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英国圈地运动》这本书之后我有几点感悟。
其一,地理。欧洲的地中海本就气候温度和降水反周期,不利于农业。而英国的土地更破一些,宜牧地远大于宜农地。这就类似本文明的龙门碣石北阴山南地区。英国地理更宜牧,却长期以农业为主,这是因为文明来自宜农的南欧,凯撒酱追击高卢残部,不列颠才进入罗马的视野。后来北方来的维京人畜牧业比重更高,但显然没有压倒罗马的底子。
同理,龙门碣石北农牧两可,农耕大一统的时候,即为农区,割据时即为牧区,造成黄河泛滥缓和的大周期,谭其骧师有经典论述。耐人寻味,狭义的圈地运动,改农为牧,是回归了自然禀赋。
其二,托马斯莫尔对圈地的控诉极其严厉,但其实16世纪的圈地进展非常有限,阻力很大,王权反对,担心丧失兵源,农民频频造反。17世纪圈地达到高峰,反对的声音却屁也没有一个。作者说这是因为人们的思想进步了,当然不是,而是丧失了有组织的反对力量。
其三,作者启蒙叙事入脑太深,翻来覆去地彩虹屁“农业革命”,效率提升。那让我看看数据呗,
“整个国家的范围来说,圈地上小麦、大麦、燕麦的单位面积产量比敞地分别提高了23.2%、22.8%、10.5%”真是令人震惊的进步啊!特别是改农为牧,无论多么精益,畜牧的食物链比种植长,每个环节都有能量损耗,就决定产出肯定不如农业,匈奴人口只能当汉一郡。但是同期地租增长了多少呢?议会圈占肥沃和贫瘠农地,租金分别提高了150%和100%,圈占肥沃牧场和灌木地等,租金分别提高了650%和700%微弱的增量下,主要是分配存量,反映双方博弈力量的急剧变化。效率是经济学的神话。谁的回忆录我忘了,关东军向苏军投降,被关进战俘营。第一天中午被集中在操场上,突然机响了,日俘像稻子一样倒下,一时还没扫射到的人心想完了,闭眼等死。但是机突然停了,看守热情地招呼大家开饭。原来苏军后勤部门只准备了150人的口粮。你问日俘,是愿意要150人吃到足份口粮的“效率最大化”,还是几个人吃一份,效率不足,还是辛苦去野地里刨食呢?用圈地解决效率问题同理。 
圈地运动巴林顿摩尔《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在前现代农业社会结构和现代化道路之间建立关联,有开宗立派的卓识,但至少英国一章没讲清楚。圈地运动号称绵延五个世纪,实际上混淆了性质截然不同的两部分。17世纪前主要是农业公社的拓殖,17世纪后是士绅对公社的掠夺。更重要的是,这种分存量大于增量的模式,因为历史的捉弄,让英国这个边鄙小邦,捡到霸权的皮夹子,延续到工业革命,居然成了世界的“标配”。这是一种亚稳定结构,靠不断往外
转嫁矛盾,抛屎,勉强维持。糊弄到现在,终于糊弄不下去了。无论现代自我辩护,还是马克思批判的意识形态,都把这说成是人类的必由之路,但只要了解历史,就知道存在巨大的偶然性。希腊罗马早期的改革,都有平民和贵族的斗争。都铎王朝担心丧失兵源,可与罗马平民的脱离运动相比。而结果相反,希罗早期平民取得了胜利,而2000年后英国农民失败了。如果没有玫瑰战争严重削弱王权,甚至如果伊丽莎白女王遇到真爱。历史都有可能不同。世界霸权和工业革命的成果,由数十万自耕农,还是几百个地主分享,差别大了。亨利八世脱离罗马教会也有必要重新评估。英国版的宗教改革本身并无实质意义,但也影响了圈地运动,对修道院地产的瓜分,肥了士绅。教会是保守的堡垒,也要对羊负责。可以联系法国大革命的旺代。
最后作者对比了清初圈地,完全没有可比性,说明作者没有理解。可比的是当代中国的国企改革。同理,国企的效率问题,首先要问谁的效率?“国企产权改革”实践中就是圈地,按口粮用机扫人。说辞是一样的。这个问题太尖锐,作者当然不敢触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