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台黑社会是如何洗白的?
《壹读》 清澄 答:
“人民信任你,把权力交给你,民进党比黑道还不如!”台北街头,一位戴着无框眼镜、身穿黑立领中山装的老人站在高台上大声叫骂。他叫张安乐,人称“白狼”,曾是台湾著名黑帮竹联帮的“总掌法”。
在他身下,“反服贸”的学生与“挺服贸”的队伍正挤作一团,学生们高呼“警察保护我们”。而此时,张安乐的身份早已不是黑帮大佬,而是中华统一促进党总裁,听他号召而来的2000多人,也不是昔日的兄弟,而是党员和政治理念支持者。
在台湾,黑帮大佬参与政治早已不是新闻。张安乐在大陆避居17年后,戴着手铐高调归台时,手里就拿着自制宣讲“一国两制”的小册子。最近几年,台湾两位黑帮泰斗级人物的治丧委员会名单上,都有台湾“立法院院长”王金平、台中市市长胡志强等政界要员的名字。
而另一边,以黑帮电影作为文化名片的香港,黑社会大鳄们也纷纷脱离了旺角黑夜、街边砍杀的日子,翻滚进商界和娱乐业的大浪里,营造出上得台面的新形象。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洗白,不可能,”港岛黑帮代表人物、14K掌门之一“胡须勇”在接受内地媒体采访时毫不犹豫地说。但,他的万千同道们,依然在竭力寻通往白道与红道的出口。
【但黑帮投身政治,也是被政府所逼】
“江南案”之后,台湾当局对竹联帮进行了大清扫,抓捕其成员1000多名。但这次打击同时也推动了黑社会势力的重组与转型。此后,台湾黑社会彼此串联,不惮公开,并积极参与政治,希望能与合法社会共生。
那一次集中打击,甚至促成了黑社会的进一步整合。许多黑帮首领被集体移送管训,“大哥”们在狱中交流“革命情感”,原先只是“割据诸侯”的本省帮派领袖,如罗福助、杨登魁、谢通运等人,在狱中组织“天道盟”,与竹联帮和四海成为鼎足而立的台湾三大帮派。
天道盟人士出狱后为求自保,大力介入各级民代选举。一张张选票夹带着江湖上的腥风血雨飘进了政坛。一旦当选,不但可以获得一张高度司法豁免权的护身符,还可谋取利益。据台
湾警方统计,目前台湾省有黑道背景的“民意代表”超过 150人,地方议员有黑道背景的超过三分之一,某年各县市正副议长中,有黑道背景或犯罪记录的超过 95%。天道盟精神领袖罗福助连续六年当选台湾“立法院”委员,连负责扫黑的“法务部部长”都要向他作报告。
“台湾地方上的政经环境下,黑道要漂白不难,在大选区通常只要四五千票就足够当上县议员,至于县议长,在四五十个议员的议会里,通常只要买30票就笃定当选。1票100万(新台币,1元人民币约合4元新台币),3000万就可买一个议长当,”一位台湾省议员分析说。而土地炒作的暴利则成为黑道漂白的重要资本,“很多县市原来一公顷农地大概只要100万,划为商业区摇身一变就可以涨到3000万,炒一块地就可以赚一个县议长。”
【产业升级:香港房地产热潮中的黑帮身影】
当台湾的黑帮大佬们借着“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的东风挤进政商两界的时候,香港的“三合会”也开始了转型。黑帮参政的道路基本被堵死,只能试图通过商业活动洗白。
“三合会”是香港黑帮组织的统称,根据香港法律,自称黑社会就要被定罪,最高可判处监禁七年、25万港币的刑罚。
新义安、14K及和胜和是香港三合会中最举足轻重的三大黑帮。其中,潮州帮新义安制度最严格,14K人数众多,和胜和则至今仍沿用传统仪式。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香港警方的持续扫荡,三合会的活动受到极大遏制。众多帮派纷纷用聚敛的金钱收购合法企业,逐步向其他行业渗透。
“他们涉足一些奇怪的生意,看来毫无意义,但其实大量收入来源于此。比如香港的小巴行业。”网络游戏《卧犬》的高级制作人杰夫•奥康奈尔说。在这款原名《真实犯罪:香港》的游戏中,有一个任务就是让玩家从敌对帮派手中抢夺一条盈利颇丰的小巴路线。
在香港警方卷宗里,三合会的犯罪手法有、收保护费、、、开设情场所、非法开赌、向内地走私电子器件等。而他们的“合法行当”,则包括了运输、建筑装修、饮食和娱乐业。
“胡须勇”曾是香港黑帮的骨干成员,在大陆难民不断涌入的年代,他抢占荒地、修建木屋,以五万一间的价格租给难民。后来,他因在九龙麻将馆看场而成名,从小股东到大股东,最后成为所有者。
任达华 黑社会“胡须勇”回忆说,在香港地价飞涨的年代,黑帮都介入房地产,黑社会成员排队买房的奇观一度占据着报纸的头版。“时代不一样了,”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他反复感叹,“过去,‘打’是放在第一位的,现在排到了最后一位。”
【现实:黑帮不看自己投资的黑帮电影】
从表面上看,黑帮进入所谓正当行业,不像拦路抢劫、作奸犯科那样对社会造成直接威胁,但事实上,三合会从未抛弃暴力,许多行业的垄断权都依靠霸场子、占地盘或暴力控制来实现。
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电影产业。与新义安社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向氏兄弟,控制着永盛、中国星、一百年等电影制作公司,曾出品过多部为大陆观众熟知的电影。在电影《赌神》中饰演“龙五”的,就是向氏兄弟中的向华强。据《南方都市报》报道,上世纪80年代,以向氏家族为龙头的新义安向娱乐圈渗透,一度主导香港电影业。“胡须勇”也是涉足其中的淘金者,在富艺电影制作公司持有10%的股份。
许多黑帮成员甚至直接参与到电影制作中,如黑道中响当当的人物陈慎芝,就给杜琪峰当过
参谋。电影《放逐》里任达华与林家栋反手相握,就是传统三合会的入门仪式,这个细节就来自陈的指导。
长期研究黑帮的广东警官学院副教授周心捷认为:“影视是一个投资较少、周转期短和收效较快的行业,同时可利用投资电影业作掩护,进行、走私、等犯罪行为;另一方面可间接提高帮派知名度。”
不过,作为大哥级人物,“胡须勇”却说自己几乎从不看黑帮电影。
看到小马哥手持机扫荡而过,他说:“浮夸!藏就可以判七年监禁!警察局里警察最大,黑帮怎么可能那么嚣张?”他直言这些戏码“幼稚无聊”。
【归宿:大哥变牧师】
但黑帮最害怕的,还是廉政公署(ICAC)。尽管ICAC并没有直接打击黑社会,但从根本上打破了黑社会的保护伞。
近年来,香港警方持续扫荡黑帮,加上各大三合会的财源和行动都被掐紧,“古惑仔”们只能
北上广东、福建,甚至向浙江、广西、海南、重庆、湖南等地蔓延。一河之隔的深圳成为香港黑势力落脚内地的重灾区。
台湾黑道也在向海外扩张,但总的来说,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持,岛内的黑帮规模已大不如前。再加上60年的族融合,新一代帮派分子已经没有什么本省、外省之分。
关注黑帮文化的传记作者王丰说:“时代已经变了,新加入帮派的小弟都看老大能给自己什么好处,竹联帮早年基于少年好勇斗狠、朋友相挺的单纯时代结束了。”
但在张安乐看来,黑帮背景反而让他在台湾基层政治生态中更受欢迎,容易打成一片。也许钮承泽在电影《艋舺》中给他起的名字“灰狼”是恰当的。他不可能再变得纯白,但也不那么黑。
驻守香港、已经在内地媒体上开专栏的“胡须勇”却态度坚决:“政治高危,我不掺和。”他说餐巾纸沾上墨水了,还能变回来吗?“不可能洗白。”
或许“胡须勇”可以参考一下竹联帮的吕代豪。吕1972年因参与大械斗遭通缉,从此亡命江湖,成为竹联帮的一名杀手;先后多次入狱,累计达七年之久。
“痛改前非”之后,吕代豪今天的身份是神学博士、受人爱戴的传教牧师。吕陪马英九到过多国访问,现在也是马建立的一个基金会的顾问。据说也是他向马英九传福音,使其信仰基督教。
如此,洗得还不够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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