一段交情。知道了老谭的情况,李局建议他回校上班。老谭一听有道理,当即表态,下学期不再续假。第二年春季开学,校长他谈话,委以重任。
重上司务长的岗位,熟门熟路,自然容光焕发,老伴儿夸奖他:“真的还有人识货。”不过,老谭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赚了小钱,给总务主任大头,做了两学期,索性如实报告赚了多少,由主任处置。工作得心应手,似乎有大器晚成的架势。住在校内学校的房子里,退休后那是要退房回老家居住的。老谭一有机会就低三下四地求主任帮忙给他弄一套生活区的房子,住在集镇上总比乡下的瓦房好
百倍,而且回去上坟,乡亲都会说:“老谭会混。”这样的评价在他的老家还没有几个。老谭这块心病,被世故圆滑的总务瞧得一清二楚。老谭58岁时,主任违反财经纪律,被上级查处,其中有一点涉及食堂问题。领导老谭核实,老谭大发脾气:“哪个说我们主任的,不是在您面前说话的话,我真的要给他称‘老子’。食堂是正规化的管理,钱帐有专人管,您才说的跟主任没有一点关系。”
59岁时,刚好一位女老师调走留下一套住房,总务在校长哪儿美言了几句,校长觉得老谭够意思,老谭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拿了钥匙。腊月,老谭高兴极了,开着自己的三轮车去老县城买装修材料,在一个弯道翻了车,老婆摔成重伤,他本人因抢救无效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