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中曹七巧悲剧命运的三个维度
作者:韩晶
来源:《文学教育》2018年第01
        内容摘要:在张爱玲笔下的众多女性角中,曹七巧可说是一个异数。她一步步自我异化,最终走向疯狂。以人性的扭曲[1]为终点,无疑是一部人性的悲剧。然而细绎导致七巧的悲剧命运原因,却会发现这一悲剧是由三个主要原因造成的。首先,她的家庭出身决定了她的社会地位;其次,曹七巧嫁给患痨疾的丈夫使她得不到情欲的满足;再次,姜家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让她倍感孤独,七巧不得不用金钱来保护自己,最终为金钱所困。三重因素恰恰构成了七巧人生悲剧的三个维度、三个层面,即社会悲剧,情欲悲剧和人性悲剧。不难发现,七巧悲剧命运的多向度展现出《金锁记》这篇小说的复杂主题,也为小说的文本诠释留下了更大的空间。
        关键词:张爱玲 《金锁记》 曹七巧 多维度悲剧
        曹七巧作为张爱玲小说中悲剧性女性人物的代表,历来的研究者殆无异词。然而导致七巧悲剧性命运的原因何在,以往的研究对此问题确是聚讼纷纭。傅雷十分强调物欲对七巧的侵蚀,
李桂芳的研究中则侧重于人性的异化,[2]由倩的研究采取了女性主义的视角,但也未对七巧悲剧性命运的原因进行研究[3],吕正在论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曹七巧命运的悲剧性时也仅是提到了当时社会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对金钱的渴望[4]。在他们看来,导致七巧悲剧性命运的因素是单一的。在此视角下,七巧悲剧命运中所包含的复杂性被掩盖了。本文认为,《金锁记》中曹七巧的悲剧源于多重原因。首先,她的家庭出身决定了她的社会地位;其次,曹七巧嫁给患痨疾的丈夫使她得不到情欲的满足;再次,姜家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让她倍感孤独,七巧不得不用金钱来保护自己,最终为金钱所困。因此,七巧的悲剧是多层面,多维度的。社会悲剧、情欲悲剧、人性悲剧共同地构成了曹七巧的命运世界。曹云金是谁
        .社会悲剧:悲于出身地位
        小说发生在民国初年,在那样一个时代,一个女性的出身便决定着她以后的命运。曹七巧身为一个麻油店主家的女儿却得以嫁入姜家,只是因为家里人让她嫁给患有痨疾的姜家二少爷,七巧以这种身份嫁入姜家,使她成为姜家上上下下都看不起的人。就连丫鬟小双和凤箫也私下议论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5]在她们看来,若是一个正常的二少爷,七巧无
论如何是配不上的。作为佣人的小双很鄙夷七巧。凤箫道:你是她陪嫁来的吗?小双冷笑道:她也配。”[6]在作者的叙述语境中,就人格尊严来说,七巧和小双是同一层次的,二奶奶并不比一个佣人更被人看得起,由此足以看出七巧的家庭地位多么的低微。同时,凤箫的话也体现了当时人们的社会观念,认为官宦人家就得娶一个公侯人家或者大户人家,而不是像七巧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人们的封建门第观念如此根深蒂固,七巧嫁入姜家以后的命运便不难想象了。从小双的话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的。”[7]可以让我们看出七巧的无论是生活经历,还是生活经验都与姜家都格格不入。七巧自己心里也明白,姜家人有多么看不起她,她抱怨似的一句:谁叫我们的窗户冲着后院子呢。更显出她内心的孤独和反抗。
        七巧在姜家深受歧视。在与兰仙的套近乎中,我们可以看出七巧自己也知道这屋子里的人都瞧不起她,因此便和新来的人分外亲热些。我们不难想象此时七巧内心的孤独感,而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就是社会落差造成的,就连新进门的媳妇兰仙,也看清了七巧的为人和她在姜家的地位。
        然而七巧在姜家又何谈什么地位,连她的花销都被限得死死的。就连最后分家时还是无
声无息照原定计划分了家,孤儿寡母被欺负了,直到最后七巧仍旧没有改变自己在家的地位。七巧奋力抗争但最后仍以失败告终。这似乎也说明七巧的悲剧命运是注定的,她只能成为当时社会观念下的牺牲品。
        .悲于情欲的枷锁
        情欲是一种对爱情的欲望,傅雷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这样写到:情欲很少像在这件作品里那么重要。”[8]曹七巧对于情欲的追求也是导致她走向悲剧命运的缘由。在嫁入姜家之前,七巧就有过对于情愫的体验,她与肉店里的朝禄有说有笑的打情骂俏,那时的七巧与其他女性一样渴望爱情,她的爱情也应是美好的。然而嫁入了姜家改变了原有的一切。在姜家,她只能把这种情欲寄托在季泽身上,然而季泽更多的是虚伪。七巧对于情欲的渴望十分强烈。她与季泽谈及自己的丈夫是说到: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的那感觉……”[9]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七巧对情欲的诉求。小说中提及季泽早抱定了宗旨,不惹自己家里人一时的兴致过去了,躲也躲不掉,也踢不开,整天在面前是个累赘。”[10]更显出了季泽的胆怯。七巧将自己对爱情所有的幻想都给了季泽,她认为她嫁入姜家,便是为了遇见季泽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产生爱情。因此即使七巧明知季泽是骗
她的,却还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季泽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七巧只有在情欲面前展现出了少有的不理性的一面,足以证明她爱季泽爱得多么痛苦。她对季泽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然而七巧除了季泽已经无人可爱的事实,却更加说明七巧情欲的悲剧不可避免。
        .悲于自己的性格
        笔者认为,最初的七巧是一个单纯的女性,与肉店里的朝禄有说有笑。刚嫁入姜家的七巧说话也是大大咧咧,当着姑娘的面一点忌讳也没有。面对上上下下的歧视时,她也是直接面对,不曾妥协。七巧在自家人面前虽是口说着憎恨,但是在最后,他哥要走的时候还是让他带回去了很多东西,从中也能看出了七巧人性之善,留恋之意。可从她嫁入姜家开始她便带上了金钱的枷锁,在这种家庭中只有守着金钱才会使她心安。从小双与凤箫的对话中看出七巧家舅爷脚步儿走的勤了些,就丢了一票东西。这有可能是七巧所为。她这样做是为了在金钱上得到些利益。七巧四处为姜家人张罗婚事,一方面是为了提高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更重要的一方面他是想着等姜家人该嫁的嫁了该娶的娶了以后就方便分家了,想着尽早得到属于自己的家产。在她丈夫和婆婆去世后。就迎来了分家。小说中提到今天是她嫁入姜家来之后一切幻象的集中点。[11]这些年了,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到。所以
我们可以推论出她只能小偷小摸,然而分了家之后就和以前不同了。九爷进行分家时与七巧往日里调查所得一一印证,说明她很早就着手干这件事。从而体现出她对于金钱的欲望。
        以至于到了小说的最后她看谁都觉得贪图她家的财产。这时的七巧性格已彻底扭曲。然而经过了这些年在姜家七巧也彻底明白了人性,也懂得了奶奶不胜似姨奶奶吗?长线放远鹞,指望大着呢!”[12]这里的七巧已经变了。就连她嫂子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子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是有个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的人心的地方。”[13]由于种种失望和欲望使她变的精明,同样也丧失人性起来分家这性格造就命运的开始,在分家现场大闹。长白,你爹好苦呀!一下地就是一身病,为人一场,一天舒坦日子也没过着,临了,留下你这点骨肉,人家还看不得你,千方百计图谋你的东西!”[14]这黄金的枷锁便使她从最初单纯的姑娘到丧失人性的疯子。分家以后,七巧与外面的世界更失去了接触的机会。而与季泽的彻底决裂更加剧了七巧性格的扭曲。她虽然一样的打丫头换厨子,却总有些失魂落魄的,这种性格的变化也使得娘家人不愿意再来看她。
        七巧对于女儿和儿子的态度更是令人震惊。让他们吸,给长安裹脚,这本是封建社
会的旧俗,然而七巧却把它继承了下来。此时的七巧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长白娶了亲之后七巧更是百般厌恶她的儿媳。在七巧的培养下长白也成为了另一个姜季泽,最后的芝寿被七巧折磨得也不像个人样从而慢慢的在痨疾中死去。当女儿长安遇到爱情时七巧也从中作梗。把女儿和童世舫之间的情愫破坏了。这时的七巧倒成了真正的姜家人。她用那沉重的枷锁伤害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自己也明白现在的不光姜家人憎恨她,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同样也憎恨她,就这样单纯的七巧,慢慢的丧失了人性。然而自己终究害了自己,演绎了一幕人性悲剧。
        每一部小说都是时代的烙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张爱玲对于作品的描写源于时代又高于时代,把曹七巧的悲剧命运通过现实的生活表现了出来,反映了当时女性地位和女性在爱情上的弱势。面对这样无可奈何的现实,人生让她慢慢的脱离了最初的自己。曹七巧的悲剧是社会悲剧,她的出身使得姜家人上上下下都看不起她,造就了内心的孤独从而促使悲剧;曹七巧的悲剧是情欲悲剧,她对于爱情的欲望使她在失望中走向悲剧,曹七巧的悲剧是人性悲剧,性格一步步走向扭曲,酿成了最后家破人亡的悲剧。立足于多重因素来讨论曹七巧的悲剧命运,我们便更加了解曹七巧这一艺术形象。
        参考文献
        [1]《金锁记》,张爱玲1943年所作小说。描写了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像疯子一样被折磨了30年,在欲望的压迫下,形成了病态的性格,葬送儿女的幸福。“30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2]李桂芳,《浅谈人性异化——对〈儿子与情人〉与〈金锁记〉的比较研究》,《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四期.
        [3]由倩,《论樋口叶和张爱玲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以〈十三夜〉、〈青梅竹马〉、〈金锁记〉为中心》,辽宁师范大学2012年发表.
        [4]吕正,《论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曹七巧命运的悲剧性》,《青年文学家》,2009年(16):11-11.
        [5]张爱玲,《传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第一版:4.
        [6]张爱玲,《传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第一版:5.
        [7]傅雷,《万象》第三卷第十一期的雄文《论张爱玲的小说》(署名迅雨)。
        [8]张爱玲,《传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第一版:12.
        [9-14]张爱玲,《传奇》,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第一版:13-20.
        (作者单位:山东东平明湖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