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与冯沅君和王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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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季刊(1922年3月创刊)和《创造周报》(1923年5月创刊)是前期创造社的两种重要期刊。
1924年2月28日出版的《创造》季刊第二卷第二号,刊载了署名“淦女士”的短篇小说《隔绝》。接着,
四篇小说虽然主人公名字各异,但情节如同连环套般相互关联。
《隔绝》中在外地读书的女主人公,回家探亲时被母亲幽禁,逼她与儿时定亲的男人结婚。她不屈服,心系在求学时结识的情侣,回忆甜蜜的往事,哀怜孤苦的现在,控诉残酷的礼教,追求爱情的自由。她那“生命可以牺牲,意志自由不可以牺牲,不得自由我宁死”的呼声,震撼着同代男女青年的心。《隔绝之后》是《隔绝》的续篇。女主人公准备逃走的前夕,母亲闹病,全家不眠,失去了机会。她终因不能实现“爱的圆满”而毅然服毒自杀。男主人公闻讯赶来,抚尸服毒,不惜以生命作代价,用血写成了“爱史的最后一页”。
《慈母》写她无法毫不顾及有生养之恩的母亲的一片苦心,更不能放弃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在双重矛盾中挣扎。她与心爱的人大胆相爱,不仅要面对外界强大的压力,更要忍受自己内心深处的旧道德观所带来的惶恐不安。《旅行》描绘了她这一心态。
鲁迅称淦女士的小说为“五四”运动直后,“将毅然和传统战斗,而又怕敢毅然和传统战斗,遂不得不复活其‘缠绵悱恻之情’的青年们的真实的写照。”(《(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
《创造》季刊和《创造周报》趋新求异,洋溢着青春“创造”的气息。小说谈性论爱,从容随意;评论文字尖锐刻薄,毫无顾忌;诗歌激情放纵,充满活力,
《隔绝》系列小说的发表,更使两刊声誉大增。“淦女士”这一陌生
的名字迅疾轰动文坛。恰如《创造》季刊第二卷的封面所描绘,四个插着
翅膀的小天使在自由翱翔,充满获得生命后的勃勃生机。
淦女士是冯沅君的笔名。冯沅君(1900—1974),原名淑兰,字德馥。河南唐河人。幼时曾读私塾,后随大哥冯友兰、二哥冯景兰到北京求学。1917年冬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1922年夏毕业。同年秋,考取北京大
学研究所国学门,成为当时北大唯一的女性研究生,也是中国现代教育史
上由本国高校培养的第一位女性研究生。1925年7月,北大毕业。
《隔绝》系列小说加同冯沅君的自传,曲折描述了她与王品青的恋爱
故事。
王品青,原名王贵鉁,一作贵珍,字品青。河南济源涧北村人。祖父
和父亲都是私塾教师。1919年王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21年升入北大物
理系。1925年毕业,任教孔德学校。
冯和王的结识大约是在1920年的春天,在北海公园参加“杜威先生
平民教育思想”讨论会上。此后,他们两人又都是当时讲学社演讲的热心
听众,就有了更多见面的机会。小说《隔绝之后》借表妹之口,叙说乃华
与士轸的相识相爱:
他们两人的订交是在我考进女子大学那年的冬天,他们双方的介绍人
就是一个文学会。因为士轸在文学会的出版物上读了她的作品,一颗爱种
从此便深深的种在心灵深处。士轸虽不是专门研究文学的人,然以他得天
独厚,无论是说句话,写封信,都自有一种清秀之气流露于笔下舌尖。所
以他的一番痴情,并未白用,不到三年,他已将她对于异性的爱情赢了来。他们互相勉励着,他说:她就是他的上帝,他的一切都交付她了。她说:
她为他可以牺牲世间一切权利,只要他的心不变。
两人在婚姻上各有难题,但情志弥坚:
她在未解人事以前,由她的父母代她了个土财主的儿子作了未婚夫。他也在中学毕业后,和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结了婚。但是这样的环境,对于
他们爱的花是肥料,不是砂砾:对于他们爱的火是油,不是水。
《隔绝》中有他们爱情的吟唱:
仿佛是热天,河中的荷叶密密的将水面盖了起来,好像一面翠的毯子。红的花儿红得像我的双靥,白的更是清妍。在微波清浅的地方可以看
得见游鱼唼喋萍藻,垂柳的条儿因风结了许多不同样的结子,风过处远远
的送来阵阵清香,大概是栀子之类。又似乎是早上,荷叶,荷花,柳枝,
道旁的小草,都带着滚滚的零露。天边残月的光辉映得白的荷花更显清
丽绝伦。我们都穿着极薄的白衣服,因晨风过凉,相互拥抱着,坐在个
石矾上边,你伸手折了个荷叶,当顶帽子往我头上戴。我登时抓了下来放
在你的头上时,你夺去丢在一边。我生气了,你来赔罪,把我手紧紧握着,对我微笑。我也就顺势倚在你的怀里,一切自然的美景顷刻都已忘了,只
觉爱的甜蜜神妙。
冯沅君和王品青也参加了语丝社的活动。王品青1924年就认识了鲁迅。1923年西北大学在西安创办伊始,学校与陕西省教育厅合作筹设暑
期学校,聘请名流学者前往演讲。王品青以河南同乡的关系,向校长傅佩
青推荐了北大校友孙伏园和北大兼职讲师鲁迅。他是鲁迅关爱的年轻朋友。
1926年,鲁迅还为他点校的《痴华鬓》写了题记。《语丝》周刊1924年
在北京创刊,列名“长期撰稿人”的共有十六位,王品青和淦女士,与周
作人、钱玄同、江绍原、林语堂、鲁迅、川岛、斐君女士、衣萍、曙天女士、孙伏园、李小峰、顾颉刚、春台、林兰女士等在同一名单。淦女士在《语丝》上发表了小说《劫灰》《贞妇》《缘法》等十几篇作品,署名改
为“沅君”。
朋友们关心冯、王的婚事。冯沅君的同班同学中黄淑仪(即黄英,笔
名庐隐)、苏雪林(苏梅)这时都已成为作家,她们鼓励冯沅君记录下敢
爱敢恨的独立特行。庐隐致冯沅君的信中热情呼喊:“阿兰,把你和王君
的爱史展示出来,把想说的话呐喊出来,把万种思绪倾泻出来,改变一下
这淡如水的生活;我们要振奋起来。即使不为社会,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些
彩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于是,有了《隔绝》系列,有了淦女士对旧世界、旧礼教最严峻的抗
议和声势凌厉的讨伐。
冯沅君与王品青的恋情,延续了六年。冯沅君在《EPOCHMAKING……》一文中,说出破裂的原委:
在六年前,我是不知道“爱”的,而且怕在异性朋友间发生“爱”。
但是,我的心肠是很热的,也可说颇有侠义之风,我要牺牲我自己成全人家。某君虽然学问浅薄,但颇有才情。当时对我异常热,因此我很想成就他,安慰他在人生途中所受的苦恼。不意数年朋友的结果,他处处负我的
期望:我于此发现我同他的志趣不合,我灰心之极!
《EPOCHMAKING……》原是冯沅君给陆侃如的信。1926年秋冬,她与
陆结识并坠入爱河,书信来往频繁。这封信中她告诉陆:有人拆了陆给她
的信,此信又为王品青所见,王为之病了,终于移入了医院。冯沅君说:他原来对我的爱情还未尽泯灭。
已谢的花儿是不能复上故枝,我对他
此时的状况,只有怜,没有当年的热情了——我自从感到他的志趣同我不合,我对他的热情就被灰心驱走了。
冯沅君断言她与王品青爱情之花已经凋落时,王品青却正为冯沅君编
辑整理小说集《卷葹》操劳,书中收入的四篇小说此前也是由他寄给上海
黄淑仪创造社发表的。他将书稿寄给远在厦门大学任教的鲁迅。1926年10月12
日鲁迅日记:“上午得品青所寄稿及钦文所寄《故乡》四本。”《鲁迅全集》注:王品青所寄稿件,“即《卷施》。淦女士(冯沅君)的小说集”。鲁迅用一周时间审阅完书稿,10月19日,鲁迅日记中有“寄小峰信并
《卷葹》及《华盖续》稿”的记录。10月29日,鲁迅致信陶元庆:
“《卷葹》这是王品青所希望的。乃是淦女士的小说集,
王品青这时看到陆侃如写给冯沅君的情书,以致精神崩溃。友人送他
进医院,无济于事,最后由家人接回河南老家。1927年9月25日
(农历八月三十日)去世。
1978年10月,晚年重病的陆侃如有《忆沅君——沉痛悼念冯沅君同
志逝世四周年》,其中说到冯沅君表妹吴天的婚姻悲剧:“吴天和当时一
切地主家的女儿一样,从小就由父母作主,许配给另一地主的儿子牛汉陶。这牛汉陶是个,天天催逼吴天马上嫁他。吴天坚决反对,就和她母亲
发生激烈的冲突。吴天的母亲从封建礼教出发,认为女儿反对婚姻是家门
的奇耻大辱,使他家人无脸见人。又因吴天在北京读书时,认识了在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