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形象“美人史”:古代女子形象经历了怎样的时代变迁?
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浙江省博物馆的副馆长、研究馆员蔡琴。任何一种艺术的存在和发展总是和时代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联系在一起,中国古代女性图像也是如此,代表了各个历史阶段社会对女性的看法。当然在风格、技法、情节安排和人物的选择上,都取决于创作者的禀赋和个性,所有细节罗列起来几乎可以编撰成为一部伴随着时代变迁的“美人史”。
战国至汉:被神秘的氛围所笼罩的”女子形象“
战国(公元前403年-公元前221年)是中国历史上继春秋之后的大变革时代。在战国人的心目中,“宇宙”是想象中包罗万物的最大空间,他们通过视觉形象对其加以表现,人物形象也
是他们宇宙图景中的组成部分。
湖南省博物馆收藏的《人物龙凤帛画》是中国美术史上首件以女性为中心的人物画。所谓“帛画”就是指古代画在丝织物上的图画。这幅“帛画”1949年出土于长沙战国中晚期的楚墓,呈长方形,画面居中偏右下方位置描绘了一位高髻妇人的侧身,妇人细腰,长裙拖地,袖口宽松,双手合十,整个形象正是当时楚国所崇尚的细腰美人的典型。妇人脚踏龙舟,她的上方画的是向上飞跃的凤鸟,左侧有一条扶摇升腾的黄龙。根据当时楚国的习俗并结合文物考证,此画的妇女形象就是墓主本人,作品的主题就是表现龙凤引导墓主人灵魂升天。
▲《人物龙凤帛画》,战国中期晚段的楚墓帛画,湖南省博物馆 藏
汉朝(公元前206年-公元220年)封建统治阶级崇信黄老之术,求神仙,求长生不老。同时,人们都认为人死后的灵魂是不灭的,可以升入天界,盛行厚葬之风。封建统治阶级更是希望死后能和生前一样享受权势和富贵,因此竟相攀比,营造墓穴,墓葬装饰艺术兴盛。汉代时期绘画作品遗存较少,女性人物形象仅在一些墓葬里的帛画上发现。马王堆一号汉墓内棺的盖板上,覆盖着一幅彩绘的帛画,这幅帛画呈T形,上宽下窄。画面大体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上部,绘日、月、龙及蛇身神人等图像;下部,绘龙及墓主人等图像,上为人间下为地下。这幅帛画的主题思想是'引魂升天',寄托了封建统治阶级对未来生活虚幻的妄想。墓主人体态丰满,头向前倾,背部微微的驼曲,动作庄重缓慢,是一个贵族妇女的形象。
魏晋:女子形象才与文人士大夫联袂登场
战国至汉的帛画作为灵魂超升的女子形象,被神秘的氛围所笼罩,没有真正走进现实的审美视野中。只有到了魏晋,伴随着“人的觉醒“,女子形象才与文人士大夫的风流姿态一起联袂登场,成为现实绘画的描绘对象。
先秦、秦汉的近千余年间,描绘女性的作品可谓繁多,但这一类作品仍未形成明确而统一的定名,直至南齐谢赫《古画品录》的成书,才出现了“妇人”这一含义相仿的画目。而后在南朝时期姚最的《续画品》中又出现了“绮罗”的称呼。入唐后,朱景玄《唐朝名画录》中才出现了“士女”一词。古代“士女”通“仕女”,专指女子,并且是上层社会的贵族妇女。“仕女”一词含义的变化,经历了从主要称贵族妇女到泛指美丽佳人的过程,最终确定了仕女即美人的概念。随着时间推移至明清时期,仕女画作为一个画种得到了极大发展,专画贵族妇女的局限也被打破,从大家闺秀到青楼女子都成了描绘的对象,从而扩展了仕女画的概念。
魏晋南北朝(公元220年-公元581年)政治混乱、社会苦痛,儒学受到极大冲击,儒家重节操伦常的观念被否定,名士思想自由,注重对人的本体追求,不拘礼法,清谈玄学之风盛行,形成了以美丽的外在风貌表达高洁的内在人格的审美理想。在这一审美理想的引领下,画家遵从“以形写神”的原则来刻画人物。肖像画得到了重视和发展,女性形象也成为主角,单独出现在画面上,成为审美的对象。
清秀“秀骨清像”是当时的典型的女性形象,即以清秀瘦削、修身细腰的外形之美,表现出人物内在的超凡,最经典的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现存的《洛神赋图》版本很多,分别收藏
在北京故宫、台北故宫、辽宁省博物馆、美国弗利尔美术馆和大英博物馆。在众多的《洛神赋图》版本中,保留最完整在北京故宫;画面最短的在台北故宫。不同版本的《洛神赋图》都是东晋顾恺之《洛神赋图》的摹本。《洛神赋图》根据建安七子之一曹植的名作《洛神赋》描绘而来。在《洛神赋》中,曹植叙述了自己在黄初三年去洛阳,渡过洛水时梦见洛水女神的故事。就《洛神赋》本身来说,曹植在字里行间表现出对洛水女神的依恋。这个故事传到了东晋顾恺那里,便转化成了一幅震惊世界的绘画名作。《洛神赋图》依据曹植文本的故事情节展开,因此,这幅作品是以人的活动为线索的。随着长卷徐徐展开,山峦、佳木、流水等自然景物一一呈现,图中的洛水女神“披罗衣之璀璨”,“曳雾绡之轻裙”,十分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