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文段摘选
“我要抱着草长马发情的伟大真诚去做一切事,而不是在人前羞答答地表演。”
“小转铃就坐在面前,上身戴个虎纹胸罩,下身穿了条短裙,在月光下显得很漂亮。我还发现她穿了耳朵眼,不过这没有用。她的鞋尖还是一塌糊涂,这说明她走路时还是要踢石子。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戴胸罩的女人“我开始编些借口。我要这么说:‘姚大叔,校长叫我来照看你。’这话就和旧社会新房里新郎说过的一样。他和个陌生女孩待在一起,不好意思了,就这么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他多干净,其实过一会儿,他就要操人家。”
“人和他妈的耗子一样。混得好就是仓房鼠,混得不好就是厕所鼠。”
“在这种夜里,人不能不想到死,想到永恒。死的气氛逼人,就如无穷的黑暗要把人吞噬。我很渺小,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同样的渺小。但是只要我还在走动,就超越了死亡。现在我是诗人,虽然没发表过一行诗。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更伟大。我就像那些行吟诗人,在马上为自己吟诗,度过那些漫漫的寒夜。”
“虽然人皆有好之心,但是被冷风一吹,李先生的这种心就没了。他想的只是:我要是不去,那女孩子会伤心。”
“本来想熬到新年的,那样可以打破会战记录。”
“这种心理和任何女人逛商店时的心理是一样的:又想少花钱,又想多买东西。更好的比方如是说,像那些天生丽质的少女:又想体会恋爱的快乐,又不想结婚。然而她的心理和上述两种女人心理都不完全一样,龟头血肿之于线条,既不是商店里的商品,也不是可供体会快乐的恋人,而是介乎两者之间的东西。”
“我们这里是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天地。假如有上帝,他老人家也不管这一方的事。”
“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中形式主义流行,只重最后一声,活着喊万岁的太一般,都不算。我在云南住医院,邻床是一个肺癌。他老婆早就关照上啦:他爹,要觉得不行,就喊一声,对我和孩子都好哇。结果那人像抽了风,整夜不停地喊万岁!闹得大家都没法睡。知道把院长喊来了,当面说,你已经死了,刚才那一声就算!他才咽了气。”
“假如你写了矿院的黑土之来历,别人就会知道它是屎,不会吃进嘴里,这不是一点切实的贡献吗?难道你不该感谢上帝赐给了你一点语言才能,使你能写出一点真实,而不完全是傻❌话吗?”
“性爱受到了自身力量的推动,但自发地做一件事在有的时候是不许可的,这就使事情变得非常的复杂。举例言之,颐和园在我家北面,假如没有这个方向的话,我就只好向南走,越过南极和北极,行程四万余公里到达那里。我要说的是:人们的确可以牵强附会地解释一切,包括性爱在内。故而性爱也可以有最不可信的理由。”
“指标这种东西,是一切浪漫情调的死敌。”
“我爬炉筒时,大概是九岁到十一二岁。到了四十岁上,我发现后来我干任何事情都没有了那股百折不挠的决心;而且我后来干的任何事都不像那件那样愚不可及。爬炉筒子没有一点好处,只能带来刻骨铭心的痛苦,但我还是要爬。这大概是说明你干的事越傻,决心就会越大吧。这也说明我喜欢自己愚弄自己,却不喜欢被别人愚弄。”
“这种爱和爱毡巴的爱大不相同。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
“我看到他时笑了一笑;于是我就挨了一顿打。由此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在那种场合应该苦着脸。但是这个结论是错的,因为哭丧着脸也要挨打。正确的结论是到了我该挨打的时候就会挨打,不管我是哭还是笑。既然活在世界上,不管怎样都要挨打,所以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她说,你的意思是你很能耐,是不是?我听了以后觉得很不中听。照她的说法,我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出能耐。但是我当时还不认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知道有一种人长头发大乳房,说话一贯不中听。所以我不该和她们一般见识。这样想很容易,但是做不到。因为女人就是女人,你只能和她们一般见识。”
“可能有一些是为了主义,有一些是为了思想,有一些想要寻神奇,各种各样的动机混在一起,就如一个人酒醉后呕出的东西,乱糟糟的一团。你搞不清‘拿起笔做刀’打仗的动机,正如你不能从醉汉的呕吐物里看出他吃了些什么。”
“后来❌海鹰想叫我感到羞辱,就说:你的痔疮真难看!仿佛我有义务使自己的痔疮长得好看似的。听到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唾面自干。”
“她每次洗过头后,一定要用梳子仔仔细细把头发分到两边,并且要使发缝在头顶的正中间,仿佛要留下一个标记,保证从这里用快刀劈开身体的话,左右两边完全是一样重。”
“在革命时期所有的人都在‘渗着’,就像一滴水落到土上,马上就失去了形状,变成了千千万万的土粒和颗粒的间隙;或者早晚附着在煤烟上的雾。假如一滴水可以思想的话,散在土里或者飞在大气里的水分肯定不能。经过了一阵呆若木鸡的阶段后,他们就飘散了。渗着就是等待中负彩。我一生一世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摆脱这种渗着的状态。”
“这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失败,又互相爱过——再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假如我们能在一起生活,每次都会想把对方撕碎。假如不能在一起生活,又会终身互相怀念。一方爱,一方不爱,都要好一点。假如谁都不爱谁,就会心平气和地在一起享受性生活。这样是最好的了。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念她。因为那是一次失败,失败总是让我魂梦系之。”
“过去的人穿燕尾服,瘦腿裤,显得头大身子小,所以很难看。但这样的装束在当时,一定是了不起的好穿着。以此类推,现在的人不论穿什么,将来也会傻得厉害。基于这种心理,我根本不打扮,经常不理发,不刮脸。”
“这家伙晚上睡不着觉,想听听俄语台,但是听不清,就鼓捣他的收音机,胡乱修改线路。直到那收音机惨叫几声再也不响了,他才安心睡觉。李先生会那一点三脚猫的无线电,正好能把响的收音机修到不响。”
“记得雨果说过,凡不可挽回的都东西,都不属于人,属于上帝。所以正义感也不属于我,属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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