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训练-------吕志军小说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吕志军
夏夜的楼下是一溜儿小吃摊,串串、烤肉、炒米皮、胡南粉、炸鸡柳……十几家摊子把夜市烘托得热闹了近百米,每天晚上来这里宵夜的,十一二点才渐渐消停。
我不太喜欢吃夜摊,觉得不卫生,但耐不住女儿央求,在一家鸡柳摊子坐下。鸡柳是女儿的挚爱,每次逛街,只要碰见必会买,要么捧着袋子要么边走边吃,要么带回家慢慢品尝。
鸡柳摊子在夜市最西头,倒也清静一些,偶尔听见聚会朋友的猜拳声,已是隐隐约约的了。女儿和妻子要了鸡柳,又去别的摊子选吃的。不多一会儿,鸡柳、烤肉、其它的小吃纷纷上了桌。我不喝酒,妻子点了小木屋,吃着喝着,时间慢慢消磨着。
这时,有一个特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麦豆,卖麦豆。”
是一个半大小子。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笼,竹笼里铺着塑料纸,上面盖着毛巾。小子念叨着“麦豆,麦豆”,一条腿一拉一拉地从夜市东头往西头过来了。有人要了,他把笼放在地上,用碟子从笼里盛出“麦豆”来,抖抖索索地放在客人桌子上。显然,他不仅手脚有疾病,大脑也是有毛病的,说话都成问题,把毛豆说成了麦豆。待客人扫他胸前的二维码付了账,他又把竹笼像先前一样在胳膊上挎好,腿一拉一拉地寻下一位买主,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麦豆,卖麦豆”。
“不要买。”我提醒妻子。女儿喜欢鸡柳,妻子喜欢菜蔬,但晚上的毛豆让我一点也不放心。
“是啊,他手那么笨拙,谁知道洗得净不净?”女儿很快和我达成共识。
“毛豆要煮得好,味道很鲜的。”妻子说。
“总之不要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再次给她打预防针。
“有一次咱们吃完夜摊,肚子……”我继续说,妻子把我碰了碰,她怕影响女儿的食欲。
“麦豆,卖麦豆。”小子已经到了身边。他的脚拖拉着地,嘶嘶地响。灯光下,他其实并不是半大小子,而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胡子密密乱乱地,贴上去一样假,含糊不清的“卖麦豆”吆喝从这胡子下跑出来,加重了这种虚假感。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不买的念头。
“最后一碟,麦豆,卖麦豆。”我们已是夜摊尽头,他似乎也希望在我们这里售罄毛豆。
我掀开竹笼看了一眼,嚷道,“最后一碟?起码还有两碟!你还会骗人哩!可怜之人必有……”妻子又把我碰了碰。
“你看,你看,为了卖他的毛豆他真的骗人呢!”我对女儿说,力图证明我是对的。
真的,笼底还有一些毛豆,绝不止一碟。
“麦豆,卖麦豆,最后一碟。”男人并不和我争辩,他把笼子放下,毛巾揭开,碟子铲下去,抖抖索索端出满满一碟毛豆说,“麦豆,最后一碟。”我们看着筐底剩下的毛豆哈哈大笑。
这么明显的谎话,也只有他这样不够用的脑袋相信吧。
我把空碟子铲下去,又是满满一碟。“这是几碟子?”
“麦豆,最后一碟,卖麦豆。”男人盯着两碟子毛豆继续吆喝着。
妻子尝了一角毛豆说,“很鲜的。来一碟。”我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扫码付了钱。男人给妻子鞠个躬,腿一拉一拉地走了。
“你怜悯人,但不能纵容撒谎。”我说。
“三块钱,就当你少抽了几根烟。真的很新鲜。”妻子愉快地吃起来,给我和女儿也递过来。
我拒绝。这顿宵夜因为这碟毛豆而有些郁闷。
临走,一个摊主把一包毛豆递到了妻子手中,“看您挺喜欢的,这点儿毛豆带回家吃吧。”我们一家莫名其妙,因为这片夜市卖毛豆的只有那个残疾男人,摊主的毛豆哪里来的?
摊主笑了,解释道,“我原来摊子也带卖毛豆的,他来了,我就不卖了。”
“你也一样,怜悯一个骗子?”我反对道。
“他哪是骗子啊。卖给你们的确实是最后一碟。他是孤儿,和奶奶过活,奶奶快八十了,就靠卖毛豆挣生活呢。奶奶淘洗干净煮好毛豆,他驮出来卖。他来了,我就不卖毛豆了,市场就这么大。作为感谢,他每天都要把最后一碟毛豆送给我。这就是他今天留给我的那一碟。”
原来如此!我忽然脸烧烫起来,恨不得个地缝钻进去。
女儿急急返回鸡柳摊子,买了一包炸鸡柳,向渐渐远去的那个腿一拉一拉的背影追去。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多次写卖毛豆的男子“腿一拉一拉地”走路的细节,意在暗示卖毛豆的男子出来卖毛豆是非常不容易的,是值得同情的。
B.小说写“我不太喜欢吃夜摊,觉得不卫生”,但毕竟女儿与妻子喜欢吃夜摊,为的是显示“我”是一位豁达、通情达理的父亲与丈夫。
C.小说中的“我”与妻子喜好恰好相反,我不喜欢吃夜摊,而妻子偏偏喜欢,并且购买了小贩的毛豆,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D.小说最后写女儿买了一包炸鸡柳向小贩追去凸现女儿的善良、富有同情心,同时也是女儿对小贩误解的一种心理补偿。
2.下列对文本相关艺术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夜市热闹的环境氛围,一方面介绍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同时也从情节上为故事的发生发展做好了铺垫。
B.小说标题“最后一碟毛豆”有突出核心情节,强化主题的作用,文章通过对“最后一碟毛豆”的不同理解强化了平凡人的善良这一主题。
C.文章使用“误会”的方式层层铺垫,以至于“我”把残疾小贩误会成骗子,在结局处通过摊主的解释使情节发生突转,小说的主题也瞬间明朗。
D.小说中的“我”是一个反面角,缺少悲悯心,不善同情弱者,文章正是通过“我”的不近人情反衬和凸显了妻子和女儿的善良。
3.小说中残疾小贩这一人物形象有哪些特点?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4.成功的小说往往把“金子般的情节”放在结尾部分,好像相声抖包袱。这样的构思往往具有极佳的艺术效果,请赏析文中“摊主的出现”这一关键情节的作用。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皮影二
吕志军
韩虎让人讨厌。幕间休息时,他钻进后台摸铙摸钹、动签子,嬉皮笑脸的,撵都撵不走。哪里有半点儿成年人的庄重稳当嘛!
每次演皮影他都来。锣鼓未响,早早坐戏场了;开演,白纱前看得不过瘾,还挤到幕后,看艺人手中的签儿上翻下撩,左杵右抖。激动起来,韩虎也跟着手舞足蹈。戏演结束,他抢着拔电线,收音箱,整戏筐,挡手挡脚。
善存师傅拨开他,说:“趁早。五十刚出头儿,正是家里好劳力,这不是游手好闲吗?
”善存师傅是皮影戏“非遗”传承人,县城唱影戏“一把手”,戏班的台柱子。
皮影戏兴于唐朝,盛于清代,元代时期传至西亚和欧洲,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可近些年不可避免地衰落了。但善存师傅不信这个邪,他要求戏班“没有观众也开戏”。传了多少代了嘛,好东西得留下嘛。
“要是真没人看呢?”有人打趣。
“那就给老天爷演!”善存师傅心想,咋能没人呢?不是有韩虎吗?就是没有讨厌的韩虎,也能雕皮子嘛。将剧中人物在牛皮上镂刻出面目身形,填染颜,串联部件制作成皮子,本身就是艺术品。家具齐着,技术全着嘛。
时代变化太快啦,眨眼剧团一个接一个没了。不说演皮影,就是看皮影的也没有几个了,都去刨钱了——白天刨,晚上回来想着第二天怎么刨。
善存师傅观察着呢。说是不景气,皮影戏还是有人看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来越多的老年人进了城,对新潮的娱乐不感兴趣,除了抱孙子带孩子又没其他去处,便慢慢聚集了些皮影戏的观众来。老人们听腔儿,看影儿,图的是消磨时间,怀念过去的味儿嘛。
这让善存师傅高兴。他领着戏班在文化广场演戏,一周一次,棒打不挪。精彩处,稀稀拉拉的观众热烈鼓掌,戏班演得更来劲儿。
晚上呢,善存师傅领着戏班的人雕皮子——嵌在框子里挂上墙,那是个趣儿嘛。
近段更不一样,观众里添了几张陌生面孔,还有个年轻人,多难得啊!善存师傅对戏班说:“一定要把他们牢牢吸引住!”
可是这当口儿,善存师傅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胳膊折了。
影戏全靠两只胳膊“挑签子”,折了胳膊怎么挑嘛!
戏班艺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让皮影二上。”
皮影二就是令人讨厌的韩虎。他次次都来,时间久了,戏班人都叫他“皮影二”。“皮影一”是谁?当然是善存师傅。
让皮影二上,善存师傅坚决不同意。为啥?韩虎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是撑家的柱子。现在演影戏可是一分钱挣不着,要赔上大量时间学技术,记唱词,戏班人少,还得兼
锣鼓铙钹。善存师傅的三个哥哥就是顾着养家,先后放弃了嘛。把韩虎这个撑家的柱子拉来弄这不刨钱还要出钱付电费置买“家当”的营生是害人家嘛。
可是又不能不演,善存师傅一咬牙:“他挑签子,我唱。伤好了撵他走。”
这周演《兄妹开荒》。鼓先响了三下。这是提醒,听戏的停下喧嚣,演戏的准备好手脚嘛。善存师傅看看韩虎。韩虎一头的汗,也斜眼瞟他呢。
“你又不是没鼓捣过。”平素戏班小憩,韩虎偷偷拿了签子比画来比画去,善存师傅没少瞪他,有时也装作没看见嘛。
“我怕……怕坏了师傅名声。”
“我不是你师傅。”善存师傅踢踢韩虎的脚后跟儿,“脚扎稳,胳膊放松嘛。”鼓点儿起来,善存师傅开了口:“雄鸡雄鸡高呀么高声叫,叫得太阳红又红,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能躺在炕上做呀懒虫!”
韩虎左手的签子挑动“哥哥”的身段。
皮影戏阅读答案
善存师傅继续唱道:“扛起锄头上呀么上山岗,上呀……”看到韩虎手中晃动“哥哥”的草帽,肩上的锄头却歪了,善存师傅急忙要去纠正,由不得“呀”一声低叫——胳膊打着石膏,一伸手便钻心地疼嘛。
“上呀么上山岗,岗上好呀么好风光。我站得高来望得远那么依呀嗨。”韩虎吼着嗓子接上了,把善存师傅那“呀”的一声掩盖了。
“咱们的边区到如今,成了一个好呀地方那哈依呀嗨嗨哎嗨。”
哇,这个讨厌的家伙会唱嘛,善存师傅瞪大了眼睛:唱戏念做一体,只以为他会舞弄个签子,原来还藏着副好嗓子嘛。
“扛起锄头上呀么山岗,山呀么岗上好呀么风光。我站得高来看得远来么依呀嗨,咱们的家乡到如今,成了一个好呀地方那哈依呀嗨嗨哎嗨那哈依呀嗨。”
纱幕上,那淳朴的妹子高高举起锄头挖那厚实的地哦;那懒惰的陕北汉子在妹妹的开导劝诫下,终于挥舞起锄头,撑起边区艳阳天了哦。韩虎的唱腔粗犷豪放,明明是练过的嘛。
善存师傅悄悄挪步到了观众堆里。
“边区边区地呀么方地方好,劳动英雄真呀么真不少。行行都能把状元出,当一个农业英雄真呀荣耀。”纱幕上,卖力地开荒,深情地歌唱。
观众一齐鼓起掌来,看戏的年轻人也热烈地拍起了手。
善存师傅伤好后举办了收徒仪式,赐了韩虎艺名。仪式上,韩虎呈出一个筐子,说:“妻子儿女都很支持我,给我买了牛皮、刻刀、颜料。”善存师傅打开,是韩虎一笔一画抄的几厚本唱词,还有一摞摞雕了半截或者已经雕好了的皮子嘛。
再过一年,省城“非遗”文化调演,名单里有影戏班。善存师傅在回执主演一栏,庄重地写下三个字:皮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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