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实录》用纸问题管窥
王金龙
《清实录》,亦称作《大清历朝实录》,为清代历朝皇帝在位期间的编年大事记,是研究清朝历史的重要史料。一直以来,不管是对《清实录》的宫藏版本、史料价值,还是修改问题、现存状况,诸多学者都进行了全面、广泛和深入的研究及探讨,取得了丰硕成果。但以往研究主要关注!清实录》的内容,很少涉及其纂修时所用的纸张问题$对《清实录》纂修所用纸张问题进行专门探讨的,今仅见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曹淑文女士所撰《普林斯顿大学加勒特书库藏本〈大清世祖章皇帝实录〉》一文,该文在对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加勒特书库所藏《大清世祖章皇帝实录》(卷17至卷22)的书名、卷数、责任者、版式装订及版本等情况进行描述的同时,还专门对《清实录》的用纸问题进行了探讨,认为加勒特书库藏本《大清世祖章皇帝实录》所用的纸张为泾县榜纸,但这一结论值得商榷$本文在深入挖掘清宫档案相关记载基础上,试对《清实录》用纸问题进行探讨。
依照《清实录》撰修制度,每当新皇帝即位,须设立实录馆,纂修前代皇帝的《清实录》。实录馆要将每个大清皇帝的《清实录》修成五份,一份小黄绫本,二份小红绫本,还有二份大红绫本$其中,小黄绫本和一份小红绫本存于内阁实录库;一份小红绫本存于乾清宫;一份大红绫本存于北京皇史歳;另一份大红绫本存于盛京崇谟阁$以上五份《清实录》,除盛京崇谟阁所藏大红绫本有满、汉文两种文本外,其余均有满、汉、蒙三种文本。那么,这些不同版本的《清实录》在当时纂修时,所用的是什么纸张呢?
1934年,张国瑞等编《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现存清代实录总目》中,对皇史歳、实录库和乾清宫所藏几个版本的《清实录》用纸有简要说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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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歳大红绫本《清实录》“书用泾县榜纸”①;乾清宫所藏小红绫本《清实录》用了泾县榜纸,实录库藏小黄绫本和小红绫本也用了泾县榜纸$此外,实录库另发现太祖、太宗和世祖三朝《清实录》的初纂正本,用的也是泾县榜纸$据此来看,故宫博物院文献馆张国瑞等先生认为,皇史歳大红绫本及宫藏的其他版本《清实录》所用纸张均为泾县榜纸。曹淑文女士据此也认为:“故宫博物院这样多次明确地用’泾县榜纸’描述实录,应当是有依据和出处的,只是没有记明清宫源文件中的出处$中华书局采用了’泾县榜纸’的说法。笔者也倾向于认为加勒特藏本《世祖章皇帝实录》为泾县榜纸。”②
此外,还有《清实录》用纸为“白鹿纸”的说法。康熙二十四年(1685)二月丙午,康熙皇帝谕大学士明珠曰:“太祖实录,先以小本兼满汉字,迅速缮写送进,朕将恭览矣$若待白鹿纸書写大本实录同进,则为时太迟矣。”③这是《清太祖实录》使用“白鹿纸”的明确记载$1938年,方甦生在《清太祖实录纂修考》一文中也认为《清太祖实录》用的是“白鹿纸”:“民国二十年,故宫文献馆整理清内阁档案,发现了一种旧实录。书凡四卷,红绫装,白鹿纸画朱丝栏,楷书,半页九行,行二十二字。”④此外,台湾
学者庄吉发在描述台北所藏《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时,也沿用了“白鹿纸”的说法。⑤但两位学者都认为,用“白鹿纸”的仅指《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并不包括其他皇帝的《清实录》$据此,我们似乎可以得出结论,《清实录》用纸为泾县榜纸或白鹿纸,除《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用了白鹿纸外,其他清代皇帝实录都用了泾县榜纸,事实果真如此吗?尚需对此做进一步的查考$
-泾县榜纸
清代中央及国家机关在制订文件、抄写档案、编修典籍等各项活动
①张国瑞等编《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现存清代实录总目》,1934,第11页$
②曹淑文:《普林斯顿大学加勒特书库藏本〈大清世祖章皇帝实录6》,故宫博物院、故宫
清朝的历代帝王学研究所编《宫廷典籍与东亚文化交流: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3,467页$
③《清圣祖实录》卷119,康熙二十四年二月丙午$
④方甦生:《清太祖实录纂修考》,《辅仁学志》第7卷1、2期合刊,1938,第65-66页$
⑤庄吉发:《〈清太祖武皇帝实录6叙录》,《图书季刊》第1卷第1期,台北故宫博物院,
1970,第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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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须大量使用各种纸张$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皇帝让奏事处将中央各部院衙门每年用纸情况,年终汇总抄成专折奏报。此后,清朝中央各部院衙门用纸情况每年都会形成总折$今天,我们可借此纸张总折档案来了解清朝中央各部院衙门的用纸情况。从总折看,清朝中央各衙门所用的纸张种类非常丰富,达数十种,有白鹿纸、白榜纸、黄榜纸、扛连纸、太史连纸、奏本纸、裱料纸、金线榜纸、台连纸、毛边纸、棉榜纸、毛头纸、本折纸、本纸、大毛头纸、连四纸、呈文纸、榜纸、黄裱纸、白棉榜纸、青连七纸、清水棉连四纸、连七纸、南红纸、南毛头纸、竹料呈文纸、京红纸、夹板青棉纸、开花榜纸、大棉榜纸、蓝榜纸、夹榜纸、高丽纸,等等。①
金线榜纸即泾县榜纸,根据奏事处每年汇奏的清朝中央各衙门用纸总折档案,我们可了解金线榜纸的使用情况。如乾隆三十五年(1770)的用纸清单中显示,平定准S尔方略馆和国史馆使用了泾县榜纸。该方略馆的使用情况为:“金线榜纸四百张,旧存二百五十五张,缮写方略、一统志、金国语解、评览阐要、西域图志各正本用过三百三十张。”国史馆的使用情况为:“金线榜纸三百张,缮写正本并装钉皮面杂页,用过二百零一张。”②嘉庆九年(1804)清朝中央各部院衙门领用过心红纸张总折中,使
用泾县榜纸的有实录馆、方略馆、国史馆、会典馆。实录馆当年共领取金线榜纸二万五千五百张,比嘉庆八年多领了三千五百张,加上原存的一万三千五百五十五张,共计三万九千零五十五张。缮写正本使用了二万九千九百五十八张,剩余九千零九十七张$方略馆添领了金线榜纸五百张,缮写《剿平三省邪匪方略》正本及抽换篇页,使用了四百七十五张$国史馆缮写五朝本纪及各种清汉书篇杂页、皮面用了二千一百九十七张,会典馆添领金线榜纸五千五百张,缮写清汉正本用过二千二百四十三张。③嘉庆十七年(1812),使用泾县榜纸的中央各部院衙门有圣训校勘处、方略馆、
①《乾隆三十五年各衙门所领心红纸张清单》,《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藏,档号:04-01-35-0911-053$
②《乾隆三十五年各衙门所领心红纸张清单》,《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04-01-35-0911-053$
③《嘉庆年各院门领过张等折》,《中全宗朱折》,中国第历
史案,:04-01-35-1385-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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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史馆、会典馆、文颖馆。圣训校勘处当年添领泾县榜纸一百张,未用;方略馆缮写《剿平三省邪匪方略》陈设正本,用了一千三百八十六张;国史馆缮写正本及各种清汉书篇杂页、皮面等项,使用了一千三百十三张;会典馆缮写清汉正本用了一千九百五十张;文颖馆添领泾县榜纸六千张,旧存五百张,“缮写唐文正本并装潢清凉山志,用完”①。道光二年(1822),使用泾县榜纸的有实录馆、方略馆、国史馆和会典馆。实录馆缮写正副本使用了一万七千一百九十五张;方略馆缮写《辽史》正本及考评等项使用了九百五十张;国史馆缮写正本及各种清汉书篇杂页、皮面用了八千五百四十八张;会典馆缮写正本用了五千七百八十三张$
不仅奏事处每年抄成的清朝中央各部院衙门用纸总折档案对使用金线榜纸的情况有较为详细的记载,其他一些档案中也有使用金线榜纸的记载。乾隆时纂修《四库全书》,缮写北四阁书籍所用的纸张全部为金线榜纸,“现办四库全书,俱用金线榜纸,若添写三份,仍照前项纸,恐至牵混,且恭充译谕旨,此书分贮各处,许多士编摩書录,在于广布流传,与天府珍藏稍有不同,拟用坚白太史连纸刷印红格,分给缮写,以示区别”②$清代玉牒馆纂修玉牒使用的也是金线榜纸$乾隆五十三年(1788)四月,玉牒馆向户部颜料库交回裁截金线榜纸一千五百张。③光绪二十二年(1896),玉牒馆纂修玉牒,要求户部给发金线榜纸,户部请旨让安徽巡抚和安徽布政使就近采办二十万张,以供应用。④光绪三十二年(1906)纂修玉牒时,采买泾县榜纸数量达二十五万五千张,用银七万一千四百两。⑤清
帝御制诗也需要用金线榜纸抄写。嘉庆二年(1797)二月,武英殿为缮写御制诗,需用金线榜纸一千二百零五张,广储司茶库和户部如数
①《汇奏嘉庆十七年分各部院衙门领用过心红纸张等项总折》,《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
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号:04-01-01-0536-029$
②《质郡王永珞等奏陈酌议应定缮写四库全书章程事奏折》,《军机处全宗录副奏折》,中国
第一历史档案馆藏,乾隆四十七年八月二十日,档号:03-9675-047$
③《为乾隆五十三年三月交回裁截金线榜纸物料细数清册移送江南道査核事》,《宗人府全宗
来文档案》,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号:06-01-001-000788-0002$
④《安徽巡抚福润奏为传办金线榜纸査明安徽槽户难以照式制造事》,《宫中全宗朱批奏
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号:04-01-36-0116-114$
⑤《恭修玉牒需用缮写一切经费及纸张朱墨界划装订工价各项清单》,《军机处全宗录副奏
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档号:03-6665-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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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取了金线榜纸$
从上面叙述中可以看出,清代使用泾县榜纸的主要有实录馆、玉牒馆、四库全书馆、方略馆、国史馆、会典馆、圣训校勘处,以及文颖馆等专门的修书机构,主要用于缮写《清实录》《玉牒》《四库全书》《方略》!会典》《本纪》《全唐文》等书籍以及一些书籍的皮面、杂页$尤其是四库全书馆、实录馆和玉牒馆使用金线榜纸,用量相对较大,且档案明确记载用金线榜纸缮写实录的正本和副本$
二白鹿纸
奏事处每年汇奏的各衙门用纸总折档案中,也有关于白鹿纸及使用情况的记载。雍正元年(1723),总督户部三库事务的和硕怡亲王允祥因“额办纸张一年不敷一年之用”,于“(康熙)六十年添办清水连四纸二万张,白鹿纸三万张,照定价共银一万三千四十两。六十一年添办清水连四纸二万张,毛边纸十万张,棉料呈文纸二十万张,白鹿纸三万张,竹料呈文纸十张万,黄榜纸五千张……”①乾隆三十五年(1770)的各衙门用纸总折中,使用白鹿纸的衙门有三通馆。当年三通馆新领白鹿纸三百张,原存五百七十张,缮写正本使用二百七十张,剩余六百张$嘉庆九年(1804)各衙门用纸总折中,使用白
鹿纸的衙门有实录馆,比上年少领了一千八百张,存数为七千二百张,旧存五千三百七十五张,“恭缮皇史歳、盛京尊藏本,用过九千六百六十七张,尚存二千九百零八张”②$嘉庆十七年(1812)各衙门用纸总折中,国史馆下有“旧存白鹿纸二十二张,全存”的记载。道光二年(1822)各衙门用纸总折中,实录馆和国史馆下记载有白鹿纸。“白鹿纸,系恭缮皇史歳、盛京尊藏本用,旧存二千张,新领五千张,用过二千五百三十张,尚存四千四百七十张”③。道光九年(1829)总折中,领用过白鹿纸的有国史馆和太常寺$国史馆新领五百张,
①《允祥等奏请添办纸张及节省银两事》,《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档号:04-01-35-0707-001$
②《嘉庆九年分各部院衙门领用过心红纸张等项总折》,《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
史案,:04-01-35-1385-044$
③《道光二年分汇奏各部院衙门用过心红纸张总折》,《宫中全宗朱批奏折》,中国第一历史
案,:04-01-35-095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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