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海外——杜可风非中国电影笔记
既见良人,云胡不喜,这是另一个论坛的朋友除夕晚上发给我的贺年短信,本是贺我和家猪得以在广州团聚,我却想起,他之前提到,在旅途中看完了《放海外——杜可风非中国电影笔记》。那时他说:“十分郁闷,摄影大师的文字如此之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这一下,心中关于杜可风的想法瞬间汹涌,而这书,他亦送了我一本,托人迢迢地从厦门带到北京,那么就写下来当谢过了他吧。
ChristopherDoyle,这个名字,想必已和杜可风三个字一样掷地有声了。《放海外》,正是写他去好莱坞拍片的点滴,他们重拍希区柯克的《惊魂记》(Pshcho),他作摄影师。其实最早看到这书,是几年前在还没搬家的雕刻时光,当时他的书有两本,另一本是拍王家卫电影时的笔记,有《重庆森林》等片子的现场照片,显然更诱人。可是两本翻过,浮光掠影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话,却在这本《放海外》之中:
对我来说,电影既是亲近,也是距离,好象是最熟悉的东西出现在梦中。电影是让我们在更好的光里,将每天耳濡目染的事看得更清楚、变得更有关连。电影,是让梦变成真。拍了三十部电影,一直在电影圈里往前走,我发现你不然就是在自己家后院拍,不然就到你最想去的远方。我们的电影游走到世界尽头,又回到自家方圆几公里内,那么近又那么远,thespaceofakiss。
Thespaceofakiss,没有一句话更能描述电影了。也许,只有看过《春光乍泄》,这一句于他的意义才更清晰。看《春光乍泄》,忽而黑白忽而彩的节奏,摄影师在幕后么?片中隐约看到的都是他呢。都说《天使爱美丽》里的红与绿好,且不知在《春光乍泄》中,在探戈曲里,杜可风早已用镜头做了铺陈。都说电影里看得出导演对演员的感情,且看看《东邪西毒》里的张曼玉——杜可风是学中文出身,他笔下再好,仍不如一部摄影机的情生意动。
舒淇的三级电彰杜可风早说,他爱女人,“不管你相不相信上帝,我觉得看到一个美丽的东西都能扩大你对于生活的乐观态度,扩大你对生活的享受。我的生活里最美丽的是女人。” 这句话,在《暗恋桃花源》,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早有了印证。且不说赖声川、关锦鹏这两个我最爱的导演,在杜可风镜头下的林青霞、叶玉卿都是极美,而这份秀美,竟是岁月无惊的,带着辽远之气。
顺带翻开《放海外》,有我非常喜欢的一句,他说许美静(是他导演的片子《三条人》的女主角):跟张曼玉、舒淇一样,许美静也有一种我不能亵渎的纯洁。
回思自己用摄影机创造的空间,他曾说过,“有点象张曼
玉在《阮玲玉》里面跳舞那个样子。我觉得从那场戏开始张曼玉才是个演员,之前是一个美女。” 杜可风的这场惊变,可能始于王家卫,到最后水墨般漫洇开去,竟成自己的一片江山了。
在《甜蜜蜜》里,他演的英文教师“斋卤味” ,教人“Yougotothehell.Igotothehell.Wegotothehell.” 最后陪染了爱滋病的女友回她的家乡菲律宾,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了,脸上却一派平实。他,还有片中黎明姑姑对威廉荷顿的一生爱恋,都是在主角外,令这电影再也不能忘的。
回到最初,他出道时还曾为云门舞集和二十四面体摄影呢。也许用笔或键盘,用一些苍白的句子,并不能描绘一个隐身于电影,却如此多变的摄影师。就用他自己的话吧。
他说,拍电影就是“与生活做爱” 。
他说,你不犯错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对。你最重要的是要有判断力,是要勇敢一点,能推翻掉你自己以前所肯定的东西。
他说,你要寻适合你自己的一种方法,适合你自己的一种风格,适合你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适合你自己跟别人的来往方法。这些是绝对的。一个晚上做8小时的底片,一个礼拜以后,你会发现大概有百分之八十是狗屁。不过有一些,会通过去除掉的障碍留下来,而你内心的东西真的会呈现。
在《放海外》的封底,他更是说:
人们有一种错误的期待,以为一个吴宇森可以改变好莱坞,相信政府赞助可以培养出好电影,或是,相信任何一部杜可风拍的电影都是大师之作。
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问问大卫普特南(DavidPuttnam)或任何一家电影公司老板,看看多少吴宇森的想法被电影公司的大头目左右,甚至大卫林区(DavidLynch)和张艺谋有时都得眼睁睁地装傻。
我不怕老是丢脸,我喜欢到不同地方工作迎接挑战,但我拍电影不会让你变成一个王家卫。我们都需要方法、空间和方向去拍出理想的电影。我不是一个人的军队,一部电影一定是由一人一切共同完成的。
看完了,或许你也和我一样,心想,这才叫胸襟呢。在这之前,一定得去看看他拍的电影,那里面藏着他的爱呢。每次看到那些熟悉的镜头,我心中的感觉可不正是这句,既见良人,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