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场不忧伤的离别
作者：忘川
来源：《小溪流(成长校园)》2012年第02期
        拍完毕业照已经是上午十一点。烈日当空，大家纷纷离开。
        看见那些在阳光照耀下的熟悉背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刻显得那样仓皇，有如末日来临前一样的慌张。我愿意相信那是我的幻觉。这时候，小雪跑来问我要不要去KTV，我随口答应了下来。对于一个从未去过KTV的人来说，在这样一个属于离别的季节去那样一个盛满情绪的地方，一定会是一件类似花猫遇上鱼的事。我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由于抵不住伤感情绪而泪流满面的情景了。
        但在酝酿这样的情绪之前，我们拉帮结派凑成的九人“大军”决定先去水天堂吃一顿。我们实在饿到不行，哪来力气唱歌？更没力气哭。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我们只好分组打的，火速前行。那个圆脸司机好奇地问我们是否是高三学生，我们回答说是的。然后就听到他开心地朝我们喊了声“你们终于解放啦！”“是啊，我们解放了。”我一边回应说，一边把头撇向车窗外。我看见路旁那些一闪而过的高大乔木，它们就仿佛是被匆匆掠过的青翠时光。我惊讶于这份提
前而至的伤感情绪竟然战胜了气焰嚣张的饥饿感。它让我更加绵软无力。
        那家KTV好像从未迎接过这样多的人，多数是年轻的学生。大家欢聚一堂，来度过最后一个朝夕相处的日子。餐厅里非常应景地响起David Archuleta翻唱的《Longer》，David Archuleta迷人的声线确实有让人安静下来的效果。整个厅堂由原先的聒噪慢慢变得只能听见一些小声的说话声。大家脸上流露出安静而平和的表情。这让我想起那些幸免于“兵荒马乱”的闲暇日子，那些使人内心趋于平静并全神贯注投入学习的恬静时光……
        每个人的杯子里都被斟满了绿茶。这时候，晨晨提议大家起立干杯，庆祝毕业。我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上这只被灯光照得熠熠生辉的杯子。从杯子里面，我好像一下子就看见了那段青葱岁月——
        我看见Troy在晚自习的间隙拉着我去操场散步，在我耳边唱着“starry starry night”；我看见小晴子送给我《蔷薇岛屿》时，郑重其事地在书的扉页上写下赠言时的认真样子；我看见诸诸读完我写的某篇文章而感动的表情；我看见Elaine在距离高考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在学习上给予我的诚挚关照;我看见某个雨后黄昏，布点和我像两个傻子一样地争论《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的演唱者是老狼还是高晓松；我看见卷毛朱没日没夜地拿我当“沙袋”，“拳脚相加”
的日子；我看见自己夜晚头痛躺在宿舍床上，阿权从隔壁宿舍拿来感冒药和水；我看见薛和我共同创作歌曲并让它风靡全班;我看见我和大雷子彻夜谈心；我看见自己站在讲台上矫情地给大家作自我介绍……
        我知道很多经历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就像如今身边已经没有人会在晚上十点准时收听那个叫“上海动感一〇一”的电台节目了，而这个晚间活动几乎成为了我们几个好友整个高中时期共同的习惯。我还记得我和那个叫Troy的男生一起看七堇年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他翻到其中一篇叫《远镇》的文章，告诉我他看到一段摄人心魂的景描写后，便傻傻地等到一个有雨的晚上去认真地摘抄那段文字。他那一手漂亮的英文圆体字，轻易地吸引了每一个批阅他英语试卷的老师的目光。其中缘由，同样是有感于这本书中收录的《流景闲草》。他应该也不会忘记，那些令人焦躁不安的晚自习，我们是怎样冒着不做作业的危险，小心翼翼而又满足地阅读这些像日落一样美的文字。后来我将那本书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我至今都以为，这样的文字能够吸引一个整日忙着讨论三国、魔兽和篮球的热情洋溢的男孩，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啊。
        如今这样纯粹而不计代价的阅读时光再也不见了。我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转变。唯有如
此，才能为我们各自踏上新的征程提供契机。其实，我不应当伤感的。能够在筵席上再次看到大家的青春笑靥，本身是一件既难得又幸福的事。因为有太多的离别来不及说声再见。
        我不记得后来大家在餐桌上都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去KTV唱歌的时候没有哭，而是很尽兴地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为什么要哭呢？有这么好的机会为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唱首歌，是令人高兴的。《离开地球表面》激情澎湃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们九个终于按捺不住，来了个全体大合唱。七八只手一起握着一个话筒的景象着实滑稽。我们扯着嗓子唱：“丢掉手表，丢外套，丢掉背包，再丢唠叨，丢掉电视，丢电脑，丢掉大脑，再丢烦恼……”末尾大家自发一齐鼓掌。
        人渐渐少了起来。我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背着包走出去了，留下凄美的背影和同样凄美的关门声。最后只剩下小雪、诸诸和我。我们唱了首《Yesterday Once More》之后也走出了包厢。
        说完再见，我们便各自打车回家了。
        我坐在公交汽车的后面，看着它走走停停，看着一上一下的乘客，忽然就想：遇合之人，
离散之事，就像是同乘一辆公交车的过程。在缘分的牵引下，素昧平生的人有幸得以坐在一起。我和他们结识以来，就好像一直这样坐着，坐着，就坐到了现在，坐到了要下车的当口。途中，车窗外有时会有风吹进来，有时雨会打进来，当然也会有阳光照进来……它们共同构成日后我们回忆青春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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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透过窗子看到天边那盘落日的时候，我承认我再一次萌发了伤感情绪。若没有不舍和依恋，离别的伤感无从谈起。我对那些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不舍和依恋的人充满感激。相遇多么珍贵。这一切绝不是毫无意义的。不能够继续共同塑造精彩的未来也许是遗憾的，但是昨天我们彼此都从对方身上获得了温暖和力量，这也足够了。眼下，千言万语都敌不过一句“珍重”。我真诚地希望那些“花儿”在往后的岁月开得更好更美。这样，我会笑着说声再见。
        我舒服地朝后靠了靠，公交汽车向着美好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