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灵魂呐喊的书写落后
摘要: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以其意识流小说中独特的创作技巧而享誉世界文坛,他在以家乡为背景而创造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中以独特的视角塑造了众多的南方妇女形象。本文试以《喧哗与骚动》、《圣殿》和《我弥留之际》三部小说为例,探讨了福克纳在意识流小说中如何运用内心独白这一独特的叙事技巧书写女性被压抑的生活状态,揭露了传统妇道观和清教观对女性人性的扭曲,唤起人们对旧南方父权文化的警醒。
关键词:威廉·福克纳 内心独白 女性“我”的缺失 父权文化
中图分类号:i106.4 女主角很强的小说文献标识码:a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也是英美意识流文学的杰出代表。在所有的意识流作家中,他以描写错乱意识著称,在运用意识流技巧方面独树一帜:成功地运用多层次叙述、内心独白、自由联想和蒙太奇等创作手法栩栩如生地展现人物的精神世界、细致刻画人物的意识活动。他在其“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中,以独特的视角塑造了众多的南方妇女形象,其思想艺术以及他对南方社会和传统文化的基本观念都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福克纳
的作品不仅深刻地体现了南方贵族的腐败与没落,而且强烈谴责了各种非人道的道德、宗教和社会势力对人性特别是对女性的摧残。在这些意识流小说中,作者鲜有赋予这些女主角话语权,而是以内心独白这一独特的叙事技巧鲜活地刻画了深受父权文化戕害的南方女性的内心世界,书写她们内心的孤独与无助,抒发她们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反抗。小说《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不仅在创作技巧方面成功地运用“意识流”手法深入表现人物的内心活动(包括梦魇、幻想与潜意识),在意识流文学创作领域独领风骚;而且在主题方面堪称是反映深受父权文化戕害的南方女性生活的登峰造极之作,在运用形式深化主题方面令同时代的文学家所忘尘莫及。
一 对女性独特的塑造——内心独白
意识流小说家主张让人物主观感受到的“真实”客观地、自发地再现于纸面上,反对传统小说出面介绍人物的身世籍贯、外界环境、间或挺身而出评头论足的写法,要求作者“退出小说”。内心独白是意识流文学最常用的技巧,是指在假定没有其他人倾听的情况下,一个人物把自己的所感所思毫无顾忌地直接表露出来。其特点是在独白中完全看不到作者的行迹,纯粹是小说中人物自己的真实意识流露。
福克纳通过内心独白等技巧,使人物的思想意识自然流露,娴熟而毫不造作地刻画人物,从支离破碎的细节中多角度多层次地勾勒人物形象以及事件原委,可谓达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在人物塑造上,他尽量减少外部的描写和叙述,直接进入人物的内心活动,以独特的内心独白彰显人物性格和内心冲突。福克纳笔下人物的外貌读者不一定很清楚,但读了他的作品之后,我们对人物的精神面貌却可以把握得十分清楚。例如,《圣殿》中的少女谭波儿在被“金鱼眼”的过程中的心理活动:当“金鱼眼”用手来摸谭波儿的肚子时,孤立无援的她只有在自我意识里通过幻想保护自己。她想象自己穿着上面长刺的贞洁带,这样就可以刺痛者,使他知难而退;又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男孩(男孩没有被的危险),一具尸体(这样就可以吓走者),一个45岁的小学教师而对方是一个小学生(这样就可以以老师的身份制止他要做的事情),一个老头子(这样就不能发生)。这种心理描写把一个受害小姑娘的害怕、无助、绝望情绪都表现了出来。对此,布鲁克斯评论到:“没有人知道一个女孩在经历这种事情时头脑里会想些什么,但是大多数读者会感到《圣殿》的描写是可信的。无论其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是多么小,谭波儿对于所发生的事情的反应是无可否认地令人信服,读者会承认福克纳对于她的心灵和思想的表现是真实可靠的。”
在1929至1936年的十年间,福克纳在创作技法上日趋成熟,达到了历史性的巅峰。《喧哗
与骚动》(1929)主要通过康普森家三个儿子昆丁、杰生和班吉的内心独白勾勒了凯蒂的人生故事,展现了南方世家的穷途末路和分崩离析。在《喧哗与骚动》中,凯蒂作为南方没落贵族的后裔,代表南方社会的贵妇人阶层,她的地位举足轻重,但她的故事却是通过三个兄弟(主要以内心独白等意识流技巧)重复了三遍,福克纳没有给她吐露心声的机会。他认为凯蒂“太美丽,太动人,不能降低她来亲自讲故事”,“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她可以(使故事)更充满激情。”换言之,凯蒂的沉默实际是她的故事的一种表现方式,反映了南方社会的妇女观如何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性格扭曲并边缘化的过程。《我弥留之际》(1930)中的艾迪代表底层社会的乡下妇女,她是家庭的顶梁柱,在全书15个人的59段内心独白中,她却只做了一次内心独白,而且还是在她死了之后。《圣殿》(1931)中的谭波儿是20年代新南方淑女的典型,与前两部小说大相径庭的是——作为福克纳小说中为数不多公开说话的女性,她倒是没少讲话,可是她的发言不是无人理会便是鹦鹉学舌般重复男人的观点。谭波儿被的那个场面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当时在场可能帮助她的只有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年男子,她的呼救声实际上是徒劳的,像“灼热无声的气泡散落在周围明亮的沉默之中。”福克纳正是通过凯蒂、艾迪及谭波儿被迫沉默的过程表现南方妇女的痛苦与磨难。她们的无声无息一方面说明她们在男人世界中地位低下,只是男人的工具,没有权利可言,更谈不上有自己的事业和话语;另一方面,反映了她们内心的压抑与无助。
内心独白技巧的应用能恰如其分地反映被压抑女性所处的孤立状态。福克纳正是通过女性的沉默和人物的内心独白,来塑造这些或淑女、或妖妇、或……林林总总的女性形象,展现她们在南方旧传统和清教桎梏下濒临窒息的无助状态,让读者洞悉她们灵魂深处的孤独与惶恐。从这些内心独白中,读者得以窥视她们的内心世界,洞悉她们的无助与苦闷,倾听来自她们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反抗。
二 对南方旧文化的犀利暴露——内心独白
福克纳处于旧南方这样一个深受清教观念和妇道观钳制的社会,他选择展现白人男性而不是这种文化直接的受害者——黑人和女性的思想意识,反映了他想要通过一种戏剧性的犀利的而不是说教式的形式揭露这种文化的丑恶。内心独白作为一种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独特手法,暴露了白人男性中的种族主义者和厌女主义者的扭曲心态,象征着处于分崩离析状态的南方旧传统中人与人之间交流的缺乏。“福克纳通过内心独白,暴露了白人男性种族主义者和厌女主义者的扭曲的心态,他试图通过布朗宁式的不自主的自我表白手法来抓住种族和性别问题的社会和心理症结。白人男性为缓解以获取金钱利益而奴役他人的负罪感,心理上需要摆出凌驾于女性和黑人之上的声势。这也使他们将贞洁和美德等极端的道德标准强加于女性。”
福克纳通过内心独白(主要是男性的)塑造角,而女性角大都保持沉默(极少以第一人称的叙事者出现),从而以最原始的形态戏剧化呈现并解释了南方社会的性别问题。虽然他对南方社会和文化的弊端有所意识,并对女性深感同情,但他却不能赋予她们第一人称的叙述角度来展现其命运。因为,作为一名深受南方闭塞的文化氛围影响的白人男性,他不能从这个文化圈之外的角度来想象这些女性的心态。《喧哗与骚动》中凯蒂的沉默便是明证。在叙述凯蒂的故事中,他不能想象这样一种文化(或者说是一种文学载体):这种文化既接受她孩童般的纯真和性成熟,又认同她母性的一面和想要在男性世界中一争高下的欲望。这样的性格特征在福克纳所生活的文化中是互相排斥的,而他自己与女性的不快经历进一步使他不能有所突破。凯蒂三兄弟的内心独白反映了他们不能接受她的性成熟。这些独白不仅是在讲述凯蒂,更多地反映了他们自己的意识状态,即处于社会中心地位的男性对传统妇道观的顶礼膜拜,视妇女的贞洁为女性价值和家族荣誉的重要尺度。读者由此可以窥视出父权文化在整个旧南方社会对人们的荼毒之深。内心独白这种直截了当、以最少的虚饰和最大的可信度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特质,在某种意义上解释了福克纳未能让凯蒂讲述自己的原因——深受南方旧文化影响的福克纳无法想象在现实世界中存在一个勇于表达自我意识的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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