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家庭・社: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中的历史记忆
马雪萍
内容摘要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中包含着三种记忆:个人记忆、家庭记忆、社记 忆。个人记忆中,幸存者亲身受害的经历、亲眼目睹的日军暴行是主要内容。家庭记忆是 在幸存者与其家庭成员的沟通交流中建构起来的,并为每一位家庭成员所共享。家庭成 员的死亡、受伤及家庭成员见证的日军暴行,构成了幸存者讲述的家庭记忆的主要内容。 社记忆同样形成于社内部成员的互动交往中。在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中,城区幸 存者与农村地区幸存者讲述的社记忆呈现出各自不同的面貌。概而言之,南京大屠杀 幸存者的口述中交杂着个人记忆、家庭记忆、社记忆三种记忆成分。对幸存者而言,这 三种记忆共同构成了他们对南京大屠杀的认知与回想。
关键词 南京大屠杀 幸存者 口述史历史记忆
1960年代初,南京大学历史系日本史小组曾编著过《日寇在南京的大屠杀》一书。当时,该小 组组长高兴祖老师等访问了部分亲历的幸存者,以获取口述资料。①1982年,日本“教科书事件” 发生之后,南京大屠杀史研究逐步展开* 1985年8月15日,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建成开放。与此同时,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作为“活证据”,也逐渐成为学界关注的重点。从1984年 开始,南京地区曾多次开展调查寻访活动,访问幸存者千余位,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出版了 10余部幸 存者口述资料,总字数逾百万*此外,随着科技的进步,录音、录像等技术手段被应用到口述采访实 践中,大批幸存者受访的音像资料被保存下来*
* 34为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俎念馆、南京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会?点项目“社会记忆理论视域下的南京大 屠杀幸存者的口述史"(YJH2O19O3)H 阶段性研究成果。
① 南京大学历史系编:《B3帝国主义在南京的大屠杀),1979年,“序言",第1 2页;吴b 民:《关于国内第一3纟已述南京大 屠杀HO 》,《B3侵华史研究》2015年第4期;张生:《“原典”的创建、叙事和流变:从〈B 寇在南京的大屠杀〉开始的知识考古》,《江 海学刊》2020年第1期’
② 郭冠佑:《南京大屠杀受害者研究:台湾的四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及其记忆的研究多元视域下的日本侵华与南京大 屠杀研究”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8年11月,第210 222页;张连红:《南京大屠杀的后遗症:幸存者的创伤》《江海学刊》2006 年第3期;许书宏:《恐惧的记忆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心路历程》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
③ 杨小平:《南京大屠杀受害者与广岛爆被爆者的口述史对比研究,《第三届“ 口述历史在中国”国际研讨会论文 集》,北京,2017年11月°
在口述采访实践大举进行之时,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研究也随之展开*论者在口述采访 实践的基础上,分析了南京大屠杀对幸存者的影响,研究了幸存者所遭受的精神创伤,探讨了幸存 者在大屠杀之后如何进行自我修复等问题。②也有学者对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与广岛“原爆”被爆者 的口述做了对比研究。③但是,相比于口述采访实践的大规模进行,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研究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20年第4期
并未充分展开,这一课题之下相关论著相对较少*
① [英]LynnAbrams 著,汪正晟译:《兼为0料与研究主题的记} :口述6的变迁》,《口述历6)016年第14期② 贺丹军主编:《康复心理学》,华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170页。
记忆是口述史研究中的核心议题,正如英国口述史学者Lynn  Abrams 所言,"记忆如同口述史 家的面包与奶油*经由一段口述史访谈联通过去,或者说某些版本的过去,无论在神经学或社会意 义上,其经过皆仰仗对记忆的加工” *①在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研究中,记忆同样是中心问题。 如果广泛阅读幸存者口述文本并重点对比同一幸存者多次受访而形成的多个文本,就会发现,南京 大屠杀幸存者口述中交杂着个人记忆、家庭记忆、社记忆三种记忆成分*
南京大屠杀是哪一天发生的
一、个人记忆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在接受口述访谈时,通常最先讲述其个人记忆,即亲身经历并保存在其大脑 中的有关大屠杀的记忆。对这类亲历事件的回忆,构成了他们口述文本的主体内容。然而由于人 类记忆的选择性,个人所能记住的只是其生活中发生的部分事件。尽管人类大脑的容量非同寻常, 但也只能选择性地记录或保存个人的部分经历。因此,对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而言,他们在大屠杀期 间的全部经历并非都会被保存在其个人记忆之中*
他们能够记得并向访谈者讲述的,同样只是其 部分经历。由此值得关注的是,哪些经历会被保存在这些幸存者的个人记忆中?以及为什么是这
些经历被保存下来?每一位幸存者的经历见闻各不相同,其个人记忆的具体内容也迥然有别。但是,在接受口述访 谈时,幸存者们所回忆的事件类型却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即以他们亲身受害的经历及亲眼目睹 的日军暴行为主要内容。
一般而言,幸存者在接受访问时,首先回忆的即是他们在南京大屠杀期间亲身受害的经历*这 类经历通常伴随着身体疼痛或生命威胁,因此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身体疼痛是一种与现存的或潜在的组织损伤有关的不愉快的感觉和情绪体验。②亲身受害的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或遭受日军击,或被刺伤,或遭殴打,无一例外都承受了严重的身体疼痛*在 当时医疗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许多幸存者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与护理,伤口往往要数月或年余 才能愈合。更有甚
者,部分幸存者因遭受了严重的身体创伤而留下了终生残疾*对这些幸存者而 言,南京大屠杀期间遭受日军侵害的经历是他们永远无法忘却的*
幸存者马金义生于1909年,1937年家住南京铜坊苑五号*
大屠杀期间,他在家中被日本兵强 行带至三坊巷一处日军驻地内,并被视作“中国兵”而遭到毒打* 1984年接受采访时,马金义即重
点回忆了这一亲身受害的经历,他讲道:他们(扌旨日军 ——引者注)解下我的腰带套在我的颈子上,两个日本兵一头一个,同时用力 拉,待我昏死过去时,他们就松一下;等我醒来时,他们又用力拉。就这样一紧一松,使我几次 昏死过去。
天快黑时,我苏醒过来,身上盖着一张芦席,躺在电报局后面的花园里,周围到处都是死 尸,令人毛骨悚然。不久,有两个日本兵拿着两张芦席走来,向我踢了两脚,一脚正踢在我的左 眼上,我忍着疼痛没敢动,他们以为我死了,就转身走了。
天黑了,四周听不到人声,我才慢慢爬到围墙边,墙外通高家巷四圣堂,靠墙的一棵大树下
马雪萍/个人•家庭•社: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中的历史记忆
放着一个粪桶,我扶着树站在粪桶上爬上墙头逃了出来。①
1986年9月18日,马金义再度接受了军旅作家徐志耕的采访。在这次访谈中,他主要讲述的 仍是上述死里逃生的经历:
日军……用裤带在我脖子上绕了一圈,一人抓住一头,勒得我喘不过气,就啥也不晓得了。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了,耳朵嗡嗡响,人醒过来了,只见身上盖着芦席。朝四周一看,尽是 死尸!横七竖八像山一样地堆着。这时天还没黑,我想:怎么办呢?不跑没得命了,跑也没得 命。来了两三个鬼子,一下掀开我身上的芦席,我闭上眼,憋住气。突然,一个鬼子飞起一脚, 踢在我的脸上!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冒金星。我咬着牙,一动不动。“没气了。”鬼子说完, 就走了。我慢慢睁开眼,面前一片模糊,只见前面有一片灯光。我吐掉了嘴里的血,心想,不逃 肯定死路一条。要跑,一定要跑!我翻转身,脸朝下,一@@向围墙边爬,旁边都是尸体。到了 墙边朝上一看,围墙很高,手够不着。墙上插着碎玻璃。幸亏边上有棵大树。我咬着牙齿硬撑 着站起来,想爬树,但爬不上去。忽然发现墙边有两个粪桶,我把粪桶翻过来底朝天,站上去后 双手扒住墙头,使劲一窜,窜上墙头后连滚带跳地翻出了围墙。②
考虑到口述文本整理者对口述稿的修饰后,对比以上两版口述文本,不难发现,两次所述的基 本经过相差无几,细节处也大体能相互印证,反映出这段经历在马金义脑中印象深刻*日军一脚踢 在马金义的左眼上,导致他的左眼失明。彼时,马金义尚不满30岁,正值少壮之年,但其余生却都 要在一眼失明的痛苦中度过*在这种延续性创伤的刺激下,幸存者很难忘记南京大屠杀期间遭受 日军迫害的经历*当他们接受口述采访、回忆南京大屠杀惨案时,这部分经历自然成为最先讲述且 记得最为准确的内容*
① 《马全义UV )朱成山主编:《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幸存者UV 集》,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98 99页”② 《马金义)徐志耕整理:《幸存者说 南京大屠杀亲历.{访记》,南京出版社2014年版,第91页”徐志耕是著P 军“作家,为写作长篇报告丈学《南京大屠杀》一书,1986年8月至11月,他穿街过巷,西处奔{访过80余位南京大屠杀幸存.”
③ [日]松冈环著,沈维藩译:《南京战•被割裂的受害者之魂 南京大屠杀受害者120人的证言)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2 283页”
除去亲身受害的经历之外,幸存者在大屠杀期间目睹的日军暴行也因其恐怖性与残酷性而给 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构成了幸存者个人记忆中的另一重要内容*此外,日军肆意屠杀之 后,遇难者尸体遍布南京城内外各处,不少幸存者都曾目睹死尸枕藉的惨景,这也成为他们受访时 较常讲述的内容之一。
在现存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文本中,见证日军屠杀暴行的案例俯拾皆是*在这种情景中, 遭遇生命威胁的虽非幸存者本人,但直接面对近在咫尺的屠杀与死亡,这种恐怖的体验也足以让他 (她)们终生难忘*
幸存者陈家寿在1999年受访时曾回忆过自己目睹的一次屠杀事件:
正搬着货物,有个姓谢的门卫听到卡车声,从门卫小屋里伸出头来。卡车上的日本兵盘问 了他,叫卡车
停下,把姓谢的捆了起来”日本兵硬说姓谢的是中国兵,叫他跪在那个地方,其中 一个人拔出军刀,对准姓谢的头猛地砍了下去。可怜姓谢的被砍了后脖子,朝前倒下。别的日 本兵用军靴把姓谢的身体踢起来,让他脸朝着天。姓谢的好像还有口气。看到他不动了,日本 兵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里。③
陈家寿亲眼所见的上述惨景无疑给他造成了强烈的刺激,这一事件被稳固地保存在其个人记 忆之中* 2002年,时隔三年后,在另一次口述采访中,他再度对访谈者讲述了这一经历:
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的惨景:有一天干完活回来,走到长山公园门口,一个姓谢的门卫听到
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020年第4期
有卡车声音,就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巧让车上的日本兵发现,他们立即跳下车把老谢绑了出 来,让他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抽出军刀,恶狠狠地向他头上砍去。可怜老谢脖子后面被砍断了 , 前面还连着一些皮肉,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未完全断气,日本人又抬起皮靴,把他踢得翻了个个 儿,然后扬长而去。这位姓谢的人就这样活活地被砍死了。①
陈家寿亲眼目睹了日军砍断谢姓门卫的脖子,又将其尸身“踢得翻了个个儿”,之后若无其事地 扬长而去*日军残暴无理,屠杀手段极其残忍,中国平民命如草芥,凡此种种,都让陈家寿对这一情 景印象深刻。由此,该事件也成为他的个人记忆中的重要内容,在两次接受采访时,他都曾回忆并 讲述了这一事件*
① 《陈家寿证V 》,朱成山主编:《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幸存者UV )社会科学丈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9页’② 《余昌祥口述自传》,张建军、张生主编:《被改变的人生: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生活'6》,江苏凤凰丈艺出版社2017年 版,第90页°
③ 《妇女藏身的房子里被,在别的日子里也曾被迫观看》,日]松冈环著,沈维藩译:《南京战•被割裂的受害者之魂 南京大屠杀受害者120人的证言)第290页°
④ 彭善荣的三个口述文本分别见于:《妇女藏身的房子里被,在别的日子里也曾被迫观看》,[日]松冈环著,沈维藩译:《南京战•被割裂的受害者之魂 南京大屠杀受害者120人的证言)第287 290页;《彭善荣口述)张连红、戴袁支编:《幸 存者调查口述(中))张宪文主编:《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26册,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524 525页;《彭善荣证言)朱成山主编:《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证言)第477 479页°
⑤ 《妇女藏身的房子里被,在别的日子里也曾被迫观看》,日]松冈环著,沈维藩译:《南京战•被割裂的受害者之魂 南京大屠杀受害者120人的证言》第288 289页°
幸存者余昌祥也曾回忆过他亲眼所见的日军屠杀中国士兵的情景,他讲道:
当时我在门缝里看,不敢出去。2号(指门牌号——引者注)里面住着四个中央军,来了两 个日本人,
他彳1跑进去,一个人一手拖一个,四个人就被拖出来了,鬼子用刺刀往人脖子处捅进 去,再一搅,血就一喷。正好我在门缝里看到了,吓得我跑掉了。②
余昌祥曾多次接受口述访谈,几乎每一次采访中他都会讲述这一事件*日军在他眼前屠杀“中 央军”“刺刀往人脖子处捅进去,再一搅”,这“一捅”“一搅”的动作给他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也使 得他终生难以忘记这恐怖的一幕*
是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所犯的另一灭绝人性的罪行*对日军暴行的记载广泛散见于 各类有关南京大屠杀的史料之中*在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中,见证日军性暴行的人亦为数甚多*幸 存者彭善荣曾回忆道:“当时日军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都经常看到听到* ”③
彭善荣在1999年一2002年间,曾多次接受口述采访,并留有三个口述文本。④在这三个口述 文本中,他除了回忆自己被日伤及被抓差的经历之外,还讲述了他目睹的几次日军妇女的 景*
南京大屠杀期间,彭善荣曾躲进安全区避难,亲眼见到日军妇女”在接受日本学者松冈环 采访时,他回忆道:
两天后,另一个日本兵扛着上刺刀的步来了,在他问“有女人吗”的时候,和我一样住在 房间里的熟人的太太突然露出脸来,结果被发现了。日本兵把我们全都赶到外面,锁上门,强 奸了她。十分钟后,日
本兵系着皮带出来了。那个太太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⑤上述情景为彭善荣亲眼所见,被的又是熟人的妻子,因此他对此事印象深刻*当他接受访 谈,回顾南京大屠杀期间的经历时,这一事件即会被忆起并讲述” 2000年,在接受侵华日军南京大 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采访时,彭善荣亦曾回忆了这一经历:
一天,一个日本兵来“花姑娘”,我们说没有,碰巧我夫同事的妻子出来,被那个日本兵 看见,他便将我们几个人赶出房间,关上门将我夫同事的妻子了,当时她哭得很伤心,我
马雪萍/个人•家庭•社: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口述史中的历史记忆
们都劝她。①
大屠杀期间,彭善荣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日军妇女。1999年及2002年,在他接受南京师 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访问时,他还回忆了目睹的另一次事件:
一次我去水西门的菜园拔菜,在水西门看到一个姑娘被日本兵。有的姑娘躲在棺材 里,日本兵都能到。②
在2000年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采访中,彭善荣也回忆了这一事件:
城里面没菜吃,一天,我与几个人一起到水西门外菜,被日本兵抓住,威逼我们与他们一起去"花姑娘",一个女的躲在一个棺材旁边,被他们发现了,四个日本兵了那个妇女,日 本兵还不让我们走,逼我们在一边看。③
日军在光天化日之下妇女,甚至还逼迫彭善荣等人在现场观看,此举不仅伤害了那位妇 女,更是对在场的中国男性同胞的羞辱,这种交杂着恐惧、难堪、屈辱的体验对彭善荣而言无疑是颇 为难忘的。
除此之外,日军大规模屠杀后,遇难者尸体遍布各处的惨景亦是幸存者个人记忆中的重要内 容。绝大多数幸存者都曾在其口述中提到过目睹遇难者尸体的情景。生活在战争年代的人们经常 面对死亡与尸体,但是,南京大屠杀期间,遇难者尸体数量之巨,分布之广,死状之惨烈,完全超出了 人类想象的极限,这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显然让幸存者记忆深刻*
《彭善荣证言》,朱成山主编:《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幸存.UV )第478页。《彭善荣口述》,张连红、戴袁支编:《幸存者调查口述》(中),张宪丈主编:《南京大屠杀6料集》第26册,第524页。《彭善荣UV )朱成山主编:《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幸存.UV )第479页。南京大屠杀期间成8的(教慈善团体,专门负责掩埋被B 军杀V 的回族同胞的尸体。
本多胜一著,0春2等译:《南京大屠杀始末{12》,北3丈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410页。"龙盘里"为“龙蟠里”《沈锡恩证言》,朱成山主编:《侵华B 军南京大屠杀幸存.UV 集》,第429页6沈锡恩》,徐志耕整
理:《幸存者说 南•亲历.{访记》,第19页。秦杰所V 位于三汉河附近的“放生9难民”"应指>难民收容所$南京佛教); >位于南京汉西门外三8河法? 寺,寺内建有放生池,原为一“念佛放生道场$因此被难民称作“放生祠难民营"。
幸存者沈锡恩曾参与过“南京回教掩埋队”④的工作。由于掩埋队必须往来于南京城各处寻 回族遇难者的尸体,沈锡恩因此得以看到城内尸山血海的惨景*其中,九华山下、乌龙潭内,弃尸甚 多,堆叠情形格外惨不忍睹,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1983年底,在接受日本记者本多胜一采 访时,时年76岁的沈锡恩回忆说:
九华山脚下。在现在的煤气公司所在地,有一个围绕山丘的半月形大坑。这个坑宽五丈、 长八丈(一丈约三米三十厘米),坑里尸体满满的,坑有多深不知道。尸体的样子很惨,有的头 没有了,有的还被绑着手脚,周围弥漫着强烈的臭气,因为尸体已开始腐烂……
乌龙潭。乌龙潭是个水塘,在汉中门的龙盘里,宽二十米、长三十米左右。……那时这个 水塘完全被堆积的尸体填满,尸体就像泡在红液体里的腌菜一样。⑤这种惨烈的情状,他人即使只阅读文字,也深感触目惊心*而沈锡恩亲眼目睹此景,无疑更是 终生难忘* 1984年、1986年时,沈锡恩还曾接受过另外两次访谈,并留有两个口述文本*在这两次
采访中,他都曾讲到了九华山下、乌龙潭内遍布尸体的情形。⑥南京沦陷前夕,幸存者秦杰与家人从上
新河镇逃到了放生祠难民营⑦*南京沦陷后,他们一家 又从放生祠难民营回到上新河镇* 1990年代初,秦杰曾提到过他在回程中看到尸体的惨景,他回 忆:
沿途还看到已被日军烧成焦黑跪地姿势的尸体、江东桥已断,河水很浅,河底用尸体垫 ①
⑤。⑥屠⑦误大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