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图景的迷失者——《我爱比尔》中的阿三
熊育兰
【摘 要】I Love Bill,written by Wong An-yi,one of Chinese female writers,is a novel that directly responds to the current context.In the postcolonial prospect,the lost women like Aasan in the third world entered into Europe and America at any risk,only achieving a depressed tragic end.Obviously,the situation of Aasan coincides with the living predicament of Chinese people,and such a serious social problem is condensed into an individual's story by Wong An-yi,arousing the whole nation's anxiety and confusion about considering how to enter into the mainstream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hips when China has already been marginalized in the postcolonial prospect.That's rightly what I Love Bill intends to say.%王安忆的《我爱比尔》是直接回应当下语境的小说。在后殖民图景下,迷失的阿三之流的第三世界女性,舍生忘我地进军欧美,结局却是那样的令人无奈和沮丧。阿三的生存境遇显然与中华民族的生存困境暗合,王安忆把一个复杂而沉重的社会学问题渗透到个人化的故事里,古老的中华在后殖民图景下边缘化了,怎样进入国际关系的主流,理应成为整个民族普遍性的焦虑与困惑。这也正是《我爱比尔》的题旨所在。
爱戴图片【期刊名称】《新余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1(016)006
【总页数】3页(P30-32)
【关键词】王安忆;《我爱比尔》;阿三;后殖民
【作 者】熊育兰
【作者单位】九江学院文化传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I207.4
《我爱比尔》是一部书写发生在上海这座城市的女性故事,这部中篇小说创作于1995年,是王安忆中篇当中的杰作。2001年,王安忆在接受访谈时,谈及该书的创作初衷,她说:“如果说我始终与意识形态,与这个社会离得远的话,那么《我爱比尔》便是个例外。其实这是
一个象征性的故事,这和爱情、和性完全没有关系,我想写的就是我们的第三世界的处境。比尔对阿三来讲就是一个象征,西方的象征,所以她和比尔的接触里面有一个最大的矛盾,就是她必须用她的中国特性去吸引比尔,但是她又希望自己不是中国人,她希望自己成为和比尔同样的人,所以她一方面强调自己的中国特性,一方面又想取消自己的中国特性”。[1]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展开,市场经济在中国如火如荼地进行。同时,西方资本主义力量也以疾风暴雨之势向全球扩张,其中包括领土扩张、经济侵略和文化渗透,此种政治现象称为殖民。而后殖民则指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纷纷独立后,西方世界不再采取前殖民时期的政治、军事手段,而依托话语霸权和资本扩张对第三世界进行压制和剥夺。作为第三世界的中国自然也难逃厄运。“后殖民主义大气候影响了中国。国际金融、跨国公司对中国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我们无可逃脱,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现状。我们生活在‘不纯洁’的气氛里,西方的生活方式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日益渗透民众心理。”[2]我们将此种文化生存图景,也就是在西方的话语冲击下,第三世界的文化受损、价值失范及由此产生的恐惧与焦虑,称之为后殖民图景。据此而言,《我爱比尔》应是依托于后殖民话语“文化殖民”与“经济殖民”的关于“性殖民”的故事。
故事的女主人公阿三是个师范大学的艺术生,她活泼开朗、容貌清丽、气质高雅,在绘画方面颇有天赋和造诣。在一次画展上,阿三对比尔一见钟情。比尔是一个帅气、幽默、机智的美国驻沪领事馆文化馆员。在阿三的眼里,比尔伟岸、高大,不止一次地感觉他是一座雕像、一尊铜像,阿三是把比尔当作神来顶礼膜拜的。为了能和比尔在一起,阿三怎么都可以。一个女孩的名誉、校方的警告甚至被学校开除学籍;到处租房以供恋爱场所,为赚取房钱,四处打工。没有什么比比尔更重要,哪怕付出再多,受到天大的委屈,她也只是蜷在屋角独自饮吞。在后殖民图景中,性是一种象征。为了得到比尔长久的眷宠,阿三在性上拼命与设想中的西方女郎抗衡。她隐瞒自己的初夜,把租来的房子装扮得千奇百怪,将自己打扮得魅惑妖娆,在做爱上花样百出,尽管自己并未从中得到快感,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比尔,能让比尔高兴,能吸引比尔,能长久地与比尔在一起,能获得比尔的爱。问题就出在“爱”字上,有一天,阿三问比尔爱不爱她,得到的回答是“作为我们国家的一名外交官员,我们不允许和共产主义国家的女孩子恋爱”。[3]比尔就这样用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将阿三的“爱”推卸得干干净净。
那么,阿三于比尔算什么呢?小说开头说“比尔爱中国。中国饭菜,中国京剧,中国人的脸”,中国同其他的第三世界如南美、非洲一样,在比尔眼中是个“异域”,“我都喜欢,因为它们都
不相同,都是特别的”。阿三于他就是在这些“异域”猎奇的一部分,从阿三身上满足对东方古老文明的好奇心和窥探欲。然后,任期已满,毫无负担地离去。他大肆掳掠了阿三的爱,自己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何其洒脱,何等残酷!
王安忆在创作中,总能不断带来异数,她是一位求新求异的作家,与以往“怀旧”、“老上海”的作品相比,《我爱比尔》是直接回应当下语境的小说。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认为:“第三世界的文本,甚至那些看来好像是关于个人和利比多超力的文本,总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投射一种政治:关于个人命运的故事包含着第三世界的大众他们的文化和社会受到冲击的寓言。”[4]在当下语境,《我爱比尔》无疑是“民族寓言”的典范之作,如前所述,写的是第三世界的处境,也是王安忆对民族处境与命运的象征性思考。
与阿三同时代的许多人,怀揣着移民欧美的现代化梦想,以能出国、移民为无上荣光,以能得到欧美人的认可为骄傲,以能大把赚取外币为最大能力的体现。《我爱比尔》中有个“女作家”,“凡是能进她家客厅的,都能拿到外国签证。这说明了这客厅的高尚。”“女作家”因而成了社交场合的众星捧月般的人物。阿三自然无法例外,可以说,潜意识当中,支配阿三与比尔、马丁、美国商人等西方男人们交往、谈情说爱的最大魅惑就是,跟随他们离开故土,去
往西方“乐土”。这些中国人一心想的是“大马路上走来走去的外国老少,不知哪一个可做衣食父母的”。王安忆曾如此解读爱情:“爱情其实是我们在漂泊无定的生涯中所攀附的立足之地,我们为我们疲惫紧张无根无望的灵魂寻归宿,它带有岸的面目。”[5]在王安忆看来,阿三爱比尔是希望得到归属感,获取漂泊生涯的“岸”,换句话说阿三爱的是比尔身后强大的西方政治、经济。比尔、马丁就是西方强势政治与经济的象征。对于第三世界的中国女性而言,西方化的渗透加重了她们的漂泊无依感,征服了比尔之流的西方男人就意味着征服了整个世界。
比尔走了,阿三第一次征服欧美之战折翼而返。尽管满心伤害,但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女性,她还有寄心牵情之物,那就是画画。一段时间里,阿三又重新拿起了画笔,整个画界如阿三这样的画手比比皆是,人们近乎疯狂地画画,以各种各样的颠覆性的技法和手段吸引外国人眼球,希望自己的画作能够被国际画坛接纳,跻身世界潮流,换取名声和美元。阿三希望用自己的画作敲开通往西方的大门。阿三好像忘了比尔,偶尔想到了,她纳闷地对自己发问:“比尔是谁?”阿三的日子好像在由边缘走入主流,但命运再次嘲弄了她。
为了寻求办画展的机遇,阿三认识了马丁。“这个画廊老板的孙子,生活在法国,他的天性里
就有一些艺术的领悟力,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从米开朗基罗开始的欧洲艺术史,是他们的另一条血脉,他们就像一个有道德的人明辨是非一样明辨艺术的真伪优劣。”这个来自欧洲文明腹地的法国乡村小伙子,与比尔不同,比尔还会称赞阿三画作的“前卫性”,马丁则不然。在马丁身上我们看到了西方古老文明的捍卫者,他与阿三发生恋情,会是怎样的结果呢?聪慧的阿三比较了比尔和马丁后,结果是:“比尔的世界是大的,喧腾的,开放的;马丁的则是宁静、偏僻、孤立,接近它的道路更为曲折。”即使他们在瞬间有着真情流露,然而,“马丁是抱着他的一瞬间,而阿三却是抱着她的一生”。恋情发生三天后,马丁也走了。临走前,阿三一不做二不休,她紧紧抓住马丁的手,请求马丁带她走。马丁的回答总是简朴之极接近真理,“我从来没想过和一个中国女人在一起生活”。一心迷恋西方,一心向往着西方“乐土”的阿三,两次抛却自己的根,抛却自我,抛却矜持,处心积虑地希望依伴着比尔也好马丁也好,在中西方之间徘徊、游荡、寻觅,却怎么也牵不到他们的手,成为一个在中西方之间无处安魂的边缘人。在后殖民图景下,有多少阿三这样的中国人,在追寻去往西方之路上,历经磨难,即便千难万阻仍有不少人在为此前仆后继。王安忆借此讽刺和批判了全球化影响下这些失根的现代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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