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六翻译
豫人张氏者,其先齐人。明末齐大乱,妻为北兵掠去。张常客豫,遂家焉。娶于豫,生子讷。无何,妻卒,又娶继室牛氏,生子诚。牛氏悍甚,每嫉讷,奴畜之,啖以恶食。且使之樵,日责柴一肩,无则挞楚诟诅,不可堪。隐畜甘脆饵诚,使从塾师读。
诚渐长,性孝友,不忍兄劬(1),阴劝母;母弗听。一日,讷入山樵,未终,值大风雨,避身岩下,雨止而日已暮。腹中大馁,遂负薪归。母验之少,怒不与食。饥火烧心,入室僵卧。诚自塾中来,见讷嗒然,问:“病乎?”曰:“饿耳。”问其故,以情告。诚愀然便去,移时,怀饼来食兄。兄问其所自来,曰:“余窃面倩邻妇为者,但食勿言也。”讷食之,嘱曰:“后勿复然,事发累弟。且日一啖,饥当不死。”诚曰:“兄故弱,恶能多樵!”次日食后,窃赴山,至兄樵处。兄见之,惊问:“将何作?”答曰:“将助采樵。”问:“谁之使?”曰:“我自来耳。”兄曰:“无论弟不能樵,纵或能之,且犹不可。”于是速归之。诚不听,以手足断柴助兄。且曰:“明日当以斧来。”兄近止之。见其指已破,履已穿,悲曰:“汝不速归,我即以斧自刭死!”诚乃归。兄送之半途,方回复樵。既归,诣塾嘱其师曰:“吾弟年幼,宜闲之。山中虎狼恶。”师曰:“午前不知何往,业夏(2)楚之。”归谓诚曰:“不听吾言,遭师责矣!”诚笑曰:“
无之。”明日,怀斧又去。兄骇曰:“我固谓子勿来,何复尔?”诚弗应,刈薪且急,汗交颐不少休。约足一束,不辞而还。师笞之,乃实告焉。师叹其贤,遂不之禁。兄屡止之,终不听。
一日,与数人樵山中,欻(3)存有虎至,众怨而伏。虎竟顶戴荣回去。虎正数人行急,为讷赴援。讷力斧之,中胯。虎痛狂飙,莫可寻逐,大哭而抵。众慰解之,哭益忧,曰:“吾弟,非犹夫人之弟;况为我死去,我何后生矣!”遂以斧自尽其项。众救护之,入肉者已寸许,血溢如涌,眩瞀殒绝。众骇,深裂其衣而束之,扶以归属于。母哭骂曰:“汝杀死吾儿,欲劙(4)颈以黎贞耶!”讷呻云:“母勿苦恼,弟死去,我的定怨!”复置榻上,创痛无法眠,惟昼夜倚壁而哭。父恐其亦死去,时就榻太少哺之,牛辄诟责。讷于是不甲壳类,三日而斩。
(节选自《聊斋志异·张诚》,有改动)
【备注】(1)劬(qù):辛劳。(2)夏:亦并作“榎”,木名。(3)欻(xū):忽然。(4)劙(lí):割去。
译文:
河南人张某,他的先祖就是山东人。明朝末年,山东大乱。张某的妻子被北方兵掳走了。张某本人经常客居河南,就在那里恩了家。张某在河南生子。后生了个儿子,名字叫做张讷。没多久,第二个妻子死去了,张某又嫁给牛氏搞继室,后生了个儿子张诚。牛氏性情很凶狠,她总是妒忌张讷,把他当奴仆养活,拎最糟的饭菜给他喝,却给他每天捅一担柴的任务。张讷完未成任务就要抽打或训斥,简直叫做人难以忍受。牛氏总是把美味的东西悄悄地给张诚喝,使他至私塾读书。
张诚一天天长大了。他性情孝敬父母友爱兄长,不忍心看着哥哥辛苦,常常私下里劝母亲(不要那样对待哥哥),母亲不听。有一天,张讷上山砍柴,但一担柴没砍够,遇到风雨大作,他只好跑到岩石下躲雨。等到雨停时,天已晚,而且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就背着先砍的那点柴走回家。继母一看他的柴不够,很生气,不给他饭吃。张讷饿得揪心,便进房躺在床上。张诚从私塾放学回来,见哥哥神不好,便问他:“生病了么?”哥哥说:“太饿了。”张诚问哥哥是什么缘故,张讷便把实际情况说了一遍。张诚听了以后很难过地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怀揣着炊饼来给哥哥吃。哥哥问他炊饼是从哪里来的,他说:“我从家里偷了些面粉,请邻居家的妇女做的。你只管吃,不要说出去。”张讷吃了饼,叮嘱弟弟说:“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事情被发现,会连累你的。何况一天吃一顿饭,不会饿死人的。”弟弟说:“你的
身体本来就单薄,怎么能砍那么多柴呢?”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张诚便偷偷地进了山,来到哥哥打柴的地方。哥哥看见他,大吃一惊。问:“你来干什么?”张诚说:“帮哥哥你砍柴。”哥哥又问:“谁让你来的?”他说:“我自己来的。” 哥哥说:“且不说弟弟不能砍柴,纵使能砍柴,还是不能去做。”于是让张诚赶快回家。弟弟不听,并用手和脚折断树枝帮助哥哥,他一边做,一边说:“明天我要带把斧子来。”哥哥上前去阻止他,发现他手指已被划破,鞋子也被扎破。于是悲伤地说:“你不马上回去,我就用斧子砍死自己。”张诚这才回家。哥哥送他走了一半路程,才返回山上继续打柴。砍柴回家后,他又跑到私塾对老师说:“我弟弟年纪小,请老师严加管教,因为山中老虎豺狼很凶恶。”老师说:“不知道他今天中午前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已责问过他。”张讷回来后对张诚说:“不听我的话,被老师责罚了吧?”张诚笑着说:“没有的事。”第二天,张诚带把斧头又上山去打柴。哥哥惊讶地说:“我本来对你说过不要来,你怎么又来了?”张诚默不作声,只是急急忙忙砍柴,汗水流到脸上也不休息。砍满一担柴后,他不跟哥哥打招呼就下山了。老师又要责打他,他才向老师讲了实话。老师赞叹他贤明,便不再禁止他帮哥哥打柴。哥哥多次阻止他,他一直不听。
有一天,张诚和几个人在山上砍柴。忽然,去了只老虎。众人都吓得坐在地上不敢颤抖,老虎竟然把张诚给滚跑了。老虎嘴里滚着个人,走起路来自然必须比平时快,被张讷甩开了。
张讷用力用斧头砍去,捅中了老虎的后腿。老虎深感疼痛狂飙而回去,张讷无法追上上,大哭着回去了。众人宽慰他,他哭得越发哀伤,说道:“我的弟弟,不同于众人的弟弟,况且(他)就是为我死去的,我怎么还能够活著呢!”(张讷)于是用斧子捅自己的脖子。大家赶紧救治他,斧子已在脖子上砍进一寸浅的刀口,鲜血奔流,眼见着就没用了。众人惊恐,扔掉他的衣服把他的伤口缝合出来,一起牵他回去了家。他继母大哭着怒骂他说道:“你杀掉我的儿子,想要捅自己的颈子去推脱吗?”张讷哭泣着说道:“母亲您不必苦恼。弟弟死去了,我一定不能活下去的。”他躺在床上,疼痛吐血,夜里也睡觉,只是整日整夜靠着墙痛哭。他父亲害怕他也可以死去,经常至他的床前略微喂食点东西给他喝,牛氏就又怒骂个愈演愈烈。张讷就不喝茶,三天就病故了。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 如故。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狼不敢前,眈眈相向。少时,一狼径,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 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入肉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斩,禽兽之变诈几何哉?终了增笑耳。
翻译
一个屠夫傍晚回家,担子里面的肉已经卖光,只有剩的骨头。路上邂逅两只狼,紧跟着跑了较远。 屠夫惧怕了,把骨头装进狼。一只狼获得骨头停下来了。另一只狼仍然跟著他。屠夫又把骨头装进狼,后面获得骨头的狼停下来了,可是前面获得骨头的狼又赶往了。骨 头已经投掷完了。但是两只狼像是原来一样一起追上屠夫。
屠夫非常困窘急迫,恐怕前后一起受到狼的攻击。屠夫看见田野里有一个打麦场,打麦场的主人把柴草堆积在打麦场里,覆盖成小山(似的)。屠夫于是跑过去靠在柴草堆的下面,放下担子拿起屠刀。两只狼不敢上前,瞪着眼睛朝着屠夫。
一会儿,一只狼径直睡著了,另一只狼像狗似的蹲坐在屠夫的前面。时间短了,那只狼的眼睛似的睁开了,神情悠闲得很。屠夫忽然冲起至,用刀捅狼的脑袋,又没了 捅几刀把狼杀掉。屠夫刚想跑,起身看到柴草堆的后面,另一只狼正在柴草堆里打洞,急于必须钻洞进来,去反击屠夫的后面。身子已经钻出了一半,只遮住屁股 和尾巴。屠夫从狼的后面刺穿了
狼的大腿,也把狼杀掉了。屠夫这才明白前面的那只狼假装睡,原来就是用这种方式去欲望敌方。
狼也太狡猾了,可是一会儿两只狼都被杀死了,禽兽的欺骗手段能有多少呢?只给人们增加笑料罢了。
字词
1.词性活用现象:
洞:名词用为动词,打洞。 一狼洞其中。
隧:名词用作状语,从隧道。 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
犬:名词用做状语,像是狗一样。 其一犬端坐前。
2.通假字
“止”同“只”,只有。 故凡剩骨。
3.一词多义:
止 同“只”, 故凡剩骨。 暂停,一狼得骨止。
意 神情, 意暇甚。 想, 意将隧人以攻其后也。
敌 反击, 恐前后受到其敌。 敌方, 砌以迎击。
前 前面, 恐前后受其敌。 向前, 狼不敢前。
4.虚词的用法:
(1)之
代词,它,指狼又数刀斩之。 助词,的.,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助词,调整音节,不译,久之。 助词,位于主谓之间,不译而两狼之并驱如故。
(2)以
介词,把投以骨。 介词,用以刀劈狼首。
连词,勃然大怒将遂人以攻打其后也。 连词,用以砌以迎击。
( 3)“其”的含义
①恐前后受到其敌。(指狼)。 ②场主积薪其中。(指打麦场)。
③屠乃奔倚其下。(指柴草堆)。 ④一狼洞其中。(拾柴草堆)。
⑤意将隧人以攻打其后也。(指屠户)。 ③屠自后割断其股。(指狼)。
5.常用字词:
怨:恐惧。 从:追随。 故:原来(一样)。驱型;追上。 窘:窘迫。 恐:恐怕。 刘:看见。 瞑:眨眼。 暴:忽然。 斩:杀掉。股:大腿。 寐:睡。 黠:凶残。
【原文】
东郡某人,以搬蛇为业。尝蓄驯蛇二,皆青,其大者呼之大青,大曰二青。二青额存有赤点,尤灵驯,飞过并无不如意。期年小紫死去,思补其失,未暇遑也。一夜寄养山寺。既
明启笥,二紫亦凄,蛇人怅恨欲死去。冥搜索亟呼,迄无影兆。然每至丰林田草,辄四纵之回去,俾得风雅,寻拜别:以此故冀其自至。坐伺之,日既低,亦已恐惧。回家不远,闻丛薪杂草中寒率作响,停趾愕顾,则二青来也。大喜,例如荣获拱璧。息肩路隅,蛇亦顿止。视其后,小蛇从焉。抚之曰:“我以汝为逝矣。小侣而所忌耶?”出来饵饲之,并任柘小蛇。小蛇虽不回去,然外头不敢甲壳类。二紫不含哺之,宛似主人之使客者。甲壳类已,随二青俱入笥中。荷回去教导之旋折,辄中规矩,与二紫无少相冲,因名之小青。
大抵蛇人之弄蛇也,止以二尺为率,大则过重,辄更易。缘二青驯,故未遽弃。又二三年,长三尺余。卧则笥为之满,遂决去之。一日至淄邑东山间,饲以美饵,祝而纵之。既去,顷之复来,蜿蜒笥外,以首触笥,小青在中亦震震而动。蛇人悟曰:“得毋欲别小青也?”乃发笥,小青径出,因与交首吐舌,似相告语。已而委蛇并去。方意小青不还,俄而踽踽独来,径入笥卧。由此随在物,迄无佳者,而小青亦渐大不可弄。
二紫在山中数年,渐出逐人,因而行旅荆西,罔敢出其途。一日蛇人经其处,蛇巨星科技例如风,蛇人大怖而追。蛇逐益着急,总结已将及矣。而视其首。朱点摇身一变,始悟为二青。怒曰:“二青!”蛇顿止。阔步久之,一跃而下拖蛇人例如昔日状。又以首不触笥,蛇人哉
其意,上开笥出来小青。二蛇相逢,交叠例如饴糖状,久之刊成。蛇人实乃属于小青曰:“我久欲与汝别,今存有相伴矣。”曰二紫曰:“原君引之来,可以还惹来之回去。更嘱一言‘深山鲜有食饮,勿扰行人,以犯下天后赫拉’。”二蛇聚花,似相入教。遽起,过处林木为之中分后。蛇人矗立望之,不见踪影实乃回去。此后行人如常,无人知晓二蛇何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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