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哥伦比亚作家豪尔赫·伊萨克斯的小说《玛利亚》将拉丁美洲的浪漫主义文学运动推向高潮,它的问世轰动了当时的拉美文坛,同时代的著名文学批评家保尔·格罗萨将它誉为“美洲的诗篇”。书中对拉丁美洲大地的自然景和人文风情的描写让人耳目一新,而书中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更是让人动容。女主角玛利亚拥有天使般的面容、纯洁朴素的心性,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简直就是完美女性的代表。但这样完美的她却始终处于沉默的状态。小说中关于玛利亚的一切都是通过男主的口吻来叙述,她始终作为一个被塑造、被表达的对象而存在。
关键词:女性 失语 玛利亚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女主角很强的小说(2018)14-0077-02
一、被杀死的女性
如果说笔是对阴茎的隐喻,那么女性就理所当然地被定义为缺乏创造力的体现。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在《阁楼上的疯女人》中指出女性的创作从一开始就被指责为一种胆大妄为的僭越自然法则所限定疆域的过错。于是,文学作品作为拥有绝对权威的男性作家的产物,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权利刻画他想刻画的“女性形象”,而男性人物则被赋予了作者的父权功能,即对女性形象的支配权。
女性是被男性控制和设计出来的,她们始终处于沉默之中,通过一种静止的状态,她们实际上是被杀死了,杀死生命的活动即是权威性的体现。女性通过被杀死从而成为一个“完美”的人物形象,然后进入艺术的命运。那些画像中具有“复制品身份”的女性则显现为天使。
所以作为完美化身的玛利亚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她最美好的年纪死去,她的美丽也将成为一幅艺术品,永远地保留在男主人公的心中。就像夏多布里昂的作品《阿拉达》中的女主角成为男主角诗句中被缅怀的对象一样,玛利亚也将成为埃弗拉因笔下经久难忘的初恋。“初恋,那是恩泽未来的经久不灭的芳香;那是照耀昔日的永不泯灭的光辉。”(1985:13)
“她那如百合花一般白皙细腻的脖子。”(1985:90)玛利亚和百合花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男主角的眼中,玛利亚纯洁得就像花朵一样。把女性比喻成花朵在文学作品中并不
罕见。她被当作一种植物,她存在的价值就是将自己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像花朵一样,成为供人观赏、供人评价的对象。浪漫文艺中理想化的女性形象,貌似在抬高女性,其实是降低人性的过程,“妇女仍是一件物体”(1995:3),而她自己也总处于沉默的状态,她没有属于自己的语言,也不能发出声音。
由于女性存在的意义被定义为取悦男子,那么女性有时候也会通过“杀死自己”来迎合男子的喜好。首先体现在她对自我舒适生活的放弃。玛利亚患有癫痫,她时常脸苍白憔悴。这种从她母亲那里遗传来的疾病是故事悲剧性的来源。她的母亲因为癫痫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很早就经历了丧母之痛。在以后的生活中,为了避免癫痫的发作,她得小心翼翼地生活,压抑自己的情感,避免过大的情绪波动。而癫痫发作的时候,玛利亚也得承受巨大的身体上的痛苦。
除了对舒适生活的放弃,女性杀死自己的另一方面便是对个人欲望的放弃。如果从生母那里流传下来的是身体上的痛苦与死亡,那么从埃弗拉因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便是精神上的服从。玛利亚的本名是埃斯特尔,她父亲在把她托付给埃弗拉因父亲的时候将她改名为玛利亚,并嘱咐要她改信基督教。“女基督教徒的心都是温柔、善良的,你妻子一定是一位圣洁的
良母”(1985:15)。在基督教中,玛利亚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圣洁的良母,所以埃弗拉因的母亲就是玛利亚,而她也将通过教育将埃斯特尔变成另一个玛利亚,从而完成温柔、善良等女性气质的传承。小说中的女性几乎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们保持着一种“静思的纯洁”的理想状态,不受外界的打扰和污染,但实际上这是一种虽生犹死的生活。
二、屋子里的天使
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指出男性作者梦想创造的理想女性始终是一位天使。“从18世纪以来,针对女性的行为指南开始剧增。”(2015:31)女性们被告知要遵从顺从、优雅、精致、恭敬、驯服等一系列的美德,并且提醒每一位女性,她们都应该成为天使。而“屋子里的天使”则是男性作者强加于女性的最恶劣的形象。
屋子或者房间首先指物理的空间。在男性占统治地位的传统文学中,大部分的女性的活动范围要么是家庭的院墙之中,要么是各种社交舞会上。通常情况下,前者总是以贤妻良母或者纯洁少女的形象出现,而后者有时候则与浪漫或者放荡沾边。埃弗拉因的母亲、玛利亚、爱玛以及小说中几乎所有的女性角,她们的活动范围以及社交范围永远和家庭有关。她们在厨房、客厅或者花园。她们的生活场景极少超出屋子里的范围。
而与之相反则是男性的社会活动。埃弗拉因很早就外出去波哥大学习,后来他又远赴伦敦求学。当他回到考卡的时候,家庭绝不是他唯一的活动范围,他拜访好友,去农场,去打猎,这一切都表明他生活内容的丰富。同理,他父亲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他与人谈论生意,看望他的雇工……
物理空间的局限性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见识与眼界的缺乏。这时候,男性便自愿担任起开启女性心智的角。他教给她们知识,给她们描绘外面世界的景。然而这种自愿中却可以闻到阴谋的味道。从波哥大回来,埃弗拉因便在家办起了课堂,他每天给她们上一节地理课,读一点世界历史,但更经常读的则是《基督教真谛》,也就是说一方面男性看似殷勤地要让女性增长见识,但又不断地提醒女性,要她们不要忘记作为女性她们真正需要的是心灵的纯洁。
小说中的女性因为她们的纯洁而受到男性角的喜爱,这种纯洁实际上代表的是一种虚空状态。“因为她们象征意义上的虚空状态使她们显得‘纯洁’”(2015:28 ),她们本身是没有故事的人,她们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种无知的单纯。除了通过教育,男性为了维持女性的这种单纯还会刻意向她们隐瞒事情的真相。埃弗拉因的父亲因为担心他妻子因为庄园的事情
而承受不了,隐瞒了他生意上遇到的困难。女性被刻意排除在经济活动之外,并且总是与柔弱等刻板印象相连。
女性的柔弱和无知的另一个表现便是她们多愁善感的性格。在遇到难题或者不顺的时候,她们往往显得手足无措,丝毫不像男性那样沉着。埃弗拉因的母亲或者玛利亚在困难面前总是默默哭泣,而他的父亲和他总能坚强地去面对,并且想方设法地解决问题。因为软弱,她们必定要选择依赖男性,因此,男性也变成掌握话语权的一方。这种话语权是权威的另一种表现。
三、结语
在传统文学中,女性的文学形象总是由男性作家来塑造,西蒙娜·波伏娃曾说:“女人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她失去了自己的话语,变成一种人为的建构。在她的沉默中,她被设计成一个没有活力的艺术品,供人观赏和评论。她的一系列的美德,例如谦逊、优雅、耐心、温柔、善良等只不过是男性作家加诸在她身上的,而她内心的想法却被刻意地忽略。在男性话语对女性的长期压制下,女性也渐渐迷失,她失去自我,以服从为美德,以男性的审美为中心,以此来要求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已经失去自己的话语,后来又
迷失了自我,走向死亡似乎是她早已注定的命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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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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