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期总第448期 2021年4月
•传媒观察-
M E D I A O B S E R V E R•芝朮传播_
张春甘成
(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株洲412007 )
【摘要】灾难给人们带来痛苦的同时，也会让人们陷入沉思，尤其是大规模传染病的出现，更会让 人们追索病毒出现的原因，评估病毒对族带来的影响，并对这种后果进行反思。自1919年弗里茨•朗 的《佛罗伦萨的瘟疫》出现以后，传染病题材电影渐次成为灾难电影的重要一脉，新世纪以后更是佳作迭出。与其他灾难电影不同，传染病题材电影有其自身的发展历史、叙事逻辑和特征。在后疫情时代对传染病 题材电影做系统的整理分析，努力挖掘其文化价值，揭示其发展趋向，或能为当前文化建设和未来类型 电影发展提供一些观照。
【关键词】灾难电影；传染病题材电影；发展历程；叙事特征；趋向展望
【中图分类号】J90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3406 (2021)04-0066-5文章主演的电影
诗言志，歌咏言，“一切有价值、有意义的文艺创作和学术研究，都应该反映现实、观照现实，都应 该有利于解决现实问题、回答现实课题”。®电影作为文艺的重要形式，在记录人类发展进程方面，具有 得天独厚的优势，特别是在人类面对灾害和疾病的时候，用影像的方式去记录或表现人类的灾难与苦难，可以最为直观地唤起人们的同理心，以及对自然环境和现实社会的反思。一般来说，灾难电影“多涉及 自然灾害、生态环境突变、基因变异的怪物和失控的科学等题材。” @众所周知，灾难片已经有比较长的 历史，在20世纪70年代作品最多，发展至今又衍生出了传染病题材电影。近年来的传染病题材影片，如(〈惊 变28天》《我是传奇》《极度恐慌》等，在全球范围内都获得不错的票房和评价，传染病题材逐渐成为时 下热门的电影题材。随着后疫情时代的到来和持续强化，大疫大医类电影、疫情反思类电影和科幻类传 染病题材电影，都将成为一波创作“潮流”。比如2020年就有《战役之2020我是医生》《你若安好》等 讲述医者的影片走红，《火神山》《平凡世界之全民抗疫》等多部医疗题材的影片也正在制作。由此可见，对传染病题材电影做比较深人的分析，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
【作者简介】张春，湖南工业大学影视艺术系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甘成，湖南工业大学影视艺术系2019级研究生
【基金项目】本文为湖南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中外短片比较研究"（17Y B A145)、湖南省教育科学 “十
三五”规划课题“湖南应用型影视传媒人才的导师制培养模式研究”（X JK20B G D001)；湖南省教学改革 研究项目“新文科背景下影视专业‘学一练一赛一创’实践教学体系研究”（H N JG-2020-0605 )、株洲市 社科项目“传染病题材电影研究”（Z Z S K20203 )的阶段性成果。
第4期传染病题材电影的历史、特征与趋向•艺术传播•
一、传染病题材电影发展概述
传染病题材电影是灾难电影的重要分支，在其类型发展的过程中，已经在情节结构、人物设定乃至 商业运作机制上形成一定的套路和形式。传染病是由各种病原体引起的能相互传播的一种疾病，在这种 类型题材的电影中，往往采用的是突然出现一种传染率极高的病毒，通过某种途径在人与人、动物与动 物或人与动物之间传播，人们再试图制造疫苗或解药解决这个灾难。
由于早期电影技术和市场的不完善，传染病这一元素在电影中大多是作为故事背景，而不是作为 故事的主要内容出现的。有据可查的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关于传染病的电影，是1919年由弗里茨•朗 编剧的默片《佛罗伦萨的瘟疫》。该片改编自17世纪瘟疫泛滥的佛罗伦萨传说，但这部影片在当时并 未引起太多的反响。1954年由瑞典伯格曼导演的《第七封印》，将十字军东征与黑死病进行结合，讲 述了 14世纪骑士们在黑死病泛滥的欧洲大陆艰难生活的故事，这是早期涉及传染病的电影中最具影响 力的一部，同时也奠定了伯格曼世界著名导演的地位。到20世纪60年代，“B级片之王”罗杰•科曼 将爱伦•坡的短篇
小说《红死病》改编成为同名电影，用影像的方式真实地再现了红死病猖獗的欧洲 场景。20世纪70年代初出现了几部关于传染病的艺术电影，如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导演的《十日谈》和卢基诺•维斯康蒂导演的《魂断威尼斯》，但这两部电影的重点并没有放在传染病上，而是改编历史 文学名著，借瘟疫的故事背景讲述其他的故事。1968年由美国导演乔治*A.罗梅罗执导的《活死人 之夜》，第一次在丧尸片中加人了传染病这一元素，使丧尸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受到欢迎，之后的丧尸 片如《惊变28天》《活死人黎明》《生化危机》《釜山行》也沿用了这一设定。1971年导演罗伯特•怀 斯的《人间大浩劫》将科幻、悬疑、灾难、政治等多种电影类型融合，讲述了一科学家围绕一座小 镇居民因外太空病毒死亡而展开调査的故事。1976年由科斯马图斯导演的《卡桑德拉大桥》上映，在 获得巨大成功后，其“瘟疫列车”的极端艺术情境和叙事结构也被争先模仿，几乎成为了此后灾难电 影的经典模式。
20世纪80年代之后，传染病题材电影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导演开始尝试这一题材的艺术创作。道格玛95运动代表导演拉斯•冯•提尔制作了电影《瘟疫》，戏中戏的叙事结构讲述了一名编剧编写传 染病剧本并引发瘟疫的故事，该片尝试从伪纪录片的方式表现瘟疫这一主题，也在当时显得独树一帜。法国导演让•保罗•拉佩诺将法国作家让吉奥诺的小说《屋顶上的轻骑兵》改编成为同名电影，影片将 瘟疫的威胁与传奇般的爱情相结合，在欧洲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美国好莱坞则制作了《极度恐慌X十二 猴子》等商业化大制作的传染病题材电影，选用达斯汀•霍夫曼、布鲁斯•威利斯等美国当红影星主演，使得传染病题材在美国电影市场逐渐有了一定的热度。
随着电影技术的不断提升，不同风格和类型的灾难电影大量出现，传染病题材电影也走向多元化的 发展趋势。21世纪以来，各国都有尝试拍摄灾难电影，传染病题材电影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出来，其内容 更加注重社会隐喻和人文关怀，如美国电影《传染病》、多国合拍片《盲流感》《灭顶之灾》、韩国电影《流 感》《铁线虫人侵》，还有国产电影《大明劫》等，这些电影打破了好莱坞灾难片传统的叙事模式，开始 反思过去，试图探讨一些传染病引起的社会现实问题。总而言之，传染病题材电影经过长期的发展与拓展，已经逐渐成为主流商业电影之一。
二、传染病题材电影的叙事特征
传染病题材电影最早源于灾难电影，因此早期的拍摄手法与叙事特征也类似于灾难电影，遵循经典
•艺术传播••传媒观察•2021 年
的三段式的电影结构，从和平稳定的现状开始，再刻画电影灾难发生时失序的场面，到最后英雄人物出现、挽救一切、秩序恢复稳定。这样的叙事模式在20世纪屡见不鲜，不过在经历了电影工业化和技术的革新后，史蒂文•索德伯格等影视创作者们，积极探索新的表现形式，发展了原有的叙事技巧，使传染病题材电 影在叙事结构、空间、伦理等方面有了更为独特的表现方式。
(一）叙事结构：多线索
不同于灾难电影专注于英雄人物拯救世界的内聚焦叙事手法，传染病题材电影常常采用全知全能的零 聚焦视角叙事，从影片中各个角的视角出发，对故事进行多层次的多线叙事。所谓多线叙事，是相对 于线性叙事而言，导演采用多线索、时空交集的方式加以表现，其最关键的往往在于故事中角间的彼 此牵连，以及各个支线的交织重合。在电影《传染病》中，史蒂文•索德伯格使用了他最擅长的网状叙事，四条主线各自伸展而又盘根错节，将世界卫生组织成员、医生、记者、病人等多个人物穿插叙事，这些 人物在剧情中少有关联，可是却同属于这场灾难的受害者，他们努力生存下来并竭力去改变现状。除此 以外，传染病题材电影中还会对人与社会的关系进行重新审视，将普通民众与政府部门的高层对立起来，《卡萨德拉大桥》《流感》等电影都出现过类似的桥段。在《大明劫》中，导演分别从将军孙传庭和大夫 吴又可的视角切入故事当中，他们因为瘟疫联系到一起合作试图解决瘟疫，却又因为对待瘟疫的观点不 同而分道扬镳。这种多视角的叙事手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叙述传染病灾难的全部，从各个人物的视角深人 揭开灾难的内幕和真相，起到以小见大、一览全局的效果。
(二）叙事空间：封闭式
“鬼怪屋型”是好莱坞经典电影的重要一脉，即“鬼怪”和“屋子”，它的叙事逻辑是人不被吃掉，《侏 罗纪公园》《猛鬼街》《惊声尖叫》系列即是如此。在这种类型中，“屋子”必须是有限的空间，比如海边小镇、太空船、一套房子，等等。众多传染病题材电影都很好地运用了这一特点。众所周知，传染病是人中 易传染易传播的疾病，因此在这一题材电影中，为阻止传染病的扩散，人们通常会采取隔绝传染源
的方 式，使其只集中在具有一定空间限制的封闭环境内，从而使情节矛盾冲突加重，悬念气氛营造更为有效。另一方面，当故事发生在封闭的环境之中，由于其环境封闭的特性隔绝了内部人员与外部人员的信息交 流沟通，其叙事具有未来的不可知性，增强了影片悬念，这也使得观众无法预测电影的剧情走向，对之 后的剧情发展也更为期待。以电影《惊心动魄》《卡桑德拉大桥》《釜山行》为例，三部电影的故事都发 生在一辆火车上，所有乘客都被困在一个封闭空间，当被感染者和健康者共处一室，紧张感也随之骤升，故事中的人物必须在避免被传染的情况下解救自己和其他乘客，狭小的空间给予剧中角紧张感的同时，也让银幕外的观众身临其境般神经紧绷。
(三）叙事伦理：道德困境
亚当•桑查瑞•纽顿在《叙事伦理》中认为，“讲述本身就蕴含了伦理本质，因此所有叙事都是伦理 性的”。@传染病题材电影中往往会让电影中的角在灾难中陷人两难的道德困境。由于叙事空间的封闭性, 不同阶级不同身份的人都处于同一寻求生存的机会环境下，失去了法律等外在因素的限制，人类的黑暗 面在传染病蔓延的背景下反而得到释放，欲望与自私不断扩张，传染病灾难中对人性的考验甚至比传染 病本身更加难以对付。疫情灾难片不仅展现身体病症，更透析社会征候，尤其是透过灾难来透析社会与 人性的顽疾D ®《流感》中的男主人公姜智久作为消防员，在致命流感来袭之时，拥有离开感染营的机会, 但是他却置自己生命于不顾，留下来奋力保护医生金仁海和她的女儿。《大明劫》作为历史战争片亦呈现 了这种道德困境，将军孙传庭在瘟疫逐渐严重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不延误战机和防止疫情的
扩散，最终 还是放火烧死了重症的士兵。灾难是人性的试金石，人性的光明或黑暗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真正表现出来，电影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善良与美好，也给我们展现了人性的黑暗与丑恶。传染病题材电影通过这样的 叙事，引发观众对于道德伦理的思考，并起到对现实的警示作用。
第4期传染病题材电影的历史、特征与趋向•艺术传播•
三、传染病题材电影的未来走向
安德烈•巴赞认为，电影是现实的渐近线。电影作为第七艺术，其实从一开始就具有记录的强大功能。因此，我们能在影像世界里见证一百多年前的风云，亦能用影像手段复原和反映时代进程中的一切。目前，传染病题材电影面临的最大困境是商业化严重，市场上充斥着像《末日病毒》《狂犬病》这样制作粗糙的 商业电影，整体水平良莠不齐，因此也难以斩获大奖。模式化、套路化的电影出现，同样意味着电影的 “个性”被逐渐抹杀，追求票房至上的电影，使其内容创作受限，很少有能影响到普罗大众的作品。因此，后疫情时代的传染病题材电影，将会更加注重人文内涵与文化价值，向更多元化的方向发展。
(一）观照现实与当下
现代电影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必须具有鲜明的主题和价值，并承载着一些特定的文化价值，而不仅 仅是
一个机械的娱乐产品。《极度恐慌》《十二猴子》等传染病题材电影，固然能够引起一些观众对传染 病电影的关注，但是影片的重点仍然放在了个人英雄主义和动作、爱情等商业元素，纯粹迎合观众的感 官刺激。如果想要改变传染病题材电影缺乏人文关怀的现状，必须从创作人手，结合现实关注一个时期 的疫情进展及其背后的社会生态。正如加缪在《鼠疫》一书中所说，“一个人能在鼠疫中赢得的全部东西，就是知识和记忆”。®在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传染病瘟疫之后，甚至说目前还处于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频 发期，我们应当吸取历史经验和教训，反思自身的所作所为。电影《传染病》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再次 受到广泛关注，其重要原因是没有英雄拯救世界的老套路，也没有对传染病的夸张描写，而是立足现实 对可能出现的传染病灾情进行精准预测。因此，传染病题材电影的创作，应尽量遵循现实主义的原则，创作出符合当下现实环境的故事。当然，科幻也是对当下的一种虚拟。由于传染病的来龙去脉颇为复杂，我们“既需要科学家通过科学的方式去探求，也需要文艺人士通过科幻的形式来表达”。®因此，诸如《致 命拜访》《恐怖星球》《我是传奇》等类科幻电影也将进一步得到强化。
(二）类型融合与创新
在影迷观影口味日趋刁钻的今天，单一的类型电影已经不能满足大众的口味，多种题材和类型融合 已经成为当下电影创作的趋势。就传染病题材电影而言，其本身就是灾难片衍生出来的小众题材，其内 容总体如果不能跳出原有的类型窠臼，就很难满足影迷的观影心理。因此，传染病题材电影在提高自身 文化内涵的基础上，也需要进行多种类型的融合。如《盲流感》将人的视觉感官与传染病症状联系起来，悬
疑惊悚的基调加人了政治隐喻。《伊波拉病毒》抛弃了以往英雄拯救世界的模式化剧情，塑造了一位性 格极度自私、变态的主人公，他利用自身无症状感染者的身份到处肆意妄为，以致最后走向自我毁灭。《猩 球崛起3》将传染病这一元素加人到人类与猩猩的战争之中，使传染病这一元素跳脱出灾难电影这一类型 藩篱，战争片和科幻片进行融合，提升了欣赏兴趣。不同类型的电影融合与杂糅，使传染病题材电影也 有了更多的表现方式，当然也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三） 立足本土与文学
不管是什么时候，“内容为王依然是电影竞争的关键，也是电影产业长期发展的手段”。®传染病题材 电影是由灾难电影衍生而来，因此叙事的方式有很多相同之处，但在具体表现的形式方面，还可以结合 本国的现实环境和文化特进行改造。2006年的日本电影《感染列岛》将当年流行的禽流感融人电影当 中，适应了当年的热点事件，并描写了日本较为严重的校园欺凌现象，将该国现状与国情融人到电影之 中，产生了较大的反响。由此可见，本土化特的融入可以创作出更为多元化的电影。电影还可以结合 本国的文学作品或者历史事件进行改编，对历史上曾有过的大型瘟疫事件进行反思。如国产电影《大明劫》将明朝历史搬出来，真实还原当时的瘟疫状态，同时也展现了中国古代先进的医疗水平。意大利导演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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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里尼将乔万尼•薄伽丘创作的《十日谈》拍成电影，对瘟疫所造成的可怕景象作了真实的描写。近几 年英国作家毛姆的小说《面纱》和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时期的爱情》也相继被 改编成影视作品，并在当时获得了不少好评。
传染病题材电影作为灾难电影衍生出来的类型电影，经过漫长时间的发展与拓展，已经有了独特的 叙事模式，其多线索的结构和封闭的空间，以及塑造道德闲境的叙事伦理，使其在类型电影中独树一帜。然而近年来，由于电影市场的娱乐化日益严重，大部分传染病题材电影也偏向于模式化和套路化，整体 制作水准普遍不高，少有又叫好又叫座的佳作。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以来，传染病题材电影突然受到大众 的高度关注，特别是《传染病》《流感》等电影精准地预测到了现实中出现的乱象，并对一些社会现象进 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由此可见，我们要重视传染病题材电影的科普和警示作用，预想未来可能出现的 疫情或传染病灾难，反思人类过去的所作所为，敬畏自然，保护我们现有的生存环境。同时，我们也期 待未来传染病题材电影，能够摆脱常规单一的模式，朝更为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创作出更具人文关怀与 现实观照的精品佳作。i l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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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ectious Disease Movies：History，Characteristics and Trends
Zhang Chun，Gan Cheng
Abstract：Disasters bring sufferings, but also induce contem plation. Especially the emergence of large-scale infectious diseases makes people trace the causes, evaluate the impact on the ethnic g roup, and reflect on the consequences . Since the appearance of " Die Pest in Florenz n by Fritz Lang in 1919，infectious disease films have gradually become an im portant category of disaster films, and many excellent films have appeared in the 21st century. Unlike other disaster movies, infectious disease movies have their own development history, as well as their narrative logic and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ost-epidemic era, a systematic analysis of infectious disease films is m ade, and efforts are m
ade to explore their cultural value and reveal their development trends, which may provide references for current cultural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genre films.
Keywords：d isa ster m ovies, infectious disease m ovies, developm ent h isto ry, n a rra tiv e characteristics, tre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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