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繁漪是话剧《雷雨》中最具特和最为鲜明的人物形象,她的命运具有极为深刻的社会意义。本文通过对繁漪的悲剧人生解读,指出封建礼教的摧残、扭曲的爱情观、个性解放思想的局限性是她人生幻灭的根源。她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家的黑暗与罪恶。对繁漪“雷雨式”性格的分析有助于我们深入到这一人物的灵魂深处,更全面地理解《雷雨》中这一最令人难以把握但又刻画得最成功的人物。
关键词:繁漪悲剧人生封建礼教爱情观
曹禺的作品素有“性格戏剧”之称,一系列具有性格鲜明、感情丰富的人物形象深受观众喜爱。繁漪是《雷雨》中最具特和最为鲜明的人物形象。曹禺曾在《雷雨·序》中说过:“我最早想出的,并且较觉真切的是繁漪。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我常到他家去玩。他有个嫂嫂,我和她虽然见过面,却没有说过几句话。她丈夫是一个相当好的人,她也很贤慧。后来,我听说她和我那个同学有了爱情关系。我很同情她。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为这个爱情牺牲什么的。这个女人就
繁漪的“雷雨式”◆赵凌志
0802013年戏剧文学戏剧艺术类月刊●xijuyishuleiyuekanxijuwenxue
第9期(总第364期)悲剧人生解读
DOI:10.14043/jki.xjwx.2013.09.004
像在我心中放了一把火,当我写《雷雨》时,就成了现在的繁漪。”(1988)
。可见,曹禺对这位同学嫂嫂的遭遇是十分同情的。因此,当他以这一人物为原型创作出繁漪这一戏剧人物后曾说:“我喜欢看繁漪这样的女人。我想她应该能波动我的怜悯和尊敬,我会流着泪水哀悼这可怜的女人的。我会原谅她,虽然她做了所谓‘罪大恶极’的事情———抛弃了神圣的母亲的天责。”(1988)繁漪是一个有着“最雷雨”(曹禺语)性格的女性,也是一个最动人怜悯的女人,她拥有许多矛盾又极端的行为。她的形象似一尊塑像,明晰又细致的纹理中显示着鲜明的性格。“雷雨”的世界,是一个令人灵魂战栗的世界。正如曹禺所说:“这堆在下面蠕动着的生物,他们怎样盲目地争执着,泥鳅似的在情
感的火坑里打着昏迷的滚,用尽心力来拯救自己。”但“正如跌在沼泽里的羸马,愈挣扎,愈深沉地陷在死亡的沼泽里”。
弗洛伊德认为,“在一个精神健康的人身上,人格的三个部分是统一的,相互协调的,这使得他能够在自己的环境里,进行有效的令人满意生活和工作。反之,这个人就属于顺应不良的类型。他会对妨碍自己的他人不满,对现实生活乃至整个世界不满,他就会变得发狂或消沉。”(1996)繁漪的悲剧恰好体现了这一人物的“三我人格”相互矛盾与抗争的过程。曹禺声称:“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迫切的需要。我念起人类是怎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是自己来主宰自己的运命,而时常不是自己来主宰着。受着自己———情感的或者是理解的———捉弄,一种不可知的力量的———机遇的,或者环境的———捉弄;生活在狭小的笼里而洋洋地骄傲着,以为是徜徉在自由的天地里,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不是做着最愚蠢的事么?我用一种悲悯的心情来写剧中人物的争执。我诚恳地祈望看戏的人们也以一种悲悯的眼来俯视这土地上的人们。”又说:“我不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神鬼,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显明的力量。……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间的‘残忍’,如若读者肯细心体会这番心意,这篇戏虽然有时为几段较紧张的场面或一两个性格吸引了注意,但连绵不断地若有若无地闪示这一点隐秘———这种种宇宙里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在这斗争的背后或有一个主宰来使用它的管辖。……我的情感强要我表现的只是对宇宙这一方面的憧憬。”那么,这主宰人类的神秘力量是什么呢?是冥冥中的“神”?还是宇宙的“自然法则”?曹禺虽无以名状,但感到了它的存在,它的残酷,于是借《雷雨》表现了他“对宇宙间
许多神秘的事物的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繁漪的“雷雨式”悲剧人生也许正是这些“隐藏的力量”造成的。一、封建礼教摧残的对象“繁漪原本是一个美丽的中国旧式女人。她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雷雨》序)她出生在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末年,同时又经历了辛亥革命与五四运动,她的身上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18年前,年轻貌美的繁漪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训导,嫁给了比自己大20岁的周朴园。可以想象,当时的繁漪内心藏着多少美丽的梦想。可现实是残酷的,
周朴园娶了她,但并不爱她。而当繁漪要求个性自由与他奉行的封建伦理格格不入时,他便视她为神经不正常,称她是081戏剧理论纵横/繁漪的“雷雨式”悲剧人生解读xijulilunzongheng/fanyideleiyushibeijurenshengjiedu
“疯子”。当周朴园逼繁漪喝药时候,她最初的回答是“我不愿意喝这苦东西”,“我不想喝”,然后变成了“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但最后她还是带着极大的愤怒把药喝了。繁漪在周家虽然有着“太太”的头衔,但却既不能出去社交,也不能在家里呼风唤雨,而是一切要听周朴园的安排,毫无地位和自由。她“如同一朵黑的玫瑰在满园的暮里散发忧郁的芬芳”,渐渐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当“五四”反对旧礼教的思进周公馆时,繁漪便从“冬眠”中苏醒了。她从中汲取了思想营养和精神力量,使她的生活出现了重大的转折,从冷漠地等死转为对真正活着的追求。她不顾封建礼法高呼:“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曹禺说:“我算不清我亲眼看见多少繁漪(当然她们不是繁漪,她们多半没有她的勇敢)。她们都在阴沟里讨着生活,却心偏偏天样高,热情原是一片浇不熄的火,而上帝偏偏罚她们枯干地生长在沙上。
”“你撇开你的父亲吧!体面,你也说体面?(冷笑)我在这样的体面家庭已经18年啦!你也说体面?周家的罪恶,我听过,我见过,我做过。我始终不是你们周家的人。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不像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偷偷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外面还是道德面孔、慈善家、社会上的好人物。”以及“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繁漪对周萍说的这些话,明确表明了她对周朴园道貌岸然的资本家嘴脸的深恶痛绝及她对自己痛苦婚姻生活发出的哀叹。正像作者所说,她陷入了“一口残酷的井”。繁漪在第二幕中有一段著名的独白,犹如一首饱含愤懑与渴望的诗:“热极了,闷极了,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我希望我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烧个干净,当时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一生只热热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我过去的是完了,希望大概也是死了的。哼,什么我都预备好了,来吧,恨我的人,来吧,叫我失望的人,叫我忌妒的人,都来吧,我在等候着你们。”这些语言生动表现了繁漪在封建礼教束缚下的焦灼、压抑与烦闷。
范雷老婆二、扭曲爱情观下的牺牲品
在周朴园家庭至上的观念和封建专制主义
折磨下,繁漪度过了极度空虚和痛苦的18年。“她觉得自己的夏天已经过去,生命的晚霞就要暗下来。”周萍的出现激起了她对爱情的渴望。他们的爱情是置“灭伦之罪”于不顾的。繁漪把生命、名誉丢掉也在所不惜,为了心中向往的温暖和自由,付出了坚定执着的爱。这种极端的心态在她的行动上都有所
表现,爱起来像团火,恨起来像把刀,也就形成了她的悲剧特点。她的叛逆和挣扎是对封建专制统治的有力冲击。但可悲的是,她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种通过追求个性自由而产生的“畸形的爱情”是很难有圆满结果的。周萍事后不久就认识到了这种的罪孽而不断地忏悔。可以说,即使没有四凤的出现,周萍也不会真正爱上繁漪的。因为封建的人伦纲常在他身上还有着深深的烙印,他与继母的关系给他一种“负罪感”;繁漪沉静忧郁的性格更使他感到郁闷,甚至颓废。为了“扭曲的爱情”,繁漪忍受着屈辱说出:“萍,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不,不,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不顾一切地)日后,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
—一块住,我都可以,只要,只要(热烈地)只要你不离开我。”可怜的她并未意识到周萍是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把她带出去。周萍只是一个对封建家庭有着很强依赖心理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不可能也不敢于冲破封建家庭的束缚,走上独立生活的道路。
当繁漪知道周萍绝不把她放在心上时,她宣布:“好,你去吧!小心,现在(望望窗外,自语)风暴就要来了!”(《雷雨》序)我们可以真切地感觉到那时天空中的暴风雨便是她心中的暴风雨。这时的她“如一匹执拗的马,进行困兽欲斗的反抗,她不甘心,她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发起进攻,进行报复。”在最后一幕,繁漪将周朴园叫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撕下了他庄严的外衣,摘下了他虚伪的道德面具,让周公馆见不得人的黑暗暴露无遗。繁漪彻底破坏了周家所谓的“圆满秩序”,她犹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所有的黑暗与罪恶,也发出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叫。当她看到周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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