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生死疲劳》中的“莫言”形象作用
莫言在小说《生死疲劳》中塑造了一个与作者同名的小说家“莫言”的形象。他从小便是一个顽童,他相貌丑陋、爱凑热闹、爱胡说八道,但同时有文学天赋,从小便阅读《参考消息》了解天下大事。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角在小说中起到了特殊的作用,并为小说带去了后现代主义元小说的叙事彩。
一、作为小说人物的“莫言”
从莫言将小说中的这一人物命名为“莫言”起,这个形象就天然地不同寻常成为在小说情节与小说叙事中特殊的存在。作者将“叙述者-小说人物-作者”这一对关系刻意地模糊化:作为小说人物的“莫言”是一位高密东北乡的小说家,创作了一批反映高密东北乡风土人情的小说,使读者在阅读时很难不被带入到作者所构建的虚构与真实相交织的小说环境中,从而模糊了对于“莫言”的认识,并产生特殊的阅读体验。小说《炸裂志》中,受邀为炸裂市创作地方志的作家“阎连科”的形象同样混淆了了小说人物同真实作者之间的关系,与《生死疲劳》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者在描写“莫言”的形象时极尽丑化与戏谑之能事。一方面,这一形象带有莫言自嘲的彩,是作者对自己童年记忆的一种再现。如据莫言童年玩伴回忆,莫言小时候“天性倔强,喜欢打抱不平,有爱多说话的毛病”[1];另一方面,“莫言”形象的出现无疑为小说增添了丰富的趣味性,使读者在阅读时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小说中的“莫言”与现实中作为小说作者的莫言联系起来,起到自我调侃的幽默效果,如“莫言破棉袄上那三颗纽扣不翼而飞,棉袄敞开,露出了瓦罐般的肚皮”[2](257)。这些描写为小说在西门闹处于“生死疲劳”的轮回转换这一主线中增添一丝诙谐幽默的彩。
此外,“莫言”这一形象还起到了连接小说中人与兽、高密东北乡与外部世界以及虚构与真实的纽带作用。首先,“莫言”这一形象处于某种全知视角,了解动物的真实身份。“莫言”醉酒后对猪十六的一番话引起了对方担心身份暴露的恐惧,而猪十六能够听懂人话并情急之下咬伤“莫言”。这一情节的设置将“人”与“兽”置于了统一的叙事维度,也使小说中的高密东北乡的世界与生死轮回的世界的界限在那一刻被打破。这一纽带的作用,也只有“莫言”这一具有特殊性的人物形象才能胜任,才不至于破坏小说整体所呈现出来的“真实性”,保证了小说叙事的连贯性和可靠性。
其次,莫言还是连接高密东北乡和外部世界的纽带。《生死疲劳》时间跨度长达半个世纪,外面世界的信息要想传入高密东北乡,就不得不借助消息灵通、关心天下大事的“莫言”。小说通过“莫言”阅读《参考消息》报纸,间接地交代了小说所处的时代背景,同时将虚构的小说世界与真实的现实世界通过共同发生的历史事件相连接,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感和叙事的可信度。
二、作为侧面叙述者的“莫言”
《生死疲劳》具有多名叙事者,除了小说主要人物表中作为“本书叙事主人公”的西门闹和蓝解放之外,“莫言”这一小说人物实际上也参与到了小说的叙事中,只不过他并未直接以正面第一人称的角度参与叙事,而是通过“小说引用”这一极富有创意的方式进行侧面间接叙事。在《生死疲劳》中,“莫言”第一次登场就是通过西门闹引用“莫言”小说《苦胆记》而呈现的。此后,小说叙事主人公先后引用“莫言”小说达42次。“莫言”小说的引用多半与小说叙事主人公的描述相伴出现,多为对叙事主人公描述的佐证和补充,如“那年冬天的雪,大得有点邪乎,这不是我故意渲染,而是真實存在。县气象局有记录,县志上有记载,莫言的小说 《养猪记》 里也曾提及。”[3](P260)此处引用“莫言”小说中的内容,佐证了叙事者对于天气的描写。
对“莫言”小说除了对主体叙事的佐证之外,也有与主体叙事者所描述相悖的内容。几乎在所有的引用中,主要叙事者都以一种蔑视的语气来引用“莫言”的小说,如以“莫言那小子”“莫言那厮”开头。此外,叙事者还不忘对小说本身提出鄙视甚至质疑:“莫言从小就喜欢妖言惑众,他写到小说里的那些话,更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4](P260)此处,主要叙事者与次要叙事者之间形成了对峙,从而消解了某一方所垄断的“叙事权威”。正如莫言自己说,“莫言”这样人物的出现,在三个人的叙事中组成了相对完整的视角,也调整了小说相对沉闷的叙事氛围,使这部小说的多义性、活泼性有所增强。” [5]通过对叙事权威的消解,作者使两条或多条叙事线索平行展开,各自抑或独立叙事,抑或交叉叙事,强化了小说叙事的复调效果。
三、作为正面叙述者的“莫言”
在第五部“结局与开端”中,“莫言”从小说在前四部中以引文进行叙事的角中跳出来,成为了这一部分的主要叙事人。一方面,“莫言”实际上作为作者从小说的后台走出来,坦白或吐露人物内心想法,以期产生富有表现张力的效果,形成了戏剧艺术上“打破第四堵墙”的效果。而在元小说叙事学中,作家以叙事者的身份跳出来,对作品进行“侵入式的叙述”,使叙述者
阎连科自己成了一个戏剧化的人物。这种“作者闯入”式的叙述在口语传播时代表现为说书艺人以一种绝对权威的叙述者介入小说,对作为读者的听众进行引导;而书面作品中,作品一旦产生,作家的使命便告结束,一切有待读者评判了。[6]后现代主义元小说的叙事则向传统口语传播回归,企图借对叙事者的巧妙设置,重新建立读者与作者之间的沟通关系,并通过对小说叙事的介入,影响读者对小说人物、情节的判断,从而起到过去说书人一样的对读者的导向作用。
综上,莫言在《生死疲劳》中所创造的“莫言”形象,不仅是对小说情节的丰富和调剂,而且借助这一特殊的角扮演了正、侧面两个叙述者,起到了复调小说叙事与消解叙事权威的作用;而小说结尾,“莫言”作为叙述者“打破第四堵墙”,直面读者,并以“介入式叙事”的方法对作品故事进行评析,具有后现代主义元小说的叙事特征,丰富了小说的叙事特。
参考文献
[1]贺立华 杨守森:《莫言研究资料》,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2年8月第1版,第56页。
[2][3][4] 莫言:《生死疲劳》,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年11月第1版。
[5] 施战军:《莫言研究资料》,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 185 页
[6] 格非,《小说叙事研究》,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年9月第1版,第28-30页。
何旭东(1996.12 -),男,汉族,本科生,江西南昌人,山东大学文学院本科生,中国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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