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贾平凹
贾浅浅
电压力锅和高压锅贾平凹是我的父亲。也是中国当代文坛比较勤奋和出的作家之一。生活中的贾平凹,善良、朴实、幽默、风趣、豁达,平易近人,大智若愚,集各种特点于一身,是一个让人钦佩、值得我崇拜的好父亲。
——作者题记
要说到自己的父亲,那还得从头说起。
时候,上小学三四年级吧,老师让我们写一篇“我的父亲”这样的作文。我当时很认真用力的握着铅笔一笔一画戳的满作文本的窟窿写道:我以后也要和我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作家,有名了,就有很多叔叔、阿姨给送香烟呀、苹果呀,成为名人多好多好啊之类的话。结果我父亲看了后,和我母亲各站在我左右,一边前仰后翻地笑,一边小心翼翼并生怕人听见似的小声的教导我说:“娃呀,千万可不敢这样写,要不你老师会笑话哩,说你小小的娃没有远大理想,刚想着别人给你家送啥呢,说家长没把你教育好。”你想想本来三四年级的小孩写作文
能有多长?即便是这样,我父亲也不放过。最后,这篇作文被我父亲大刀阔斧地修改成一个幼小的心灵怎样受到艺术的熏陶以至要立志作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对作家、对我父亲这样的职业的亲近,而又被温柔地吹散了。
第二次,是上中学时写作文,我还是以父亲为原型,写“我的父亲”。文篇的开头是:在我家的镜子上贴着一个用红笔画的眼睛,我问那是什么,他告诉我是奥林匹克。我只知道奥林匹克运动会,不知道什么叫奥林匹克。但是每当他注视这只红眼睛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光,像是有一团火。我就在想象:在烈日炎炎的旷野上,我的父亲在永无止尽的奔跑,阳光灼伤了他的肌肤,汗水遮蔽了他的眼睛,他像夸父一样在追求自己心中的太阳,跑呀,跑呀,不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夸夫,也同他一起追寻心中的太阳。多年后在一次搬家的时候,我到当年的这本作文,感觉自己很了不起,很早就把握住了父亲创作的脉率,写得这么好。
第三次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写了一篇文章叫《我爱辣椒》,通过写我对辣椒的衷爱,从吃辣椒体会到的人生哲理,其中还是透射出父亲对我的影响。那天给父亲看这篇文章的情形是这样的:当时,我和我父亲各占据一间房子,他写他的,我写我的,我当时就在我的小
房子里誊抄这篇文章。写好后,父亲正在午睡,我就轻手轻脚把这篇文章放在他书桌上,然后摸上床也假寐。但是两个房间的门却没关,我就静心等待他起床后的反映,因为紧张我的两个太阳穴突突的跳。终于,父亲一个小时后蟋蟋嗦嗦的起床了,半个小时后听他给孙见喜伯伯打电话,说:“老孙呀,我这里有篇文章写得还行,刚好你办的刊物要稿子,就给你吧。”然后才笑嘻嘻地说:“这是我娃写的,趁我睡觉人家偷偷的给我放了篇稿子,上边还写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把他家的……”这就是我第一篇发表的文章。日后我总结为什么这篇文章能发表,并不是我的措辞有多高妙,立意有多深远,关键就是我拍对了马屁,博得了老爷子的欢心,这点太重要了。这以后我经常装作虚心好学的文学青年形象,向我父亲讨教问题,他一高兴有时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我就像空手扑蝴蝶一样愣头愣脑的,左边抓一下,右边扑一下,把好不容易费力抓来的几只艰难的吞进肚子里,有的还挣扎着想要跑出来,等到上课时老师组织大家讨论,我才从容不迫的转转脑袋,爽快的把这几只放生掉。虽然有的没了触角,有的残了翅膀,有的断了腿脚,但毕竟有这些彩斑澜的小精灵的环绕,我大放光彩,使得同学羡慕、老师赞许。那段时间,我被这种感觉所怂恿疯狂地写诗歌啊,散文啊,小说啊。常常深夜十一、二点了几个连环电话把我父亲叫回来看我写的文章,真跟着了魔似的。我想我和文学的这份亲近,父亲也许起了最最直接的关系。
所以我从小到大特崇拜我父亲,就是除了不读他的书,不看他写的文章。狂热到什么程度:模仿他吃辣子,经常和他比赛吃,小小的女孩把自己吃的胃痛;模仿他的字体,就感觉他写的“贾”字怎么那么好看,老是跟着他的笔迹偷偷练;模仿他写东西时总是用稿纸背面的习惯,也装模作样的在稿纸背面留了天地左右写东西;甚至有一度在西北大学住时看他每日写字画画,自己还央求他给我买了一套《三希堂画室》日日临摹,还别说画得有模有样。有一次兴致来了,照着他书房的陶俑画了一张,还受到他的赞许,说我的神态画得好。再比如,吃饭上,他不爱吃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沾一点荤腥;他爱吃杂粮,我也总点乔面饸咯,就感觉可以向人家靠齐了;喝稀饭时总喜欢喝汤是汤水是水的那种能照见人影的稀饭。我从来反感别人在我面前抽烟,但每次到他书房,虽然总看见雾气缭绕,但就是闻不见烟味,只是常常从书房出来时,头就疼得历害。甚至爱屋及乌,我看见香港一个男影星叫陈小春,长得憨憨的,嘴巴大大厚厚的,和父亲的嘴巴一样,我就感觉特亲切喜欢得要死。
qq开钻父亲虽然寡言,但很幽默。我有时候也对自己偶尔的才思泉涌、妙语连珠而得意,我深信这不是我后天培养的结果,而是先天的遗传。说到我父亲的幽默,我想举一个例子。也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老有剩饭的毛病,有一次吃饭又是剩那么小半碗,我母亲必须要求我明朝历代帝王排序
吃完,不许浪费说她一会来检查。我坐在那一脸苦相又不敢把它倒掉,正为难的时候,我父亲悄悄地走过来,冲我摆摆手示意不要吭声,他愉愉帮我把饭倒掉了。我母亲果真来检查了,看见我俩挤眉弄眼的样,立刻觉察到什么似的质问我父亲道:“你帮她把饭倒掉了?”我父亲大声说:“倒掉了”。我当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看着我母亲好看的柳叶眉慢慢挑起来了,然后我父亲才不紧不慢的笑嘻嘻的说:“我帮她把饭倒进我肚子里了”。反正母亲当时又不在现场,又没有抓住我们的证据,只好又撇撇好看的小嘴走了,我当时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峰回路转不由得开怀大笑。这就是一个孩子最初从父亲那里体会到语言的智慧,说话的技巧,生活的快乐,所以对我来说,这么多年了,还依然记忆犹新。
说到男人要具有幽默感,我想说件更有意思的事情。有一次我和我老公吵架了,他很生气又无处诉说,于是跑到我父亲那里去告状说我怎样蛮不讲理,怎样耍脾气,怎么不温柔不善解人意,他说得理直气壮、声情并茂,动情处湿润了双眼;激愤处唾沫星子乱溅,与此形成的巨大反差是,我父亲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听着抽着烟。快到中午了,我父亲说:“走,我请你去吃西林春牛肉拉面。”下楼梯的时候,我父亲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老公的肩膀咧了嘴半开玩笑似的说:“男人要大气,要有幽默感。”你就可见老爷子多心疼闺女了。这事我一直不知道,都过了好长时间,有一次我老公才对我说起这事,他一直很感慨,
自己为什么就晕了头错申诉对象,原以为会在他这里得到安慰和公正,却不料想,老岳父告诉他,作男人要大气、幽默。我就说从那次吵架后,我老公大度多了,凡事也不和我计较了,还变得讨人欢心了,原来如此!我真要在这谢谢我老父亲了。但是这句话已成为我俩经典口头禅,凡是他同学小俩口闹别扭了,我老公经常笑嘻嘻的拍着人家的肩膀,大声说:“男人要大气,要有幽默。”甚至过后我俩又吵架时,我气极败坏的说出这句话,在短暂的几秒钟对视后,俩人噗嗤一笑,不计前嫌了。
话又说回来了,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不去读父亲的作品?就是因为大熟悉了。以前家里经常是高朋满座,大家都带着自己的见闻和故事,就像赛歌会似的他讲他的你讲你的,如果谁讲的好另一个还不服气,那叫一个热闹啊。没多久你就可以看见我父亲的小说里,把这些林林总总的故事全部囊括了。你甚至可以从小说主人公的形象塑造,知道这是那天晚上谁谁嗑着瓜子津津乐道他村子某一个人物形象,你也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一段故事情节是从某某讲他自己人生经历幻化而来的。这就好比一盘非常诱人的菜肴,刀工也细致,香味俱全。但是你就是提不起兴趣,为什么呢,因为你很清楚这道菜从头到尾的制作过程。比如,用萝卜雕刻成的一朵非常鲜艳、生动的花,你看了后感觉它很美,但如果你知道这个萝卜是糠了一节,把它剁掉后,用剩下的刻成的花,并且为了它的泽鲜艳,还在福尔
马林里浸泡过,你还会碰它吗?再比如制作肉汤的时候,炖肉汁的锅是从张大母亲家借来的铝锅,并且年月久了锅底还鼓起两个大包,锅沿被磕了个豁。你还觉得这汤汁有营养吗?再比如说这里头的配菜是由一个叫有才的跛子种的,这人整天不讲卫生脚后跟死皮一层,手指甲缝里黑黝黝一片,这样的菜你吃起来还觉得卫生吗?……总而言之,如果你知道了关于这道菜所有的细节,你还会不会抱着审美的眼光,来很有风度的品评这道菜了呢?这就像欣赏油画一样,距离产生美。如果你站得太近,你就感觉跟涂鸦一样,乱糟糟一片,但是你退后几步再看,立马彩感,层次感,动态呼应的效果就呈现在你眼前。然后你就可以感受到这个画家他在构图彩上的匠心独运,他的艺术感染力以及通过作品他所要传达的一些个人思考的形而上的一些东西。
但是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虽然极度狂热的崇拜父亲,但是流于表面和形式,我不能真正走入父亲的内心,了解他的精神世界以及灵魂深处。这种感觉很沮丧,就好比隔着厚厚的橱窗看着你心爱的蛋糕,你虽然能看得见但你碰不到更吃不着。痛定思痛,我觉得我这个“粉皮”应该升级了。所以我作出一个伟大的决定,从此我要研究我父亲了。我跑去把我这个决定告诉他时,我发现他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很隐藏可还是被我发现了。我装模作样的说我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来研究,你意如何?他沉思一下,抽着烟说,你说
的那几个方面的资料都不太好收集,别说你了,就是我本人这些资料都不全,不好作。你可以从以下某某某几个方面来研究,比如说一、二、三,于是我迅速掏出笔和纸来,把他说的一、二、三全记录下来,还装作很谦虚很恭敬的模样。这就是历史上不多见的,被研究者指导研究者如何写关于研究他的文章这样一个经典场面。所以,我日后要是有幸出什么研究我父亲的书,大家一定要坚信这是我们俩人共同研究的结晶。
人在职场
刘涛有几个孩子>章子怡范冰冰小时候,只要看见漂亮女孩子和我父亲多站一会,多说几句话呀,我就很生气,吹胡子瞪眼睛的。现在长大了,觉得这也可以理解,说明我父亲个人魅力大啊,往往这个时候,他人也活泛了,精神头也足了,话也多了,挺好的。我上大学有一年去青岛玩,回来给他送了个钓鱼杆,就和他开玩笑说:“送你鱼杆,一是希望你在事业上年年钓得大鱼,满载而归。二是希望你在生活上碰见愿者上钩的一美人鱼,从此快乐幸福的生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结尾一样,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真心希望这些能够养眼养心的美人鱼能够让父亲保持创作的激情,能够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我记得第一次去云南回来,给他买了件对衿的民族长衫,希望他能像陈道明那样很儒雅,很闲适的穿着绸衫,坐在那里和很好的朋友一起品诗下棋,喝茶聊天,但是那件长衫他一
直没穿过。这几年去他书房,茶是喝着,总是上等的好茶伺候着,也和朋友天南地北的闲聊着,但是常常热热闹闹的打着挖坑牌。有时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和朋友聊聊有关文学的事,严肃的事情,他说他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写稿子的事,写得他手痛脑瓜子痛,打牌是种放松也只是和相熟的几个朋友玩玩而已。这就让我想起前几年我记得他常有得意之作时,便约几个朋友来家中,念给他们听,每当这时他手舞足蹈得意忘形,说是请大家提意见,其实大有卖弄之意。大家都火眼真金,心知肚明,笑着、骂着一起评论和品咂,气氛那真是相当的好!可现在除了有时候见他和他的几位画家朋友比如邢庆仁呀谈谈画画再者就是和收藏陶陶罐罐的行家有话可说外,更多的是沉默与孤独。正如他在那幅《孤独的走向未来》的画里所说:“尘世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的居需要一种平衡,嫉妒而引发的绯谤,扼杀,羞辱,打击和迫害,你若不再脱颖将平凡,你若继续走,走,终于使众生无法赶超了,众生就会向你欢呼和崇拜,尊你是神圣。神圣是真正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