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卷第5期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V ol.29, No.5 2009年5月 Journal of HuBei TV University May. 2009, 066～067
——从张洁、王安忆到林白
黎雪琴
（肇庆科技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肇庆 526020）
[内容提要]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文学呈现出三类主题，分别是回失落的女性、寻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新定位、建构女性的内心世界。张洁、王安忆和林白的作品分别反映了这三种主题。同时，三位女作家在女性意识的觉醒上程度不同。
[关键词] 女性意识；女性价值；女性欲望；生命体验；个人化写作
[中图分类号] I20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7427（2009）05-0066-02
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文学腾起，在社会文化转型和西方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影响下，女性作家开始
用一种与传统叙事视角相区别的眼光重新审视所生存的这个世界，采取极端的文学形式对传统、现实、父权秩序进行颠覆，她们从性别角度出发，以纯粹的女性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世界，表现出鲜明的女性意识。她们宣称要用体现女人差别的创作方法来写作，通过女性经验的开掘来解构父权制的二元对立思维。基于这种女性意识的整体自觉，出现了对被遮蔽的女性经验的自我解读和对身体、性的大胆表述，企图破解男性神话、颠覆男性中心社会建构的政治、历史、道德等方面的私人化的女性写作。张洁、陆星儿、王安忆、张抗抗、铁凝、残雪、林白等一大批女作家涌现，张洁、王安忆和林白就是其中的代表，她们对于女性问题的关注的偏重和写作的主题有着不同的阶段，因此暂且可以把这时期女性文学主题总结出三种主题类型，即回失落的女性、寻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新定位、建构女性的内心世界。这三位女作家的作品也折射出女性写作中女性意识的嬗变。
一、回失落的女性
在八十年代早期，当时的人们对妇女解放以简单化的理解，即男女平等，这是一种模糊性别差异的“平等”，不仅使女性们依旧失落了自己，而且使女性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使女性不得不在社会认同和女性自我认同的困境中辗转。男女平等的法律权益，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男女平等的社会差异。这种差异，基于生理，源于历史，向社会领域扩展渗透，成为触目的社会问题之一。因此，女性迫切需要回失落的自己，寻到自己的价值。张洁创作的《方舟》是一篇愤世之作，它通过三位离婚寡居的中年女性知识分子在生活中遭受的各种冷遇、侮辱与打击，沉痛地揭示了传统伦理观念对于离婚女性的或显或
隐的迫害与歧视，有力的呼唤着女性尊严的重新树立与观念道德的进步，表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现实生活中自我独立价值的寻，它“真正揭开了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序幕，戮穿了现实生活中‘男女平等’的神话，并通过女性生存困境的揭示，对现实男权文化进行了有力的批判。”[1]
《方舟》中的三位女主人公都是知识女性。梁倩是电影学院的高材生，已年过四十。她努力导演了一部片子，却最终被审查部门毙了，其原因是女主角的太高。而在生活中，梁倩的丈夫白复山却把婚姻当作一种交易，他对梁倩没有感情了，却不想离婚，目的就是想利用梁倩父亲的关系出国。柳泉是大学英语系的优等生，为谋一对口工作，呕尽心血，历尽劫难，因为相貌姣好，所以魏经理之流经常对
她骚扰。柳泉的丈夫吝啬自私，在夫妻生活中虐待她，好像
是他用钱买来的；荆华是富有才气的理论工作者，写出揭示
真正马克思主义的论文，却被“凡是派”视为异端。她与丈
夫离婚是因为她不愿意按丈夫的意志生活，还私自去流产。
在生活和工作中，她们都如题记所说的那样：“格外地不幸”，
她们三人曾是中学的同学，在走过坎坷的人生道路之后，住
进了同一套公寓房。她们的遭遇可以使我们联想到置身大海
中诺亚方舟的命运。“方舟”意象既象征着被庇护、被救赎，
同时意味着一种飘无定所的漂泊感。
三位女性不幸的主要原因在于她们是女人。作者在《方舟》卷首语中写道：“你将格外地不幸，因为你是女 人”。[2]男尊女卑的观念作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沉淀在人
们的骨髓中。妇女即使已取得了政治上、经济上的独立，但
在实际上，妇女并没有和男子取得平等的地位，获得真正的
解放。作者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认为妇女，要
争得真正的解放，不能只有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的解放，还
需要以充分的自信和自强不息的奋斗来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张洁以冷峻的笔触书写妇女抗争的艰辛，回女性的价值，同时用辛辣的嘲讽，披露男性世界的卑微与不净。在批
判男权观念时，也把矛头指向男权观念的实施者的男人身上，以致她笔下的男性形象大都是卑劣，猥琐
、庸俗、自私。
最有代表性的是荆华们的丈夫、一个是愚昧无知，一个是衣
冠楚楚的高级市侩。这充分显示了作者在写作中的女性意识
的觉醒。
《方舟》作为八十年代女性文学的经典文本，体现出
这一时期女性文学的主题和基本特征。“女作家通过有意识
地自觉地描写妇女的生活境况和心灵历程，颠覆了‘男女平等’的神话，并把实现女性自身存在的价值作为妇女解放的
新内涵和新目标。”[3]
二、寻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新定位
八十年代中期，女性写作的另一类主题出现，它表现
为寻求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新定位。这类主题因为社会的迅
猛发展一直延续至今。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正常社会秩
序的巩固，女作家对女性的关注扩展到女性社会生活中的方
方面面，女性写作开始追求如何使女人更像女人，有代表性
的女作家是王安忆，女性欲望是王安忆为女性的新定位。王
安忆擅长把女性放置在女性与男性的情爱、性爱关系和女性
对婚姻家庭的各种具体场景中，她的一系列作品清晰地显示
出作家对女人的精神和局限的深入体察。
[收稿日期]2009-03-25
第5期黎雪琴：女性文学的三类主题──从张洁、王安忆到林白67
何琳 陈坤王安忆的《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写于八十年代中期，小说从性的冲动和本能欲求来抒写人物的关系及生命轨迹，也较早地表现了女性经验中一向被遮蔽的欲望体验。“王安忆把张洁小说取消欲望的局限给弥补了。”[4]《小城之恋》中一对青年男女，自小在一起练舞蹈，肌肤相触，却浑然
不觉。待他们成年之后，却对彼此的身体有了奇异的感觉。于是，他们的灵肉交织着最刻薄的仇视和最炽烈的渴求，在无法遏止的性欲驱使下，常常不顾一切地相互蹂躏、角斗而达至燃烧般的快感高潮；他们的恋几乎没有精神内涵而只受本能欲望控制，是最低层次也是根本层次上的身体的依恋。小说中的他和她，没有什么文化，因而也就没有多少精神对性的制约，他们没有什么忌讳，因而可以毫无节制地放纵欲望，满足欲望，欲望完全战胜了他们仅有的一点理性与羞耻感，成了他们生命的主宰。小说侧重描写男女主人公之间关系发展，另一条作为时代背景的线索，基本是环境描写，比较虚化，局外人也是基本虚写，从中可看出作者的用心，是要虚化一切外在的因素 ，仅就性而表现性对人的控制作用，也表达了王安忆对女性欲望和女性意识的抒写。《荒山之恋》就稍而不同，它叙述一位怯懦的男人，历经沧桑，娶妻生女，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中，这位男人遇上了一位任性、漂亮的有夫之妇。女人好奇地向男人进攻、男人却惊惶地退守。但这位男人和女人终于让爱情喷薄而出，他们深深地迷醉而战栗。而在外在的压力、内心的罪感以及无法排遣的爱欲的多重牵制下，男人和女人最后只能双双赴死，自我成全凄惶永世的爱情。其中的男女主角，已不仅仅是欲望的化身，他们还有比较低层次的精神欲求，这种精神欲求表现在小说中就是男女双方对对方的精神控制，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是对异性的身体控制，而这种精神欲求，就有了从纯粹的性到精神爱的转变，主人公的精神欲求也就是一种本能，比较低层次的。比如，金谷巷的她，处理与男人的关系，就少了些性的彩，而多了些“精神游戏”。同时，也正因为这种精神性的欲求，反而使他们的结局显出悲剧彩，他们最终自杀身亡。作者所要表达的是，低层次的精神之恋，也会超越纯粹的性爱。没有精神之爱，他们宁愿选择死亡。在此，我
们再一次看到了王安忆的女性意识，女性不仅能够超越纯粹的性，而是与男性相比，有较强的精神追求。《锦绣谷之恋》中女性意识就更强烈了，讲述了一位已婚女编辑在庐山笔会期间，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体验，但一旦她得到力量，就可以摔开男人，坦然地面对丈夫与自己。这意味着女性彻底从男性的世界中独立出来，她们有了自己的人格力量，有了自己的追求，昭示着女性意识的复苏，女性独立人格的开始。
三、建构女性的内心世界
九十年代的女性作家更多地借鉴了西方思潮，其中西方女性主义思潮对当代女性作家的创作有着较大的影响。现代西方女性主义认为，女性要关注自己，不能回避的是自己的身体和最真实的心理体验，从女性的身体出发，刻写女性的生命历程，从而使女性历史更深入地嵌入世界和民族的历史，以摆脱男性中心主义文化传统对女性种种本质主义的界定。在这些创作理念的影响下，九十年代出现了一些以女性私人生活为题材的作品，作品中对女性的躯体和欲望进行了大胆的描写，作家抛开男性的尺度，重新发现和鉴赏女性躯体，大胆表现女性认识自己的渴望和勇气。女性文学逐渐回归到关注内心的主题上，多元共生的社会环境使女性可通过描述一个女人在生命过程中独一无二的体验来关照女性丰富的心灵世界。林白“从女性的潜意识、女性的愿望和要求，寻求‘女性自己的故事’”。[5]
林白的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讲述了女主人公林多米自五六岁抚摸自己，初识身体的欲望，一路描
写她的少年学习经历，初燃的创作野心，流浪四方的奇遇，一再挫折的恋爱，被迫堕胎的悲伤等情节。她最后辗转由家乡来到北京，“死里逃生，复活过来”。女性欲望的方方面面在《一个人战争》得到了全面、深刻而细致的刻画，身为女孩的自我身体认识，对于生育和死亡的天然关注和恐怕，对于自然外物的探求，对于自我实现的追求，对于荣誉和未知世界的兴趣，对于爱的渴求，总之，一个女人也就是一个人，她的希望，她的绝望，她的兴奋，她的悲哀，她的爱，她的恨，她的生命就是她的欲求的总和。
《一个人的战争》是绝对的女性本文。它强调一个人的战争无所谓胜败，一个人的战争欲望就是战争就是生命就是存在的一切。林白不仅发掘出反常规的女性经验，而且体现出那些被贬抑、被排斥的女性意识。小说对男权制度确立的那些禁忌观念，对那些由来已久的女性形象，给予了尖锐的反叛。林多米的自恋甚至于自我抚摸是作者对于男性世界过于失望甚至于绝望，而对于女性，比如小说中姚琼、南丹的迷恋，若即若离，则有同性恋的意味。这充分显示出林白的女性意识，比王安忆的女性意识要更进一步。
总之，八十年代，张洁的女性写作强调女人是人而不是“性”，“女人”作为中心价值其社会价值成为作者表达的重心，作者注重女性的自我价值，回失落的女性。在表现女性意识觉醒的同时，还难以超越男权世界的价值标准与主流话语。张洁小说体现出八十年代女性写作在男性话语引力场中艰难跋涉的具体情形。八十年代后期，王安忆从女性欲望角度为女性写作铺了路，寻求到女性在社会中的新定位。以鲜明的女性身份来表达属于女性的独特经验、感受和思考。九十年代经济扩张和中心旁落的话语现实，女性
写作已迈向独立的女性文学诗学阶段，林白深化了女性欲望的写作，其主题转向女性的内心世界，也寻到了一种个人化的话语方式，以林白为代表的女性作家以个人化的写作姿态大胆冲破“性”的禁区，撕破男权社会的种种禁忌，直抵女性的内心世界，完成了对女性本质的体认；并引领了文坛90年代个人化写作的潮流。八九十年代的女性文学，主题在不断地演变，其欣欣向荣的发展状态，为中国文学的发展增添了很多亮彩，为构建一个更健全的文化体系起了积极作用。
[参考文献]
[1][3] 罗婷. 女性主义文学与欧美文学研究[M]. 东方出版社，2002.
[2] 张洁. 方舟[M].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
[4] 王光明，荒林. 两性对话：中国女性文学十五年[J].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1997，11.
[5] 荒林. 林白小说：女性欲望的叙事[J].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1997，1.
Three subjects of feminine literature
——From Zhang Jie、Wang Anyi to Lin Bai
LI Xue-qin
[Abstract] In the eighties and nineties of the twenty century, feminine literature shows three subjects which are getting back lose female、looking for new location of female and constructing feminine inward world.Those three subjects reflected at Zhang Jie、Wang Anyi and Lin Bai’s works respectively. At the same time, the three female writers locates on different levels on the rouse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Key words] feminine consciousness; female value; female desire; vital expression; personalized wr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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