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不仅仅是性本身,它还是作家们通往彼岸的砝码。从贾平凹、刘震云到莫言,他们对性的阐释各不相同;而脱胎于《金瓶梅》的当代文学想象,为我们提供了关于潘金莲的无数版本。
贾平凹:
我们都生活在“废都”里
阎连科说贾平凹:“他的作品中,我喜欢的还是《废都》。”莫言也说:“事实证明《废都》一定是中国文学界过去、现在和将来会被经常讨论的作品,是在当代文学史上很重要的作品。”
《废都》,曾一度被禁,2009年解禁。
如果说《金瓶梅》为我们展示明代社会伪劣,浮滑的世情风貌,特别是晚明时期社会堕落﹑民众颓废的末世氛围。那么《废都》则为我们展现了20世纪末世事迷惘的社会风气和时代真相。作品自始至终都贯穿着古典世情小说的情调。
贾平凹说:“我欣赏‘废都’二字,一个‘废’字有多少的世事沧桑!”在今天,没有人怀疑《金瓶梅》的巨大历史地位,而《废都》,则是对当代社会的强有力鞭笞。
《废都》引起争议的一个原因是露骨的性描写。书中主人公庄之蝶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面对转型变革时代的特殊社会现象,陷入精神和信仰危机。在无比空虚绝望之下,他寻求性生活的放纵来麻醉自己,于是就出现了书中的性描写。对这些文字,作者好像意犹未尽,又独创性地用“(此处作者删去XXX字)”的形式制造悬念,将读者进一步引入遐想和歧路。粗略统计,《废都》一书共出现40处,按照作者备注总计删去8714字。而贾平凹用省略的形式操作,可能是他确实没有写,也可能是一边写一边又随手删掉。所谓全本的《废都》存不存在,只有作者自己知道。
两代山东作家的“性”:《苦菜花》脱胎出《丰乳肥臀》
从《苦菜花》到《红高粱》、《丰乳肥臀》,对于山东作家来说,经历了对性爱从懵懂到野蛮生长的过程。
阎连科 莫言深情地回忆《苦菜花》:“当代文学正如江水向前流淌,性爱描写所达到的艺术高度,会成为衡量某一时期文学所达到的艺术水平的一个衡量标准。十七年中我们还有一部《苦菜花》,何况现在,何况将来。”
至今他还记得《苦菜花》中杏莉和德强为了逃避鬼子假扮夫妻、王长锁和杏莉妈艰涩的偷情、特务宫少尼对杏莉妈的凌辱、花子和老起的“野花开放”、八路军的英雄排长王东海拒绝了卫生队长白芸的求爱而爱上了抱着一棵大白菜和一个孩子的寡妇花子……
甚至当少年莫言给读《林海雪原》中解放军小分队的卫生员白茹给英俊的参谋长少剑波送松子、少剑波在威虎山的雪地里说胡话的情节,受到“毒害”,和村里一个小伙子谈起了恋爱。
与十七年文学的遮遮掩掩不同,莫言将性爱描写发挥到了极致。
莫言的小说写作是充满了激情的写作,对性的描写也是关注生命的重要表现。在早期的
篇章里,莫言的重点在于讴歌自由、叛逆的男女性爱,比如在《红高粱》里就有余占鳌和奶奶在高粱地里欢爱的描写,“脱裸的胸膛”、“强劲慓悍的血液在他黝黑的皮肤下”、“粗鲁地撕开我奶奶的胸衣”这些带有强烈男性荷尔蒙气味的语句为核心,要突出的是“两颗蔑视人间法规的不羁心灵”。莫言十分热衷于描写女性乳房,《丰乳肥臀》描写马瑞莲(即上官盼弟)“沉甸甸的乳房宛若两座坟墓”,而女干部龙青萍“的双乳,仿佛两个铁秤砣”。《丰乳肥臀》是对乳房的最集中表现,因为小说的主人公上官金童是个性无能的恋乳癖。从这个意义上说,阳衰的男性更衬托出阴盛的女性。
莫言小说里基本没有生殖器官和交媾场面的具象描述,莫言所要强调的是性爱过程中的嗅觉、味觉和触觉等,比如《丰乳肥臀》里上官盼弟在鸟儿韩那里闻到的“身上蓬勃如毛的野草味道和清凉如水的月光味道”。
《白鹿原》里的食:不回避,撕开写,不作诱饵
《白鹿原》对性的阐释,不亚于《废都》。同样,两部作品都曾遭遇批判,但也都成为经典。
在写作这部《白鹿原》的四年时间里,陈忠实给自己写过两张提示性的小纸条,一张是关于性描写的三句话十个字:“不回避,撕开写,不作诱饵。”“另一张是田小娥被公公鹿三用梭镖钢刃从后心捅杀的一瞬,我突然眼前一黑搁下钢笔。待我再睁开眼,顺手从一摞纸条上写下‘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十二个字。”“后来我也意识到,仅写过的两张小纸条,都是与性描写有关。”
陈忠实和贾平凹的时代,对性的描写早已不是遮遮掩掩。而在他们之前,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的小说性爱叙事,以《醉入花丛》为代表的文本在把性爱与革命话语二者由对立到统一而一致起来的反讽叙事,完成了对崇高、理想、革命的颠覆和解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试图通过对欲望的重新叙述和话语转换,建构新的价值观和文化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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