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杜甫七律《宇文晁尚书之甥……重泛郑监前湖》
杜甫七律《宇文晁尚书之甥…重泛郑监前湖》读记
(小河西)
宇文晁尚书之甥…重泛郑监前湖
郊扉俗远长幽寂,野水春来更接连。
锦席淹留还出浦,葛巾欹侧未回船。
尊当霞绮轻初散,棹拂荷珠碎却圆。
不但习池归酩酊,君看郑谷去夤缘。
此诗作于大历三年(768)初夏。时杜甫57岁,客居江陵。本诗题目为《宇文晁尚书之甥,崔彧司业之孙(中有脱字)尚书之子,重泛郑监(审)前湖》。
郑监:名郑审,是杜甫老友郑虔侄。曾任职于朝廷秘书监,被谪到江陵任少尹。(唐时州升为
府者,其刺史称为府尹,其副职二人称为少尹。府尹从三品,少尹从四品。)
本诗应是杜甫陪郑少尹接待一位家世显赫的年轻人(其祖父为国子司业、父亲和舅舅都是尚书),显然杜甫没有记住这位年轻人以及其父亲的名字。(此时的杜甫耳朵已聋了,写字也要儿子代写,走路要扶杖。)
首联:郊扉俗远长幽寂,野水春来更接连。
扉:门扇。引申为屋舍。《春日江村》(唐-杜甫):“郊扉存晚计,幕府愧材”。《灞上秋居》(唐-马戴):“寄卧郊扉久,何门致此身。”
大意:郑审在郊外的住处远离世俗,总是十分幽静。春天冰雪融化,春雨绵绵,湖水上涨要与住处接连了。(或许平时是不接连的)。
颔联:锦席淹留还出浦,葛巾欹侧未回船。
锦席:锦制的坐垫。代指精美的酒席。《章梓州橘亭饯成都窦少尹》(唐-杜甫):“秋日野亭千橘香,玉杯锦席高云凉。”《晦日陪侍御泛北池》(唐-岑参):“水云低锦席,岸柳拂金盘。”
淹留:逗留;挽留。《楚辞-离骚》:“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宾至》(唐-杜甫):“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溪上》(唐-杜甫):“峡内淹留客,溪边四五家。”
浦:水面;水滨。出浦:泛舟水上。《落日郡西齐望海山诗》(南北朝-萧子云):“渔舟暮出浦,汉女采莲归。”《泊扬子江岸》(唐-卢纶):“鱼惊出浦火,月照渡江人。”《早渡伊川见旧邻作》(唐-钱起):“出浦兴未尽,向山心更惬。”
葛巾:葛布做的头巾,古人不分贵贱常戴。
欹(qī):倾斜。欹侧:倾斜;歪斜。《江行》(唐-吴融):“来时风,去时雨,萧萧飒飒春江浦。欹欹侧侧海门帆,轧轧哑哑洞庭橹。”《阆水歌》(唐-杜甫):“巴童荡桨欹侧过,水鸡衔鱼来去飞。”
大意:精美的酒席招待,还要泛舟湖上。在船上已经醉得站不稳了,还不回船。
颈联:尊当霞绮轻初散,棹拂荷珠碎却圆。
尊:同“樽”。
霞绮:指晚霞。《晚登三山还望京邑》(南北朝-谢朓):“余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代堂上歌行》(南北朝-鲍照):“阳春孟春月,朝光散流霞。《冬日临昆明池》(唐-李世民):“寒野凝朝雾,霜天散夕霞。”《落日忆山中》(唐-李白):“雨后烟景绿,晴天散余霞。”
轻初散:形容晚霞渐渐稀薄,刚刚散去。
荷珠:荷叶上的水珠。《登江州百花亭怀荆楚》(南北朝-萧绎):“柳絮飘晴雪,荷珠漾水银。”《薛氏池垂钓》(唐-温庭筠):“池塘经雨更苍苍,万点荷珠晓气凉。”
大意:船在湖上的荷丛中荡漾,船桨不时碰触青翠荷叶上圆圆的水珠。在渐渐稀薄慢慢散去的美丽的晚霞映照下,饮酒碰杯。
尾联:不但习池归酩酊,君看郑谷夤缘
习池:习家池。又名高阳池。东汉襄阳侯习郁于岘山南作鱼池,是游宴名处。指代欢宴处。《晋书-山简传》:“(山)简镇襄阳,诸习氏荆土豪族,有佳园池,简每出游嬉,多之池上,置酒輒醉,名之曰高阳池。”《从驿次草堂复至东屯茅屋》(唐-杜甫):“非寻戴安道,
似向习家池。”《初冬》(唐-杜甫):“日有习池醉,愁来《梁甫吟》。”
郑谷:《汉书-王贡两龚鲍列传》:“谷口有郑子真,…,皆修身自保,非其服弗服,非其食弗食。成帝时,元舅大将军王凤以礼聘子真,子真遂不屈而终。…谷口郑子真不屈其志,耕于岩石之下,名震于京师,岂其卿?”这里以郑谷指代郑审。(二人的可比之处即都是郑姓。)《岚似屏风》(唐-徐夤):“山中宰相陶弘景,谷口耕夫郑子真。”《七松亭》(唐-张乔):“已比子真耕谷口,岂同陶令卧江边。”《送鄞江窦尉》(宋-范仲淹):“王谢江山萧索,子真今为起清风。”
夤(yín)缘:攀援;连绵;攀附,拉关系。(这个词对我是生词,古人用的很多。可褒也可贬。)《愁阳春赋》(唐-李白):“演漾兮夤缘,窥青苔之生泉。缥缈兮翩绵,见游丝之萦烟。”《湘中纪行十首石围峰》(唐-刘长卿):“夤缘不可到,苍翠空在眼。”《古意》(唐-韩愈):“我欲求之不惮(dàn)远,青壁无路难夤缘。”《红楼梦》(清-曹雪芹):“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天情道理书-果然坚耐二》(太平天囯-杨秀清):“不因困顿移初志,肯为夤缘改寸丹?”
大意:不仅仅是像从习池归来一样酩酊大醉,且看郑审如何公关。
本诗说的是陪朋友招待贵客。首联先说郑审家的环境(在郊外,十分幽静,门前有湖)。颔联说郑审如何招待这位贵客(先是在家里锦席,然后是泛舟湖上继续饮酒,已喝醉歪歪倒倒还不回。)颈联写湖上美景。已夕阳西下晚霞初散,估计是午饭吃到了晚上。尾联说这不单是喝酒,是郑审在搞公共关系。这首诗最终落脚点是赞郑审。要知道杜甫是郑审的叔叔郑虔的好朋友,现在杜甫要陪郑审接待一个年轻的贵客,还要对郑审的“夤缘”之举赞不绝口,以杜甫偌大一把年纪,这真是为难了。杜甫初到江陵,真的希望“郑副州长”能予关照。(我想,郑审在江陵一定给予杜甫不少帮助。只是郑审是“少尹”不是“府尹”。权力毕竟有限。杜甫最终还是在江陵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