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国学:研几录(中篇)
闻道国学风欲起 易学起落几多秋
中华沉浮五千年 世人皆醒事自休
乾无弗包,无弗体,故曰大;坤止承乾,乾之所至,坤亦至焉故曰至:比阴阳之义、合德之意也。不明乾道,不可以为君父不明坤道,不可以臣子;不明乾坤之义,不可以为夫妇。《坤》之六三曰:“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夫子释曰:“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臣道也,妻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本义》云“始虽无成而后必有终”,戾其旨矣。
神者,乾坤之妙用。《易》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故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谓此去乾坤而专言六子,误矣。
《易》六位时成,先三后三合而成六。甲者,萌甲也,事物之始也。子月一阳来复,至寅三阳而物始著,又历三阳而后满,故蛊为乱之终、治之始。庚,更也,时物之变也。一阴生于午至申而物始变。巽,阴道也,五阴之盛也。甲为阳之中,庚为阴之中。阳生于阴,阳盛而
治;阴生于阳,阴盛而变。故圣人于二卦发此二义。若以先甲为辛,后甲为丁,先庚为丁,后庚为癸,是谜语也。
《临》之九二既云“吉不不利”,何谓“未顺命也”?盖临者居上御下之道也。阳在尊位,以临阴,顺也。今二在臣位,虽无不利,未顺命也。如周公摄政致治,非不利也,然必动祗王命,无敢违越,不然,宁无凌迫之嫌乎?
《坎》六四“尊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象》曰:“尊酒簋贰,刚柔际也。”《本义》乃从晁氏“尊酒簋”为句,“贰用缶”为句,可谓信经不如信传,尊先圣不及尊先儒也。
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专主卜筮,是举一而遗三也。
家不可贰,国不可贰,人之趋向信任不可贰。盖一则和,贰则乖;一则成,贰则败;一则百祥集,贰则百妖作。故学其惟致一乎!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其惟致一乎!
禀义胜者,胜以仁;禀仁胜者,胜以义。此损过就中之意也。
人有恒言,超凡入圣。初学先须辨此二境,那个是凡境,那个是圣境。萌一念,作一事,毋出此入彼,便是脚跟点地。
问:讲学不如言为学,乃实践。曰:讲即为也,犹云讲礼即行礼也。五官齐至是真讲学,就病求医是真讲学,冰寒人热是真讲学,冬裘夏葛是真讲学。若悬谈道理,已隔公案,况饰之以非情,参之以殊径者乎?
问:学须博求,乃能有见。曰:见个甚么?曰:见道。曰:见道如见天,或隔一纱,或隔一纸,或隔一壁,或隔一垣,明暗不同,其蔽一也。欲见须是辟开垣壁,撤了纱纸,便自见,何须博求?博求正为未辟未撤耳。既见或局窗户,或限区域,犹有方也。立乎泰山之巅,而游日月之下,则普天在目,复何容言?舍此而言博求,是记丑而博者也,非圣贤之学。
直甫问:虚无乃老释之非,先生谓吾儒亦然,终未安。曰:虚者,太虚也。太虚原无一物,是虚无也。天下万物万事,岂有能外太虚者乎?生生化化,皆从此出。为人子能虚以事亲则孝为人臣能虚以事君则忠。若实之以慕少艾、私妻子,怀宠计利则不能矣。曰:老释之虚,虚而虚;吾儒之虚,虚而实,亦有辩。曰:如子之言,是亦虚矣。何谓不然?且虚而虚、虚而实之言,亦未明。须知离乎人伦物理而虚无者,二氏之谬也;不离人伦日用而至虚至无者,吾儒之学也。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是忘躯求道之意。后人不省,指为伏节死义之事,则疏矣。治乱兴亡,是岂人人所遭者哉?惟其重生则有欲,舍生则无欲。重生是养口体者也,成仁取义是养大体者也。
问:发愤忘食、闻《韶》忘味,与食而不知其味同乎?曰:食不知味,昏而忘者也。闻《韶》发愤,惺惺而忘者也。曰:惺惺而忘,岂必闻《韶》?曰:亦岂必三月乎?门人特因同德感孚,记其精神聚会以美《韶》耳。吾侪会得本体功夫明白,以观前言,横说亦是,直说亦是。不然,字字滞,句句碍。
论曲直则非让,计大小则非容,顾有无则非守。盖让者以至崇而处至卑,容者以无尽而纳
有尽,守者取自适而非适物。
无事时用得工夫,一沾事便走,此还是事重;一沾物便摇,此是物重;一沾毁誉利害便动心,此是名利心未净:是谓宾胜主当为不为,必厌事;当接不接,必恶外物;当理会处不理会,必有推堕不管之病:是谓主胜宾。宾胜主,近乎俗;主胜宾,近乎禅。匪俗匪禅,常虚而不息,常应而无滞,则圣学明矣。
洗涤得洁洁净净,抖擞得精精明明,充扩得平平荡荡,此乃是上达功夫。若沾沾耿耿,即为贤人之学;悠悠陈陈,而无峣崎却是善人之学。
《大学》曰:“一人贪戾,一国作乱。”贪病显而易知,戾病大而难识。凡有计利近名占便宜之心,皆贪也。任情乖方,不体物,不宜土俗,皆戾也。又有矫情泥古、守正自是,亦戾也盖不戾则本体周流,廓然顺应,自然痛志成务,身修而国治矣或曰:凡拂人情谓之戾。圣人之处凶顽,刑罚流窜,亦可谓之戾乎?曰:刑罚流窜,彼自取也。因物付物,正不戾也。且观帝王之处顽谗,侯明挞识,浑是并生之意,安有戾也?为囚求生道至三至五,必不得已而临刑犹为之惨恻,为之下车而泣,安有戾也?其有改作人心未□,谆谆以言语代斧钺。后世凡见己之非便掩余,见人之非便忿扬,谓之义气,谓之名节,有所改作,排众自
遂,谓之力量,不知正是戾也。此意不讲,人之所以难贤,世之所以难治。
韶问喜怒哀乐未发气象。曰:未发谓中,中节谓和,一齐见在,分拆不得。若以时地分得开,便是体用二源,形影为二物。盖和非顺适人意之谓,不戾本体之谓也。本体见在,无染无着,名之为中。中则自和,定静清快气象便是。若无和意,必是心中素有取舍,有向背,有放下不得,如此,是有喜根怒根在矣有根便非寂然不动,便无定静清快气象。曰:先儒谓有知即是动,何如?曰:此将虚灵知觉分体用,故有此言。然不知,则昏忘矣。且谓虽无闻见而闻见之理在,理又是何物?亦鹘突。心之本体,虚明而已。虚明是能见能闻能知觉的物事,即是良知。耳目是虚明户牖。虚明在,户牖辟,虽不出入,自是通朗所谓不睹不闻而亦常睹常闻者也。虚明不在,户牖暗塞,便无中和可见,亦无复有致之者。故知虚明如月如镜,养得常存,虽闻虽见,不增不移,无闻无见,不减不去。见得此意,功夫自有落下。
圣贤之言亦尽矣,乃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何也?此见有言未尽无言之妙也。圣人之教不愤不启,中人不可语上,惟立象以尽意,系之以辞以尽言,在学者自观自悟而已。故画一以象乾,画二以象坤,二画错综,易之道备矣。然二画恶乎尽?二篇之辞恶乎尽?惟观象
而悟焉,引伸触类而通焉,则可以尽之矣。故学者非得意以忘象,得象以忘言,未可以语易也。
对治之功,因名责实,随方就真,是为方便法。如喜人称善,吾必好善如不及;恶人言吾不善,必见不善土探汤。如此,即病是药;不能善用,即药是病。
问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女娲炼五之石以补天此语之诞,虽至愚能明也。史存之以疑世,何也?曰:此出子书。仙家多寓言。君臣,天地之大义也。祝融,君也,共工,臣也,故曰天柱地维《书》曰:“自周有终,相亦维终。”君失道不周,故臣判,臣判而天地覆矣。天,纯阳也;石,阴中阳也。以女娲嗣位,是以阴续阳也,故曰补天。
皇道浑而难知,帝道广而无为,王道正而切实,霸道炫而近俗故浑者其化简,广者其用神,正者必有所去,炫者必有所要,此治之所以不同也。
尝遇一尹,纵言及王。尹遽曰:“噫!王道拘碍,迂疏不可行矣。居今之世,惟杂霸为通。”曰:“斯见也,匪独王非王,而霸亦非霸矣。夫霸者,行己责人必以正,特未诚而卒有变耳若夫狙诈奸欺,霸之弊也,拘碍迂疏,王之弊也,恶得以噎而废食哉?且子谓何不可行?”曰:“上吏难事,小民难孚,纷纭琐屑,执之则愈窒,济之以粉饰,斯可痛耳。”曰:“执而泥迹,非王也;通而念正,非霸也。且伪足以济变,饰可以御急,然而伪败饰彰,其窒不既甚乎?传曰'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l慈者,所以;众也’,又曰'若保赤子’,此王道也。今能事上如事亲,爱民如爱子,看行弗行?”曰:“唯。某失言矣。”
问:周公之处管叔,不如舜之处象。恐圣亦有优劣。曰:否。象之罪在一家,其欲害在己,
固可略也。管叔之罪系天下后世不得而宥也。且乱贼之人,天讨无赦,周公明其首从,是亦仁之至、义之尽矣。故明乎小大之分则知学,明乎轻重之伦则知学,明乎得失之源则知学,明乎公私义利之辩则知学。
吉凶悔吝之来,皆自取也。君子将有行也,有为也,必自审曰“是殆将吉凶乎,悔吝乎”,量可而进,知非而避。此体易之道也。
易有贞吉,有贞凶,有利君子贞,有不利君子贞,有刚胜柔胜而吉凶异,有同德同位而悔吝异者,此易体也。天道盈虚消长人事进退存亡,君子与时偕行而已。见得此理,将迎意必着一些不得,取舍忧惧亦着一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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