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的悲剧人生
丁玲晚年言行偏左。是因为她档案里一直有“污点”
1979年,第三次作家代表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贺敬之去周扬家拜访周扬,期间,两人谈到丁玲。周扬对贺敬之说:“丁玲的女儿蒋祖慧来,我对她说:你妈妈的右派问题和反党集团问题应当平反。另外过去说她两个‘点’――疑点和污点――疑点已经消除了,污点是有的,不能动。”周扬对贺敬之解释说:“疑点是指丁玲来延安是否接受国民党的指派,污点是指她与叛变后做了特务的冯达在莫干山依然长时间同居并受到国民党保护是变节行为。”
周扬这番话对一半错一半。当时,在丁玲的档案中,她的“污点”确实存在,但这污点不是与冯达同居(这一点中央早有结论),而是她为摆脱国民党软禁,曾给国民党写过一份申明,大意如下:“因误会被捕,生活蒙受优待,未经什么审刑,以后出去后,愿家居读书养母……”
周扬青家里是做什么的 丁玲到延安后,康生曾在党校中说:“丁玲如果到党校来,我不要她,她在南京的那段历史有问题。”康生是1938年说这话的,丁玲1940年才听到。气愤之下,丁玲去,责问康生有什么根据说她是“叛徒”,她要求中央审查她在南京的那段历史,做出书面结论。听了
丁玲的陈述,说:“我相信你是一个忠实的共产党员,可是要作书面结论,你得中央组织部部长同志。”于是丁玲写信给,要求中央给自己一个结论。中央便委托任弼时对丁玲进行调查。1940年,中央组织部作出《审查丁玲同志被捕被禁经过的结论》,对丁玲做出如下评价:“中央组织部审查丁玲同志被捕被禁的经过以后,认为根据现有材料看来,说丁玲同志曾经自首没有具体证明,因此自首的传说不能凭信,但丁玲同志没有利用可能(虽然也有顾虑)及早离开南京(应该估计到住在南京对外影响是不好的),这种处置是不当的。虽然如此,但因对丁玲同志自首传说并无根据,这种传说即不能成立,因此应该认为丁玲同志仍然是一个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
1943年,延安进行大规模的审干、抢救运动,期间,丁玲在整风中写的一份材料里,向组织交代了此前未曾透露的新情况,也就是前文提及的那个申明信:“因误会被捕,生活蒙受优待,未经什么审刑,以后出去后,愿家居读书养母……”这个条子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然而,在一个斗争之弦绷得过紧的年代,丁玲为这个“声明”吃尽了苦头,而她的对手们也“充分”利用了这个条子,予丁玲以沉重打击。1984年,中央组织部对丁玲问题彻底平反后,老对手周扬仍抓住这一点,说丁玲污点还在。
由于丁玲交代了她曾给国民党写过这样一个条子,延安对丁玲的那段历史又作了新的调查。最终形成一个初步结论《复查小组对丁玲历史问题初步结论》,这份结论认为,丁玲写的那个字条,应为“悔过书”:
“(丁玲)所写字样的内容,不是明确的以共产党人的面目写的反共自首书。我们认为丁玲写给国民党的‘纸条’,其实质是悔过书。
丁玲于1933年5月被捕后,写了悔过书的字条,并在南京居留时间中与冯达同居;表现了政治上消极,失了气节,同国民党表示了屈服;其后在新的革命高潮影响下,于1936年又回到革命阵营中来的经过情形,有材料可以证明没有国民党派遣的嫌疑。但在这时期思想上的严重毛病是否受到国民党逮捕后软化的影响,T玲同志应自己深刻反省。……丁玲来陕北后的工作中,是有一定成绩的,1942年所发表的几篇坏文章(如:《在医院中》《三八节有感》等),是由于存在着对党不满情绪,以及思想上的错误。但,必须指出其错误是相当严重的。在人事关系上,对党外作家无原则迁就(如对萧军等),以及宗派主义等等,是由于缺乏原则性,不是其他政治关系。”
虽然这个结论是初步的,且是中央党校作的。但中组部并未发文肯定或否认这个结论。所
以后来,丁玲仍“属于有问题暂时未弄清的人”。
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丁玲在南京被软禁的这段历史一再被提起,且批判的调子越来越高。
1955年,丁玲、陈企霞被错误地作为“反党小集团”定案,对丁玲南京的那段历史又有了新的说法。
1956年的10月24日,经过讨论,最终形成了中宣部《关于丁玲同志历史问题的审查结论》,这个结论的最后虽认定“丁玲同志被捕后这一段历史已经审查清楚”,但将丁玲写纸条一事定性为“在敌人面前屈服”,“在敌人面前犯过政治上的错误”,让丁玲从此背上沉重的政治包袱。
1958年1月19日,正在南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期间,收到《文艺报》编委一个报告,报告称:根据指示,准备在报纸第2期组织一个特辑,总标题为《对(野百合花)(三八节有感)(在医院中)及其他反党文章的再批判》。当即给几位主编写了批语,并对编者按进行了修改。
批语说:“按语较沉闷,政治性不足。你们是文学家,文也不足。不足以唤起读者注目。近来文风有了改进,就这篇按语说来,则尚未。题目太长,‘再批判’三字就够了。请你们斟酌一下。用字太硬,用语太直,形容词太凶,效果反而不大,甚至使人不愿看下去。宜加注意。”
对按语,作了大刀阔斧的修改,修改后的按语气势磅礴,笔力千钧,充满了火药味和战斗力:
“再批判什么呢?主实味的《野百合花》,丁玲的《三八节有感》,萧军的《论同志之‘爱’与‘耐’》,罗烽的《还是杂文时代》,艾青的《了解作家,尊重作家》,还有别的几篇。上举各篇都发表在延安《解放日报》的文艺副刊上。主持这个副刊的,是丁玲、陈企霞。”“丁玲、陈企霞、罗烽、艾青是党员。丁玲在南京写过自首书,向蒋介石出卖了无产阶级和共产党。她隐瞒起来,骗得了党的信任,她当了延安《解放日报》文艺副刊的主编,陈企霞是她的助手”。“这些文章是反党反人民的。1942年,抗日战争处于艰苦的时期,国民党又起劲地反共反人民。丁玲、王实味等人的文章,帮助了日本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反动派”。“1957年,《人民日报》重新发表了丁玲的《三八节有感》。其他文章没有重载。‘奇文
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许多人想读这一批‘奇文’。我们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全部重读一遍,果然有些奇处。奇就奇在以革命者的姿态写反革命的文章。鼻子灵的一眼就能识破,其他的人往往受骗。外国知道丁玲、艾青名字的人也许想要了解这件事的究竟。因此我们重新全部发表了这一批文章。谢谢丁玲、王实味等人的劳作,毒草成了肥料,他们成了我国广大人民的教员。他们确能教育人民懂得我们的敌人是如何工作的。鼻子塞了的开通起来,天真烂漫、世事不知的青年人或老年人迅速知道了许多世事”。
伟人发话说“丁玲在南京写过自首书”,中宣部对1956年10月24日所做的结论又作了修改,将丁玲写申明书重新定性为“政治上的自首变节行为”。
到了1975年,“中共中央专案审查小组办公室”,恐怕出于形势需要,对丁玲的批判再次 升级,新结论中出现了更为刺眼的内容:“丁玲是叛徒,其问题性质属敌我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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