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空饷”的女副县长
作者：刘志明 胡飙等
来源：《畅谈》2012年第10期
作者：刘志明 胡飙等
来源：《畅谈》2012年第10期
山西省文水县，武则天的故乡。如今，这里一个名叫王辉的女商人成为众矢之的。
围绕在她身边的“女商人变身副县长，十五年吃空饷”疑云仍在发酵。4月28日，山西吕梁市文水县第十五届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表决通过，免去王辉文水县人民政府副县长一职。
当晚，吕梁市新闻办向媒体公布了关于网络披露王辉问题的新闻稿，对15年吃空饷、任副县长、经商办企业等问题进行了通报。该通报称，根据有关规定，已对王辉的公务员身份予以辞退，并对其在工作调动及提拔调整职务过程中，有关部门的失职问题进行调查。
面对公众的质疑和政府的处理，王辉本人则选择了沉默。在处理结果公布当天，记者曾电话联系到了王辉，但其表示目前正在调查，不便多说。
记者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省市两级有关部门对王辉的调查材料长达8页之多，除去上述问题的调查外，还有其回到文水后几宗大资金运作的违规内容，包括王辉在购买土地和修建高尔夫球场方面的资金问题，但这些内容并未公布。
“如果再深挖下去，恐怕不是一个王辉落马能收场的。”上述知情人士说。15年空饷
1990年，20岁的王辉进入文水县民政局工作。当时担任局长职务的是席士彪，席现退休在家。
4月11日，席告诉记者，他是在1990-1996年间担任局长一职，他记得王辉进民政局的那年，同时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王辉就是一般职工，在办公室工作，没多久就去北京做生意去了。那时要求不太严格，也没办什么手续”，而工资“一直发着，领到我退休”。
文水县殡仪馆馆长王效忠也毕业于山西省行政管理学校，比王辉高一届，由于都来自文水，在校期间二人相识。1989王效忠毕业，进入县民政局工作，一年后，王辉也到了，王效忠记得那时的王辉也就是做些收发报纸、文件登记之类的工作。由于比自己的婚礼早了三天，他对王辉的结婚日期记忆很深刻，那是1992年农历十一月十一(公历1992年12月4日)，“结婚后，她就没再到局里上过班”。
对于王辉为何离开民政局，一位同在北京做生意的文水人介绍说：“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矛盾。她老公在家开了一个加工厂，那段时间我们都到外面做生意，他看到北京是个大市场，也就来了，王辉也随着来了北京。”
1993-1998年，王效忠任县民政局办公室主任。王回忆，1996年局里根据上级要求对公务员进行考核，“不参加工作半年以上的就不再考核”，对于王辉，他如实填写为“不上班”，被局长制止，“要继续保留着，领导这么说：把工资留在局里面，给大家发点福利什么的。”
接任席士彪局长职务的是和林瑞，4月17日，他在接受采访时回忆，他去民政局时，王辉已经不在了，“做生意去了”，“什么手续都没有办。”当时在民政局与王辉有着同类情况的还有司机成维根，也是去北京做生意。和林瑞记得，在他任局长期间，“工资不是全领，他们回来的时候领一部分，另一部分给职工搞福利，他们领大头，花他们一小部分，那时工资水平不高，也就1000多一点，一年就花他们3000来块钱”。
和林瑞说：“在我之前，他们是全领。”
在和林瑞任局长期间，即1996-1999年，现在文水县环保局任纪检组长的王新忠是民政
局会计，他告诉记者，当时王辉与成维根的工资“一直都在发放”，“我在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我那里领，有时家属代领，有时他们本人领。”
和林瑞的后任、在2002-2008年任局长的陈越明则告诉记者：“王辉是原来跟着我的职工，她在民政局不是干部，也不是公务员，属于事业编制，1992央视美女记者走红年就走了。在当上政协副主席之前，她在局里什么职务都没有。我2002年2月当局长时，她已经在北京做了10年生意，每年都领工资，我当局长期间也领。”
4月18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辉这样解释1992-2007年间在民政局“不上班、吃空饷”的状况：“也不是每天不上班。那几年鼓励大家下乡多一些。有的下乡，有的下海。我不算下海，我下乡多。我每年都包着村。”投资疑云
在没有担任政府官员以前，王辉在当地扮演的是一个成功商人返乡投资的角。
2005年，在京经商多年的王辉回到文水发展，先是在文水县苍儿会买地用于生态养殖，因为紧挨苍儿会原始森林，还同时经营狩猎项目。三年后，她又盘下当地刘胡兰手扶拖拉机厂约60亩地，用于开发房地产。但记者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此笔交易中1600余万的款
项，并非王辉自己支出，绝大部分是银行贷款支付。拍下地皮后，王辉也没有开发房地产，而是倒手转给了别人，赚了上千万元。“典型的利用关系空手套白狼。”一位知情人士这样向记者描述。
彼时，当地很多人都知道从北京回来了个老板叫王辉，拿着巨资到处项目做。
王辉让更多人熟识，是因为她的高尔夫球场，也是从那时起，当地人开始见识到王辉的人脉。
2006年10月26日，山西雪恩农牧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雪恩集团”)与文水县政府签订开发协议，取得了吕梁山苍儿会生态旅游经济区(下称“苍儿会经济区”)为期50年的开发经营权、建设权、管理权、使用权、收益权。
当时，王辉的身份是雪恩集团董事长。
这家成立于1999年的企业注册资金1.35亿元，下设四家子公司，分别涉及农业科技、旅游开发、房地产开发和旅行社业务。目前，这家企业的董事长是法定代表人王建中——王辉的丈夫。
据这家企业网站介绍，这座经济区是山西省政府确定的山西省旅游业“1+10”重点工程建设示范带动项目，主要项目包括吕梁山国高球场。
2009年，王辉的履历上新添一笔——苍儿会经济区开发中心主任。王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强调自己任该职时，为景区修建了公路。但记者从有关部门了解到，这部分钱全部为当地财政支出，“应该是用于扶贫或者项目支持，王辉只是去上面跑了跑关系，自己没有掏钱。”知情人士说。
一年后，吕梁山高尔夫球场开业。
然而，早在2004年国务院就下发了《关于暂停新建高尔夫球场的通知》，2006年12月，高尔夫球场项目又被列入《禁止用地项目目录》。
2011年8月，央视《经济半小时》曝光了这座球场。当时正值各地清理整顿高尔夫球场的敏感时点，球场大门前挂出了“停业整顿，谢绝入场”。就在4个月前，国家发改委会同11个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开展全国高尔夫球场综合清理整治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方限期完成对已建、在建高尔夫球场综合清理整治工作，政策出台前一律不得批准和开工建设高尔夫球场项目。
谈及这座球场，雪恩集团抬出了官方背景——山西省体育局确定的山西省高尔夫球培训基地。
事实上，吕梁山高尔夫球场的资源不止于此。央视报道援引工作人员的话称，这个球场就是希望打造成为整个山西的精英人士汇集的场所，包括金融、政府、企业等相关的人员。
山西省体育局的说法是，这座球场建设用地全部是荒沟荒坡，依山而建，在合理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保护了耕地和林地。
上述报道则称，这个高尔夫球场获得了这些相关人员的关照，建设起初是以山地体育运动场名义向上报批的，但在实际建设中，山地体育运动场就变成了如今的国际标准的高尔夫球场，并没有拿到合法的土地手续，手续还在办理之中。
这点得到了吕梁以及文水两名政府人士的证实。
记者从上述知情人士处了解到，当时的吕梁市主要领导曾多次到球场施工地点开现场会，有一次听到相关部门负责人说由于上级的压力只能停工后，这名官员直言“要你们是干什么了，能干不能干，不能干有的是人干”。
这座高尔夫球场入会的价格分为个人会籍、金卡、白金卡、钻石卡、尊爵卡5个级别，价格从22.8万元(年费3000元)到128.8万元(1.2万元)。
从商人到副县长
与吕梁山高球场顺畅开业一样，王辉的仕途也开始通达起来。
2007年是王辉由商界进入政界的关键一年。时任文水县民政局局长的陈越明回忆，就在这一年，县里让他推荐王辉做县政协副主席候选人，“让我给上报她已经是科级干部，但是她啥也不是，我不给她写。2007年底，她就通过县领导把人事关系从民政局办到开栅镇去了，我听说，她出去后很快就成了副科、正科级。”
王辉则告诉记者，2007年1月，她加入中国农工民主党；同年底，当选为山西省十一届人大代表；同在2007年，成为县政协常委。在2010年当选为政协副主席之前，她是苍儿会生态旅游开发中心的主任，该中心是正科级单位，当时苍儿会正是由开栅镇管辖。
2010年4月8日，在文水县政协七届四次全委会上，王辉当选为县政协副主席。一位在场的县政协委员对这次选举印象深刻，他告诉记者：“选王辉当政协副主席是县里的一个政治
任务，市领导对县委书记说，如果她选不上，你这个书记就别当了。选不上，政协主席也当不长。”
时任县政协主席的王志刚证实了上述说法。4月11日，他告诉记者，那次选举只有王辉一个候选人，“就是一个政治任务。”“像我这个位置，要跟市委保持一致，压力比较大。当时吕梁市委组织部派了个副部长我和县委书记谈了话，意思是说要保持比较好的局面。市委书记也一再交代，县委书记与政协主席一定要保证选举成功。我们专门给政协委员中的党员开了会，要保证与市委保持一致，当时县委书记说：‘选王辉，就是选县委。’”
文水县共有197个政协委员。在那次选举中，尽管是唯一的候选人，弃权票之外，王辉还是丢了60多票，以120多票当选，在县城开酒楼的政协常委朱丽彬尽管不是候选人，也得了48票。朱丽彬告诉记者，由于平时选她的呼声较高，选举前，县委书记曾她谈话，“让我回去给委员打电话，不要他们选我”。选举那天，“县委、县政府、县组织部、县纪检委，全部在那里，把场子里的人看得紧紧的，必须选王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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