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川:父亲浩然和他的朋友们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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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12月1日清晨,一夜未睡安稳的父亲从河北省三河市的“泥土巢”来到北京,参加《北京文学》第三届董事会。在中午宴请与会人员时,父亲从市文联一位领导口中偶然得知杨沫病危,住在北大医院。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惊得父亲好似失魂落魄,作为主人的他没有等到宴
会结束,便不顾礼节的提前退席,赶往杨沫所住的医院。
在病房里,父亲看着仰卧在病床上紧闭双目,呼吸微弱的杨沫,不由得想起他们间真挚的友情、共度的特殊岁月,想起替她担的那些“罪责”,忍不住悲从心生……
杨沫1914年8月25日出生在北京一个没落官僚地主家庭,1931年夏季,为抗婚离家出走,一年后接触到左翼进步青年和进步书籍,开始向往革命,1934年发表了第一篇作品,1936年
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赴冀中,投入到抗日战争中,做妇女工作和宣传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先
在北京市妇联工作,1952年调中央电业局剧本创作所任编剧,后转为北京电影制片厂编剧,1963年调入北京市文联成为专业作家。1958年出版了其成名作《青春之歌》。
父亲与杨沫的初次相识,是在1962年12月30日晚间,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在京会员迎新
年宴会上。那时,父亲任《红*旗》杂志的编辑,正在西山八大处撰写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艳阳天》。相识以后,两个人开始了交往,除了在一些活动中经常碰面外,父亲也曾到东便
门附近的国务院宿舍大院里去看望过她。在一次看望她的时候,杨沫对父亲说:“看了你描写
农村新生活的小说,常常使我想起当年的那些跟我们并肩作战的老房东,那些村干部。如果没
有农民的支持保护,我们这些人不要说抗战,连活都活不过来。在农村打几年游击,我认识到
中国农民真伟大!那时候根据地搞过一回《冀中一日》的征文,我就打主意,等到胜利了,有
条件了,我一定写一部歌颂农民的小说。——可惜这几年我的身体总不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去跟农民一块儿生活,所以写不了,真急人!……”由于对农村,对农民的共同感情,更多的拉
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和关系。1964年父亲也调入北京市文联,从事专业文学创作。随着北京市
文联专业作家队伍的不断壮大,人员最多时达到近二十位全国一流的作家。杨沫对所有的同事
都十分友好,但与之来往最多的则是出身于农家的父亲与李学鳌。由于两个人交往越来越多,
增加了相互间的了解。在经历了一些特殊的考验后,他们成为能够相互交心的忘年之交,而交
情至深牢不可破。
有一次文艺界在民族文化宫举行集会,中间休息的时候,父亲在西厅与杨沫相遇。杨沫把父亲拉到靠边处坐下,兴致勃勃地说:“我这会儿身体好多了,我想到农村去,写写社会主义的新
农民。你对下边熟,我跟你一块儿去。”当下父亲跟杨沫商定,等创作中的《艳阳天》一发排,就结伴到郊区农村。后来父亲把下乡的地点选在万里长城外边的山区,可杨沫那时已经被全国
劳动模范徐庆文的事迹所吸引,就另了李学鳌当“向导”,两个人来到京郊房山县南韩继村住下,跟农民吃住在一起,共同参加集体劳动,体验农村的新生活。过后李学鳌曾对父亲说:“老杨沫到农村如鱼得水,要多住些时候,创作一部新农村的青春之歌。”只可惜杨沫的意愿还
没有实现,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父亲与杨沫先后回到北京市文联参加运动。
文*化大革命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在运动初期的那段特殊岁月里,父亲与杨沫都经历了很
大的人生坎坷和磨难。在这些坎坷和磨难中,两个人都发自内心地相互关心,相互帮助,为他
们把真挚的友谊保持到生命的终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66年6月下旬,父亲结束了在京郊怀柔县得田沟的“四清”任务,从工作队回到北京市文联
参加运动,先是被工作组推举为文联革委会筹委会的副主任,后经众选举,成为正式革委会
的副主任。过了半年的光景,也就是刚刚进入到1967年,父亲便因“执行刘、邓资产阶级反动
路线”,被文联的造*反派组织——造*反派联络站夺了权,被“罢官革职”,成为主要的被批判对象,遭到三个多月的持续、猛烈的批判,数次检查都不能过关。在被批判的最初阶段,由于对
造反派的一些言行难于理解和接受,自然就在会议上有所表露,结果是引来更猛烈的批判,处境极其困难和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置于死地。危险和困难的程度,大概只有经历了那段时光的当事人才能够体会到。许多朋友和关心父亲的人都为此担着心,捏着汗,杨沫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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