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弟媳王士琴
作者:秦九凤
来源:《党史博览》2014年第03期
        2002年10月6日5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笔者从睡梦中惊醒。蒙眬中,笔者听到话筒里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喂,是老秦吗?我是北京秉和。老人家今天凌晨2点走了,她走得太突然了。老人家生前常念叨的老家人就是你。因此我们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尽快告诉你。根据她的生前意愿,她是小民一个,因此淮安老家方面的其他人、其他单位我们就都不通知了。你认为可以告诉的人和单位就请你帮助我们通知一声。”
        打电话的周秉和是周恩寿、王士琴夫妇六位子女中的老五。他在电话中说的“老人家”指的就是他的母亲王士琴。在近20年与周家的交往中,他们几乎把笔者当成家庭中的一分子。笔者曾50余次拜访王士琴。在笔者的印象中,她是一位慈母、老师,也是一位生活低调的平民。
        当时笔者已经退休一年了,但仍以最快的速度向淮安市有关单位及时告知丧讯。随后,笔者自费赶往京城,到设在老人家中的灵堂致哀,并到八宝山向老人作最后告别。
        姨父和周恩来是南开学校同窗密友
        王士琴,满族,1914年4月18日生于吉林。据王士琴生前对笔者讲述,她祖父属于俄罗斯与中国交界处的一个小民族,是个什么族她已记不清了。后来为生活所迫流落到中国的黑龙江省,和满族姑娘结了婚。当时,中国是清政府统治,因此,王士琴的父亲便随母加入了满族。王士琴6岁左右时随父亲迁居哈尔滨市。
        王士琴的父亲王洪杰是一名受过洗礼的东正教教徒。王洪杰幼年家贫,靠自学成为一名俄语专家。20世纪二三十年代,王洪杰在中东铁路担任俄文翻译处处长,并兼任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客座教授。其间,他还做过中国驻海参崴的副领事,经济收入比较丰厚。王洪杰通过自己的生活经历深感个人奋斗和自食其力的重要性,故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他为孩子们请了家庭教师,让他们学习俄语,同时也学习英语和日语。他说:“我没有什么财产留给你们,只能给你们留下一个饭碗(指一个能挣钱吃饭的手艺或技能),好让你们日后有一碗饭吃。”
        王士琴的大哥早年去世。二哥王语今后来成为一名小说翻译家,曾翻译过苏联著名作家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抗战期间,王语今在重庆中苏文化协会工作,还曾为周恩来和许多民主人士做过即席翻译,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地质学院当过俄文教授。
        王士琴高中毕业后本想东渡日本学习医学,但时逢父亲退休,家庭收入锐减。王士琴为了照顾家庭,替父亲分忧,遂放弃了留日计划,考入哈尔滨电业局做了一名文秘。
        王士琴5岁丧母,继母陈玉文出身于书香之家,毕业于吉林女子师范学校。陈玉文有一个夫名叫张鸿诰,是周恩来在南开学校时的同窗密友,后来又和周恩来一同赴日本留学。1919年周恩来离开东京准备回国前,曾手书两年前出国留学时写的《大江歌罢掉头东》赠给张鸿诰留念,如今这份珍贵的周恩来早期手迹保存在国家博物馆。1936年夏,王士琴经姨父张鸿诰介绍,嫁给了正在哈尔滨税捐局工作的周恩寿。
        新中国成立后,有一次张鸿诰赴京,周恩来在西花厅招待老同学。席间,周恩来还曾笑着问:“老同学,我们是老同学、老朋友,一直以兄弟相称;可是现在士琴叫你姨父,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张鸿诰笑着回答说:“士琴叫归她叫,我们还是兄弟。”说到这里,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1943年,周恩寿为躲避日本人的盘查,带着全家移居天津,与嗣母杨氏(四伯母)一起生活。王士琴在哈尔滨时生有长女周秉德(第一胎周秉哲夭折)和长子周秉钧;移居天津之后,又生次女周秉宜和次子周秉华。
        1947年3月,蒋介石命令胡宗南率部进攻延安,周恩来随转战陕北。国民党实行保甲连坐制度,周恩寿被邻居检举,导致他被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部拘捕。王士琴忧心如焚,带着四个孩子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三个多月。后来,经周恩来在南开学校时的化学老师伉乃如和同学常策欧等出面作保,周恩寿才得以获释。
        周恩来夫妇帮助照顾孩子
        1949年初,天津、北平相继解放。王士琴随丈夫一同赴北平见到了他们日夜想念的兄嫂周恩来、邓颖超。当周恩来问王士琴是哪里人时,王士琴告诉他:“我的老家不好,我是东北哈尔滨人。”因为东北早在清末就被沙俄统治,后来又被日本强行占领,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导致关内人对东北人的歧视。谁知周恩来一听,马上瞪起眼睛说:“东北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吃东北高粱米长大的。东北的寒冷和高粱米饭才使我练就一副好身体。”
        周恩来没有因周恩寿是自己的亲弟弟而给予特殊照顾,而是要求他立即去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待世界观改造好了,再等待组织分配工作。要强的王士琴向周恩来表示她也想出来参加工作。她的要求得到了周恩来和邓颖超的理解与支持。在他们的安排下,周恩寿和王士琴的四个孩子很快被送进了寄宿制的中小学和幼儿园。周末,孩子们可以回到中南海西花
厅居住。当时,周恩来和其他干部一样都是供给制,不发薪金,由组织上负责干部及其家属的生活,生活水平都不高。1952年改为薪金制后,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仍由周恩来负担。王士琴减少了后顾之忧。1950年,她受聘于北京女四中,任俄语教师。
        周恩寿和王士琴当时有四个孩子,周恩来没有孩子。他们提出要将周秉宜过继给大哥,原因是六伯父周嵩尧当年在西花厅说小咪(周秉宜小名)这孩子长得挺像她奶奶。因此,周恩来夫妇对周秉宜也就多了一分喜爱。于是,周恩寿就向兄长提出把周秉宜过继给他们。但是,周恩来没有同意。他说:“假如我要了你们的一个孩子,将来别的孩子就会认为我这个做伯伯的偏爱、不公平。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你们的孩子我都会当作我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
        解放初期,国家尚未实行计划生育。1951年和1952年,王士琴又先后生了幼子周秉和、幼女周秉建。这时,她正在北京女四中教书并担任班主任,教学任务重。困难之际,嫂子邓颖超出钱请了两个老大娘来帮她照看孩子和料理家务。邓颖超还请两个老大娘到西花厅吃了一顿便饭,并对她们说:“家里又添了两个小孩。按说,照顾孩子本该是我这个做大妈的事儿。可是你们看我工作这么忙,身体又不好,所以只好把你们请来帮忙。以后就请你们多费心了。”后来,国家实行了工资制,周恩来和邓颖超每月都拿出钱来资助周恩寿夫妇。
        孩子们年幼,容易生病,周恩来和邓颖超没少跟着操心。1956年春,老五、老六同时出麻疹,必须住院,正巧周恩寿出差在外,王士琴交不起住院费。情急之下,她去兄长帮忙。周恩来听说孩子有病,立即嘱咐卫士长成元功拿出钱来救急。还有一次,周秉和因为夏天受暑,脸上身上长了许多疖子,邓颖超干脆把王士琴和孩子接到西花厅住了一个暑假,直到孩子病愈才送他们回家。
        在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关照下,孩子们健康成长,王士琴也能安心地在学校教课了。
        “”中,为丈夫、子女担惊受怕
        1968年2月,已经退休在家养病的周恩寿受江青等一伙人的迫害而被拘捕审查。王士琴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精神压力,坚持去学校上课。当时周恩寿的退休金已经被停发,但生活费等还可以在被停发的工资里支取。这样,王士琴每个月都按时去支取周恩寿的生活费给被监管中的丈夫送去。
        王士琴的六个孩子也分别在广东、河北、四川、内蒙古,以及陕西的西安、延安工作与
劳动。周秉和、周秉建只有十五六岁就分别去了延安、内蒙古插队,更让她牵肠挂肚。农村条件比较艰苦,王士琴既担心在延安的周秉和挨饿,又担心在内蒙古的周秉建受冻,她省吃俭用攒点钱,万不得已时又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首饰拿出来卖掉,买了食品和棉衣棉鞋给孩子们寄去。那时住的都是公房,每月要交房租。王士琴为了挺过暂时的困难,把原来住的一套大一点的房子退掉,另换一套面积要小得多的房子,以减少开支。
        在这最艰难的时刻,又是周恩来、邓颖超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帮助她渡过难关。邓颖超把已经工作的周秉德、周秉钧到西花厅来商量:“现在我们来分分工:秉德负责秉和的生活费,秉钧负责秉宜的生活费(当时周秉宜大学还没毕业),我来负责小六秉建。不是我和你们伯伯出不起这点钱,我们是想让你们也为妈妈分忧,养成对弟弟妹妹的责任心。”
        与笔者亲如一家,把周家的事“和盘托出”
        周恩来逝世几年后,有关周恩来的纪念地相继修复、开放,王士琴都给予了极大的关心、支持。笔者从1991年参加筹建淮安周恩来纪念馆起,曾多次赴京。每一次到北京都去看望这位慈祥而又饱经沧桑、说话风趣、乐观的老人。
        从1991年至2002年,笔者从老人那里征集了许多件有关周恩来、邓颖超的遗物。第一件是1991年10月从她手中接过的周恩来在新中国成立初使用过的一只文具罐。后经我们调查证实,那是周恩来盛放大头针和曲别针之类小文具用的。它原来是一只养蟋蟀用的罐子,野檀木质地,做工非常精细。记得王士琴把这只文具罐交到我们的手上时,还谦虚地说:“我们手里已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这只小罐子如果你们认为有用就拿去吧,也算是我们对老家淮安筹建兄长纪念馆的一点心意吧。”
        后来,笔者去北京次数多了,看望王士琴的机会也多了,以至到后来亲如一家。她把所知道的周家“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在她家,当笔者看到周恩寿的卧室门口悬挂着一幅纯真而美丽的少女照片时,就问道:“王老师,这是谁呀?”“那是我孙女,你看像不像?”笔者一思忖,老人的几个儿女只有周秉宜生的是女孩,但当时远远没有照片上的姑娘年龄大,便说:“王老师,您骗我。您哪有这么大的孙女?”听了笔者的话,她乐呵呵地说:“小秦呀,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美丽的岁月。这还是我高中毕业时的照片,当年我才只有18岁。”王士琴一边说,一边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
        1995年,笔者写了《周恩来胞弟周恩寿》一文。其间,笔者曾四次将稿件寄给她或当面呈给她审阅。最后定稿时,王士琴诙谐地说:“感谢九凤,你没有把我们家老周写成窝囊废!”当她读到文章结尾,说周恩寿生前十分想回家看看,而哥哥周恩来因严于律己没有同意,导致周恩寿临终前十分动情地交代:“我走了以后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希望是把我的骨灰送回淮安去,让我能叶落归根!”她读到这里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天,她一下从家中出14件有关周恩来、邓颖超的遗物交给笔者,还打趣说:“小秦呀,我一高兴,一下就给了你这么多东西。今天,一些连对我的子女也没讲过的家里事也告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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